郑母在一旁冷着脸站直了。
目光停在郑季礼脸上,很快移开了。
她保留了一个贵妇在这种场合下的最大气场和姿态,没有出声。但脸色格外冰冷傲然。
要知道,郑朗宴作为外界熟知的郑氏唯一的孙子,时至今日,也只有郑氏百分之十的股份,还是老爷子在他18岁那年生日时送的。
在场的几个人脸色都不好看。
郑氏家大业大,股份分配在外界也是透明的。
郑老爷子作为最大的持股人和股东,持有整个郑氏百分之四十的股份。郑泽恩郑泽成兄弟各持百分之二十,郑朗宴持有百分之十。
眼下,听着郑季礼话里的意思,郑老爷子和郑父要么各自给了他百分之十的股份,要么其中一方给得更多。
而无论那种情况,对郑朗宴和郑母而言,都无疑是侮辱了。
郑朗宴的脸色早已阴沉了下来。
林俏的手臂清晰地感觉到男人西装下紧紧绷起的肌肉轮廓。
她面上没有显露,抓着郑朗宴衣袖的手却渐渐收紧。
郑季礼讽刺地笑了一下,松开迟米的手,目光移向郑母。
他挑衅地偏了偏头,忽然冷着声音问:“属于你和你儿子的东西一点点被人抢走,这感觉好吗?”
郑母抓着轮椅后背的扶手,面上的神情绷着,身形却晃了晃。
几乎是立刻,郑父厉声开了口:“闹够了没!”
第七十二章
郑父拔高的声音在大厅内太过响亮,全场的目光一下子都汇聚过来。
郑季礼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 扯着嘴角嘲讽地一笑。
“闹?呵。你以为, 我这是在跟郑家玩过家家吗?”
郑季礼唇边的弧度倏地放下,眼神也瞬间冷了下来。
“等你们郑家什么时候完, 郑老爷子什么时候死,事情才算有个完。不然,可真对不起我妈这些年吃的苦。”
郑父顿时气结:“你!混账!你怎么能这样说你……”
后半句话,在唇边迂回半晌,终究没有说出口。
郑老爷子坐在轮椅上, 有些浑浊的眼睛眯了眯, 罕见的没有发怒。
郑季礼不屑而嘲讽的话音刚落, 郑朗宴松开林俏的手, 长腿迈开,几步走到他面前。
迟米戒备地挡在他身前, 很快被郑季礼拍了拍肩, 示意她让开。
郑朗宴站在郑季礼面前,身侧的拳头紧紧捏了捏。还没瞪他有任何动作,身后的郑母忽然提高了些音量喊他:“阿宴!”
声音里带着紧张和压抑。郑朗宴冷着神情, 微微偏过头去。
郑母冲他暗示性地微微摇了摇头, 提醒他不要冲动。
郑朗宴脸上没有任何表示。他回过头来,盯着郑季礼看了两秒,忽然转头看着郑父, 讥讽地扯了扯嘴角:“这又算什么?你在外面养的野种?”
“野种”两个字清晰而刺耳, 郑父的脸色因为他这句话陡然变得难看起来。
郑朗宴毫不在意他的反应, 转身往回走。怒气难以压抑,他阴沉着脸扯松领带,抬手猛地抛在了地上。
整个宴会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无比。
郑朗宴过来牵着林俏的手,再抬头时,对着郑父彻底冷了脸:“我还以为,你起码算个人。”
他的目光移向郑母:“妈,我们走。”
说完,郑朗宴拉着林俏扭头,大步往前走。
“站住!”郑父终于忍不住吼出了口。
一向威严的他此刻在自己员工下属面前颜面尽失,一下变得狂躁而暴怒。
知道自己理亏,郑父搬出了郑老爷子的威严来:“你还有没有把郑家和你爷爷放在眼里!”
郑朗宴微微停下脚步,俊逸的脸庞凛着,声音低沉冷淡:“原本放了,可现在发现它不配。”
“你!”没料到郑朗宴说这样的话,郑父气结,一时说不出话来。
郑母终于开始有了动作。
她姿态高昂地迈着步子,徐徐走到郑朗宴身旁,,牵住了他的手。
郑朗宴刚转身准备拉着两人离开,手却忽然被郑母牵住,不让他走。他皱着眉回过头来,就看到郑母唇角弯着,温柔但坚定地看着他。
“阿宴,我们不走。该你得的东西,就算不屑要,那也要先攥在手里,丢了扔了踩碎了,都还是你的东西。要!我们为什么不要?”
印象里,一向温婉大度懂礼仪的郑母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
周围人一时有些怔住了。
“没错。”
门口那里一队穿着西装革履的人进来,林俏回头去看,一眼就看到了被簇拥在中间的郑院长。
他理了理衣袖,站定在郑朗宴身后,目光坚定地看向郑老爷子和郑父。
“爸,您不是还要宣布产权分配吗?我的股份全都给阿宴,医院如果他要,也给他。你们如果有心的话……算了。您直接说吧。”
似乎对郑父和郑老爷子的所作所为失望至极,郑院长说到一半,停了下来。
今天的年会各部门明令禁止带通讯设备和拍照设备,但是各部门一年都未必能见一次的高层汇聚在这里,还是上演了一出豪门秘闻,着实让在场的看客惊掉了下巴。
郑父看着从来不问生意场上的事的郑泽恩都站了出来,原本就浑浊的眼球更加浑浊了。他忍住冲到喉头的咳意,挥了挥手,秘书和律师先后站了出来。
秘书看着周围这些郑家重要的角色,不由得跟着更加紧张起来。他拢了拢臂弯间的文件,清了清嗓,开始代替郑老爷子宣布。
“依本人意思,将本人于郑氏企业名下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全部赠与本人孙子郑朗宴,将本人于b市市区在建楼盘的和郊区的地皮赠与次子郑泽成,另将本人名下市区独栋别墅和郊区老宅赠与长子郑泽恩……即日起生效。”
秘书宣布完,额头已经冒出了一层冷汗。
局面一下从刚刚悬殊的差距,变成了郑朗宴独占百分之六十股份的绝对优势。
不光是院长,连郑父都诧异地瞪了眼睛:“爸……”
郑老爷子连抬头看都不看他。郑父一下子难堪地闭了嘴。
他原以为,郑老爷子之后,他毋庸置疑是那个能掌握郑氏商业帝国的人。怎么郑朗宴这个之前不被看好的孩子一跃坐到了他的头上?
郑院长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按他来看,这是最好的安排。他无心商业,分到了郑老爷子现在住的别墅和郑家老宅,他这个人念旧念情;郑泽成好争好斗,刚愎自用,离不了商业场,但绝不能一人独大;郑朗宴虽然之前一直没有接手郑家的事,但从他的表现和头脑而言,他才是最适合接管郑氏的。
只是这个正常的决定出自郑老爷子之手,反而一下子显得不正常起来。
郑朗宴颊侧的肌肉绷紧,蹙着眉头,看着坐在轮椅上的人,忽然扯了扯嘴角。他脸上的神情一瞬冷了下来,抽出手指了指郑季礼的方向:“你们可想好了。东西给了我,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他先滚出郑氏!”
郑季礼正在拿手帕擦手,闻言脸上露出十分嘲讽的神情。他的目光从郑朗宴身上放回到郑父身上,又落到郑老爷子身上,嗤笑一声:“我就说郑家的人怎么会变。这是想像当年打发我妈一样打发我。”
郑泽成左右都无暇顾及,脸色从铁青转为苍白。
郑季礼脸色的嘲讽一瞬间收住,变成了一股深入骨髓的恨。
“所以说,郑家的人都该死。”
说完,他厌恶地丢掉手里的帕子,径直往大厅外走去。
迟米脸色依旧是那副冰山般的神情,看了郑家人一眼,很快转身跟了出去。
几乎在他刚离开的瞬间,观众刚以为事情告一段落的时候,郑朗宴直接拉着林俏,不顾众人阻拦,也大步走出了宴会厅。
已是近夜的时间,公路上凛冽的风刺骨。
郑朗宴衬衣最上方的纽扣被他顺手撕下来,此刻领口大敞着,衬衣袖口也挽起,风放肆往男人的身体里灌着。
郑朗宴把车开得飞速,窗户开着,他拧着眉这样任风吹着,却还知道提醒林俏:“俏俏,系好安全带。我就吹一会儿。”
他的状态实在糟糕。
但是想到林俏的安全,开到一半,忽然急速刹车,在路边停下来。
林俏抓着安全带,有些惊魂未定。
郑朗宴握着方向盘,整个人伏下身去,趴在臂弯里,闭上眼睛深呼吸几次,再抬起头来,黑眸幽深不见底。
“我送你回去。”郑朗宴说着,再次发动了车子。
努力抑制自己狂踩刹车的冲动,郑朗宴捏紧方向盘,手臂上的青筋格外明显。
男人坚毅的侧脸肌肉紧绷着,凝眸盯着前方好像幽深没有尽头的路。
林俏偏头看他,忽然像是起了小性子一样,猛地冒出一句:“我不回家了。”
刚刚加速的车子又是一个迅猛的急刹车,在路上摩擦发出刺耳的长鸣。
两个人向前驶了一下,很快又被安全带扯回。
郑朗宴还没稳住心神,就猛地转头看向林俏,满眼都像是不可置信。
林俏也偏头看他。
她的目光依旧温柔而浅淡,看着郑朗宴,声音如往常一样轻软:“你也不要回家了,好不好?”
郑朗宴只拧着眉看她,像是没听懂一样,没有说任何话。
林俏轻轻蹙了蹙眉,像是起了倔劲一样,难得加大了音量:“郑朗宴,我说,我今晚不回家了。”
说完,林俏抬起手指,刚准备戳一戳郑朗宴,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出神了,手腕却猛地被男人捉住。
郑朗宴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眼眸幽深,低沉的声音带着暗哑:“乖,我今天没有心情陪你玩。”
林俏立刻皱起眉,带着些委屈和不服:“我没说我去要玩……”
几乎是立刻,郑朗宴像是终于失了耐心,有些压抑不住自己的脾气,低吼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林俏被他吼得一愣,下一秒,她突然弯唇浅笑,眼睛弯弯的看向他:“知道啊。”
林俏抽出自己的手,在郑朗宴愣神间捉住他的手腕,领着他的掌心贴在自己脸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