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南阮不说话,贺齐光干脆半蹲下来,仰起头从下往上瞧她:“你怎么不说话?你肯定不住这院儿吧,你这么漂亮,要是住这儿,我一定不可能没印象。”
南阮虽然走到哪儿都被人夸好看,但是被同龄男孩当面夸,这还是头一次,她脸上一红,不高兴地瞪着蹲在地上的小男孩说:“你干吗这么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贺齐光笑了:“当然是因为你好看,你要是长得丑,叫我看我也不看。你叫南阮对不对?我叫贺齐光,‘与天地兮比寿,与日月兮齐光’的那个‘齐光’。”
“你是贺宪的弟弟吗?”
贺齐光唇红齿白,十分清秀,他跟贺宪长得虽然不像,但右脸颊上都有枚挺深的酒窝。
“对,贺宪是我堂哥。你多大了?”
“十六岁半。”
“巧了,我也十六岁半,你是几月生的?”
“八月。”
“我七月,那我比你大,你该喊我哥。”
南阮不肯喊:“我已经上高三了,我和你哥哥是同班同学。”
小学时因为成绩差留级一年、如今才上高一的贺齐光一脸惊奇:“我哥都十九了,还跟你是同学,怎么混的!”
南阮还没说话,买过东西回来的贺宪就走进了后院。看见眼圈红红的南阮坐在石凳上,而蹲在地上的堂弟恨不得把脸扬到她的脸上,贺宪只觉得这一幕像极了癞蛤、蟆伸长了脖子够天鹅。
他一脚踹翻堂弟,呵斥道:“家里到处都是人,你不帮忙,在这儿干吗呢?”
贺齐光瞥着南阮说:“我在这儿招待客人啊。”
“赶紧滚。”
堂哥从小就凶残,贺齐光有点怕他,他觉得在女孩面前被哥哥训丢脸,朝南阮做了个鬼脸就站起来走了。他正要进屋,又听到贺宪说:“回来,给姐姐道了歉再滚。”
贺齐光回过头,不服气地说:“什么姐姐,这是妹妹,她比我小一个月呢。再说,我道什么歉?”
“不是你把她惹哭的?”
“当然不是!”贺齐光看向南阮,“对了,南阮妹妹,你为什么哭?”
南阮嫌丢脸,否认道:“我什么时候哭了?”
贺齐光还想说话,可被堂哥瞪着,“切”了一声,扭头走了。
贺宪看向南阮,问:“他没惹你?”
见南阮摇了摇头,他又问:“那你哭什么?”
南阮垂下眼睛,不满地小声嘀咕:“不是说了吗,我没有哭。”
贺宪弯了弯嘴角,坐到了她的身侧。四月的阳光温和又明媚,两个年轻人却满心阴郁,他们在一起坐了许久,谁也没开口。不过情绪差归差,有贺宪陪在一边,南阮渐渐地也就不伤心了。
……
隔天是周末,南阮吃过早饭正要去自修室,池西西来了。南奶奶觉得池西西可怜,嘘寒问暖了好半天才问:“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南阮姐姐。”
“南阮?”以为小孙女学会自己交朋友了,南奶奶既意外又高兴,“她在二楼,你上去找吧。”
南阮没关门,听到敲门声,回头看到池西西,十分意外。南阮看起来不怎么好相处,池西西有点怯:“你好,我哥哥让我来找你,他说他在体育馆外面等你。”
“现在吗?”
“嗯。”池西西还没平复过来,整个人呆呆的,顿了顿才说,“那南阮姐,我走了。”
南阮对家属院的女孩子向来敬而远之,可昨天看到池西西那样伤心,心生怜悯,拿起桌上的巧克力,递给她说:“谢谢,请你吃糖。”
池西西走后,南阮收拾好书包就去体育馆了。她到了地方才发现,池西西口中的“我哥哥”是贺齐光,而不是贺宪。
“是你找我?”
“对啊,你背着书包是准备去看书吗?”
“嗯,快考试了。”
“高考复习很紧张吧?你少看半天书,我带你出去放松放松。”
“去哪儿?”
“你去过游戏厅吗?”见南阮摇头,贺齐光说,“我就知道你没去过!我知道一个特棒的游戏厅,我带你抓娃娃去,抓不到十个请你吃午饭,抓到了你请我吃。”
南阮立刻拒绝了,可贺齐光脸皮厚,软磨硬泡就是不准她走。他虽然有点话痨,但人并不讨厌,还挺有趣,南阮没抓过娃娃,也没去过游戏厅,一时好奇,就跟他走了。
“你家今天也有很多人吧?你哥在不在忙?咱们要不要叫他?”
“叫他干吗,那种快二十岁的老头子,跟咱们有代沟。”
第18章
这一天过来吊唁的人更多, 除了贺家的亲友和魏教授生前的同事、学生,z大在任的几位领导也前来慰问了。虽然一切从简,但贺家的人忙于招待客人, 自然留意不到贺齐光在不在。
贺宪是长孙,前一天和爸爸叔叔守了一夜, 清晨才上楼休息,楼下人声不断, 他睡得不沉,躺了不到两个钟头就起床了, 下楼的时候看到眼睛仍旧红肿的堂妹拿着一盒巧克力走上来, 问:“你吃饭了吗?”
“不太饿。哥, 你和大伯大伯母过几天要搬走吗?”
贺宪“嗯”了一声,他们一家住过来是为了方便照顾奶奶,爷爷奶奶生前就说过, 这房子以后要留给最没出息的小女儿。奶奶走后,哪怕姑姑另有住处, 这房子归了她, 他们一家自然也要搬走。
“你们能不能不走?我想跟你们住。”
姑姑非逼着妹妹去和爸爸后妈住, 贺宪也不忍心,可这事不是他能做主的, 便问:“你吃饭了吗?”
“不太饿。”
瞥见池西西手里的巧克力,贺宪说:“没胃口就喝点粥, 少吃甜食, 不然更吃不下饭。”
哥哥没答应, 池西西有些失望:“这是南阮给的,我没要吃。”
“南阮?她又过来了?”
“没有,我刚刚去她家了,二哥让我去帮他约她。”
“贺齐光都干什么了?”
听池西西讲完,贺宪一阵头痛,早饭都没吃,直接出门了。
游戏厅非常吵,刚进门的时候南阮很是抵触,但她很快就有了兴趣。贺齐光先带着她玩了局投篮,南阮没什么运动天赋,只砸进去一次,却兴奋得不行,一脸崇拜地看向贺齐光:“你怎么扔得那么准?再来一次。”
“这算什么,好玩的多着呢,我带你玩别的去。”
贺齐光把恋恋不舍的南阮拽到另一台游戏机旁,带着她砸地鼠,这个比投篮容易多了,南阮连玩了三局,又跟着贺齐光抓娃娃。
“说好了啊,我抓20次,要是能抓到十个,你请我吃饭,抓不到,我请你吃。”
南阮没理他,饶有兴趣地用自己的游戏币抓,可抓了十几次,全部失败了。贺齐光用十个币抓到了两个,手里还剩十个的时候,他朝南阮眨了下眼:“帮我看着点管理员。”
“看什么管理员?”话音还没落,南阮就看到贺齐光投了枚硬币后,径直抬起娃娃机,晃出了一只娃娃。
贺齐光靠着作弊,用九个游戏币抓了七只娃娃,手里还剩最后一个,他没再使诈,投进去正常抓,自然没抓到。
他把九只娃娃穿成一串挂到南阮身上,笑道:“我输了,请你吃饭。”
南阮知道他是故意要请自己,便说:“谢谢你的娃娃,还是我请你吃。”
见南阮的发间渗出了汗,贺齐光说:“咱们去喝点东西吧,等下带你玩碰碰车。”
游戏厅吵,坐进旁边的冰淇淋店,贺齐光去买冰淇淋时,闲来无事的南阮翻出手机,才看到贺宪打来的电话。
拨回去后,听到贺宪问自己在哪里,对这一带不熟的南阮跑出冰淇淋店看了一下路牌,才把地址报给他。说来神奇,贺齐光自出生到现在,在这座城市生活的时间加在一起连半年都没有,却比她这个本地人更了解吃喝玩乐的地方。
贺宪赶到的时候,南阮正舔着蛋筒和贺齐光在碰碰车入口排队,贺宪从队尾走到队头,拍了一下正和南阮说笑的堂弟的肩,冷着脸问:“贺齐光,你是不是缺心眼?”
一回头看到堂哥,贺齐光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赶紧回家去,不然我不收拾你,你爸也得往死里揍你。”
贺齐光明白堂哥不是在吓唬他,只好对南阮说:“我过几天再带你来,欠你的那顿饭先记下。”
眼看就要排到了,南阮有点失望,可看到贺宪的脸色,忽然记起贺家正办白事,也觉得贺齐光没心没肺,便点了点头:“好啊。”
贺宪是骑摩托车来的,坐不下三个人,贺齐光本想带着南阮打车,在哥哥的瞪视下,没招呼她,自己走了。
南阮把吃了一半的冰淇淋扔进垃圾桶,说:“你今天也走不开吧?想叫贺齐光回去,其实刚刚在电话里和我说就好。”
“你怎么会和他出来?”
“你妹妹去我家找我,说她哥哥在体育馆等我,我以为她口中的哥哥是你,到了地方才知道是贺齐光。我本来想去看书,可他一直拉我来,”南阮拽着手边的那串娃娃说,“我以前没玩过这些……”
听到南阮说以为是自己才去的体育馆,贺宪弯了弯嘴角:“好玩吗?”
南阮笑着点了点头。
南阮很少冲他笑,因而这个笑容在贺宪眼里弥足珍贵,他心中的阴霾顿时散去了些许:“没跟朋友一起做过饭,没烧烤过,没抓过娃娃,你怎么见了什么都新鲜?”
南阮不高兴了,噘着嘴说:“我土包子,没见过世面行不行?”
贺宪觉得这只什么都没见过、什么都没玩过的小土包子可爱极了,他想把去过的好地方都带她去一遍,想把好玩的都教给她,想看她惊喜惊讶的表情,可恨竟被顾曜和贺齐光抢了先。
“你也没玩过碰碰车?”
“三四岁的时候我爸爸带我玩过,还拍了照片,但是我不记得了。”
“碰碰车有什么意思,过些日子我带你去玩卡丁车。”
奶奶刚走,贺宪做不出堂弟那样没心没肺的举动,不然只要南阮高兴,他肯定立马带她回去玩碰碰车。
南阮没应声,转而说:“咱们回去吧,你把我送到食堂就行。”
“你不回家?”
“我要去自修室,随便吃点。”
贺宪看了眼时间,给妈妈打了通电话,说午饭后回去。
“我也没吃,我们在外面吃了再走。”贺宪环顾四周,“你没吃过什么?带你去。”
南阮以为他在笑话自己,瞪着他不说话。
贺宪不能在外逗留太久,便没去远处,带着南阮坐进了一家法式铁板烧店。落座后他才想起来,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单独吃饭。南奶奶从小管的严,南阮吃饭的时候习惯不讲话,她的仪态很好,哪怕玩了一上午早饿了,也吃得斯斯文文。
贺宪连着两天没怎么睡,头正疼,胃口也差,吃了一片牛肉、一块鳕鱼就放下了刀叉,侧头看南阮慢条斯理地剥虾。
南阮再饿,被人盯着也吃不下去,不满地看了过来:“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