阗禹接过去,郑重地说谢谢。
盛静鸣忽然感觉到,他对待她有些许不同了。
好像就在她拿出西瓜霜的时候。
她一直对周围人的态度很敏感,不一定时时刻刻清楚他人的念头,但肯定能感知到别人对她态度的任何一丝改变。
他似乎不再有那种她有点难搞的无奈感了。
变成了想交好朋友的诚挚之心。
*
平行班的物理作业,在周一早上收齐。
菠萝是这样解释的:“这套题挺难的,所以要求会高些,你们可以不用像重点班周日晚上交,但要认真对待,对你们段考也有好处。”
曾经赶生死时速抄完的金利:“卧槽差点忘了菠萝是出物理卷的大佬。”
但是物理课代表洛星没有给他往回看的机会了。
“会发下来评讲的,到时候再认真听。”洛星笑意盈盈。
金利死心不改,跟下课过来找自己玩的童浩投诉:“喂,你也是物理课代表,给我通融一下呗。”
“唉别提课代表了,菠萝说自己脸盲症严重,上次我去交作业他居然问我哪个班的……明明刷了一个星期的脸。”
金利:“路人脸能记住就有鬼了。”
童浩作势要揍他,金利一下子跳开。
洛星没理他们的玩闹,细细检查着作业是否有漏网之鱼,旁边的杨丽帮她整理。
不过杨丽一边整理还不忘惊叹,“洛星你居然能做出最后那道附加题,好难的,我想得头都大了。”
满是对聪明学霸的羡慕。
洛星自谦:“我上网查过。”
“也很厉害啊,我连网上的解释都看不懂,一脸懵逼。”
过了一会儿,她们数完作业,洛星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她跟一直坐着写题的同桌说:
“静鸣,周一下午围棋社有活动,到时候我们一起去。”
盛静鸣的眼睫毛一顿,点了点头。
星期一的升旗仪式,跟平时第二节下课去跑操的时间不同,改为早读完后的时间点下去操场升旗,不用跑步。
刚分的班没有太讲究,班主任刘真也不强求,让他们先暂定分男女站好三排,女生一排,男生两排。
学生主持人的声音字正腔圆又洪亮,满是仪式感,“升国旗,奏国歌,敬礼!”
都过了佩戴红领巾的年纪了,只需跟唱国歌,不用傻傻地举起手。
但总有些稀有物种还活在过去。
金利站在最前排,搞怪地举手敬礼,站姿跟小学生有同工异曲之处。
这举动自然引来一阵小范围的发笑。
旁边的童浩看傻逼一样看他。
班长张贤运适时嘘一声让他们安静。
女生们捂嘴笑完,夏季阳光强旺,她们不约而同地抬起手挡着直晒脸的日光,一些机智的不忘带杂志或是小说来挡太阳。
纪莹莹不怕晒,低头盯着小说看得入迷。
杨丽好心提醒她:“强光下看书对眼睛不好。”
纪莹莹点头应是,眼睛仍未离开小说的页面。
洛星低头想着昨晚没在补习班见到阗禹的小小失落。
盛静鸣站在女生那排的最后,对前面的人的神态一览无遗,她注意到洛星眯着眼抵住阳光的刺眼望着某处。
她顺着洛星的方向去求解,并不意外地望见站在树荫下的实验班,排在中间的阗禹时不时露出线条如画的侧脸。
因为是按倒序的方阵排列,所以十一班在他们班前头不奇怪,高二的是这样排,高一和高三又换了种排法,不管怎样,三个级的实验班总是占据了最好的地理位置。
盛静鸣其实很讨厌劲头大的阳光,见洛星毫不介意直起头迎面阳光的样子,猜她应该涂了防晒霜。
每个班呈现出了不同的面貌,像平行班大家自顾自地做自己的事,也有耐不住无聊的窃窃私语着,基本不怎么听陈词滥调的国旗下讲话;重点班就不一样,几乎大部分在抓紧时间专心背小册子或是画满重点的复习纸,也有早背好一脸轻松的背手而站。
她转而去观察实验班,不是固有印象中会比重点班更泛滥的背书潮流,而是全都认真端正地听着演讲人紧张带点磕绊地念着稿子,没有一个人夹带私货。
自信、胸有成竹又游刃有余的姿态,一下子与战战兢兢背书的同学高下立现。
实验班总体拥有令人钦羡的精神状态,但想要在一群学习优秀的人中挖掘到好看的,这就有点遗憾,强人所难。
又不是混娱乐圈的艺人,在大家念书低头做题的高中里,平凡人居多,偶尔也有长得不错的,但也只是普通人里挑高个子,真正长得无可挑剔的人其实少得可怜,凤毛麟角。
阗禹无疑是难得的特例,他是实验班的人间瑰宝,各方面堪称完美,综合实力说是天之骄子也不为过。
她想起何青曾经在宿舍里说过自己一次近距离围观阗禹的经历。
“他就站我面前跟老师讲话,我站得离他那么近,跟他呼吸着同一处的空气,哎呀那一刻小鹿都撞死好几回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人啊,犯规哎。”
“当时脑海中只有那一句歌词,众生皆苦,唯有你是草莓味。”
纪莹莹还破坏气氛:“为什么是草莓味,香草党不服。”
她静静地想入神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又下意识用余光瞄洛星。
洛星是少数几个能与阗禹颜值匹配的女生,除此以外,她也见过文科班里远近闻名的几位班花,不缺能与洛星媲美的皮囊。
她清楚自己的条件只能算中上水平。
*
周一下午最后一节是班会课,刚开学不久,刘真趁热打铁,把每年必用高二新学期新开始的ppt亮出来,给这个看起来还乖的平行班灌一碗鸡汤。
也不管学生他们有没有听进去,尽到自己职责了,找了几个班委出来处理一下即将到来的教师节和校运会事项。
洛星脸上的神色恰到好处,她不慌不忙地将老师说的要点记在纸上。
放学铃声一响,洛星有条不紊地收拾干净桌面,将笔插放入精致小巧的笔筒中。
“静鸣,可以走了。”洛星说完,不打算拿书包。
盛静鸣点点头,背好书包,瞥了一眼教室墙上挂着的钟表。
四点九,还早。
“静鸣,你能适应围棋社吗?”
不知为何,即使一开始就讲得明明白白,但洛星仍然对她有些讨好的意味,待她像自家小妹那样。
盛静鸣闻言看了看洛星,透过她像看到了伏盛,沉默着没接话。
几秒后,盛静鸣说:“还好。”
洛星:“如果有不懂可以来找我,我跟社长挺熟,你也看见了,阗禹他很好人的。”
盛静鸣淡淡地嗯了一声。
那股跟人相处的厌倦感又涌上心头。
抵达围棋社的活动室时,人基本到位,三、四个男生在搬动桌椅,阗禹也在搬,一用力,手臂上的青筋隐隐突出,之后仰面似是被飞舞的灰尘进了眼,他闭上眼,没有贸然用手指揉,而是从裤袋里摸出眼药水。
“社长,眼睛进沙了?”
阗禹闭着眼点头,轻轻拔开盖子,“我滴一下就好。”
时间仿佛静止在那一刻,正值青春的男生仰头,体态挺俊,犹如精雕细琢过的眉骨到下颌线以及喉结,面部线条流畅而分明。
不止盛静鸣在关注,简茜和袁颖也目不转睛地在看。
沈子科伸手挥了挥,“回神啦。”
袁颖表情一滞,随即脸色泛红地低头做事。
简茜毫不避讳,扫了一眼假正经的洛星,狡黠一笑,对沈子科说:“沈二,你觉不觉得社长,长得很有感觉,嗯?”
沈子科:“知道社长帅了下一题。”
简茜继续笑,环视一周自认为除了洛星再无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大家都明白阗禹看似好相处实际上公平地隔绝了每个追求者的路,简茜想,他什么条件,周围的人又什么条件,加上他自小在原生家庭获得的各方面为人处事的优秀品德——
哪个人能这么容易被他看上。
他自己隐隐透露出来的高中不会谈恋爱的意思,是个聪明的都会懂,并且不会轻易越界。
不过明显有些人是打润物细无声的主意,先稳处成好朋友,等高考一结束,近水楼台先得月呀。
简茜思及此处,托腮卖萌,“阿科,想问你个问题,得唔得(行不行)?”
沈子科招架不住,“你讲。”
当有一个女生跟你说想问问题的时候,多数离不开情感问题。
简茜:“社长几时生日?”
沈子科的眉毛一挑,露出大白牙:“啧。”
简茜敲他的脑袋,“你试下唔讲(你敢不讲)?”
沈子科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小声:“其实,”卖关子地停顿两秒,他靠得极近,然后下一秒猛地暴大音量:“他今天生日哈哈哈!”
几秒后,简茜捂着受伤的耳朵,抄起一把扫把去追蛇形逃窜的沈子科。
沈子科一边跑一边浪:“社长,救命,救我哈哈哈。”
阗禹刚纾解完沙子进眼的痒意,眉头动着,凭着方位感和声音所经之处的风,他鲜少地换上严肃的神色:
“冇玩了(别玩了)。”
这是盛静鸣第一次听见他讲白话,与标准的普通话截然不同的味道,他讲白话时声音更低沉,藏了点不常见的强势。
才体会到他身为社长的威严感,也对,要是性子一直温和,怎么镇压时不时胡闹的人员。
之前一直不讲白话,应该是为了照顾隐藏的外地同学吧,她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暴露出外地人的特征。
不过她倒是能猜出袁颖不是本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