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完回来之后,盛静鸣的胃痛犯了,一路上慢慢踱着步子,内里翻腾倒海,面上仍是没表情。
甚至她上楼梯时,被一个聊嗨的男生撞了一下,对方随意说了句sorry,继续跟同伴畅谈游戏。
而她才偃旗息鼓的胃痛马上剧烈反弹。
终于撑到二楼教室,她坐下,一只手用力握拳,借此转移痛觉。
洛星还是在跟隔壁宿舍的女生说说笑笑。
铃声响,生物老师准时踩点进来,在教室外边桌子吃东西的几个男生错愕了一秒。
金利首先反应,瞬间出现在前门,右手弯着举过头顶,“报告,老师我胃痛刚从医务室回来。”说着左手捂住肚子某个部位。
才开学一个星期大家都知道了生物老师陈梅不好惹的性格。
陈梅轻轻撇了一眼。
“你捂的是肾,不是胃。”
班里顿时一片大笑。
洛星用手掩着嘴,眉眼弯得很美,像经过精密计算好的弧度。
真胃痛的盛静鸣笑不出来。
不过坐着缓了几分钟,总算稍有好转。
但隐约的胃痛如影随形直至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也没有因为时间流逝而消失。
她不太好受。
可偏偏今天放学之后还得去围棋社培训。
还得动脑子想怎么跟阗禹的关系进一步发展。
*
“静鸣,要一起去围棋社吗?”同是围棋社成员,洛星收拾好书包,开口问她。
盛静鸣的眼帘半垂,没有立刻回话。
“可以。”盛静鸣随后说。
洛星倒是有些意外之喜,唇角溢出笑,“那走吧。”
穿过高一高二的连接走廊,直奔顶层,教学楼没有电梯,只能缓慢一层层地爬着楼梯。
来到七楼,围棋社的专用活动室,相邻全是国际班的空教室。
没进活动室就先听见了一连串的说笑声。
“我叼,你们玩我?”
“哈哈哈他真吃下去了。”
“挤了那么大的一坨芥末哎。”
沈子科捂住嘴口胡地骂脏话,三三两两拼在一起的桌面上是叠放的海草寿司,简茜和另一个露出牙齿大笑的男生手持筷子,明显整蛊完人的得意洋洋。
阗禹不在,或者说,还没来。
“正经点,新成员来了。”蜜色皮肤、洋娃娃般可爱的简茜眼色一敛,收起笑。
洛星清楚这种本身就打成一片的社团不好贸然插入,她的嘴角噙着笑意,只观望不评价。
盛静鸣在洛星的身后,背着书包,习惯性地低头垂眼。
胃痛稍有减轻。
不一会儿,身后突然毫无预兆地传来他的声音:
“人齐了吗?”宛如清透的钟鸣,蓦地敲中听者的心房。
第6章
“早齐人啦,就等你一个。”沈子科呛完以后,扯着嗓子喊,音色破得很。
教室内除了玩闹恶作剧的三人,还有七、八个认真搬桌椅和摆棋盘的,一位短马尾无刘海、额头光亮的平凡女生,其余的全是清一色的眼镜仔,或高或瘦。
洛星先转头看阗禹,盛静鸣没动,盯着地板上细微的灰尘。
阗禹忽然弯腰拾起地上不远处的一支黑笔,转而目光对上盛静鸣的,他说:“是你掉的笔吗?”
盛静鸣稍微抬了一下眼,碰到他的目光之后马上别开视线,沉默地摇头。
阗禹:“你盯着那儿看了挺久,我以为是在找什么。”
所以才捡起一支笔来问吗。
不足为道的小举动能看出他家里培养的方向有多么精明,他的观察力厉害,也懂得照顾人。
智商高固然令人钦佩,但情商也高就更让人无法抗拒了。
他知悉所有好感暴涨的捷径。
接下里的半个小时培训里,阗禹的一举一动充分侧面印证了她的猜想。
在此之前,关于这个难进的围棋社里的成员。
沈子科所在的八班属于重点班行列,他的性格开朗阳光,但也容易被惹怒,像被女生投怀送抱喂寿司却是整他的时候,他心有不甘,盘算着在结束培训后再坑多几个苦逼鬼。
而在培训期间,洛星吸引了围棋社除了阗禹以外的目光,雌性也不例外,尤其像简茜这种外貌受男生欢迎也跟男生玩得来的大众情人型,眼内妒意谈不上,倒是不满的神色显露一点。
简茜没有洛星的定力好,她在阗禹去教洛星下棋的那几分钟内,摆弄围棋的指尖莫名有些烦闷。
与她对棋的沈子科撑着下巴,说:“你这一步下得不是很妙。”
简茜:“还行吧,让你了,免得你自尊心作怪。”
“用不用啊,我有那么渣吗?”沈子科不轻不重地开玩笑。
“社长,别只宠爱新人啊,旧人呢?”沈子科喊,纯粹是无聊了去挑动一下万年不生气的阗禹。
听说永远微笑着脾气好得不得了的人,一旦恼怒了会格外可怕。
阗禹并没有因沈子科小小的言语而难堪,抬起头扫了邻桌的棋盘,笑着点通他:“阿科你前后路都被封住了。”
沈子科不信邪,低头看回棋盘,专心致志起来。
阗禹教给洛星基本的围棋规则,讲述的过程不止洛星一人在听,还有同期进来的盛静鸣、短马尾女生袁颖以及四个高一的实验班男生。
这么一数就能知道当初一百多人的报名里只有七个人进了,录取率低得像假的。
阗禹讲规则的方式对刚入门的新人友好,他不像沈子科那样教了新人几下嫌笨就撒手不管了,而是每一个关键点尽量讲得平易近人,让他们都能听懂。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知道了他不会因为成绩好就自觉高人一等,而是能够平等对待周围的每一个人,不管是丑或美,抑或是蠢笨或聪明。
没有人会不喜欢这样心胸宽广的男生类型,比起同龄的有些仍处于小孩子心性不服输的脾气,不怪女生们迷他。
“该你下了。”之后的两人一组培训,对桌的男生推了推眼镜,提醒她。
盛静鸣收回自己游离的思绪,落下一子。
“你之前学过围棋吗?”男生不由问。
她摇头,继续落白子。
“感觉你下得挺好的,不像新手。”男生夸。
她不接话。
其实她学过围棋一阵子,不过没坚持到最后,半途而废了。
“我不知道教你什么好,你的水平不比我低。”男生有点为难,他想了想,干脆叫来阗禹。
“社长,你来培训这个新人吧,我跟你换一下。”
阗禹的目光循声望过来,见到是性格有些怪的她,也没拒绝,点头答应了。
“好,你过来教袁颖。”
浅蓝色的椅子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拉开,紧接着是他校服领口往上的喉结,表情管理得当又无懈可击的脸庞,空气中的微光照落,他用礼貌而不疏离的语气,开口问:
“刚才我讲的规则够清晰吗?”
如果换一个情商低的来问,可能会说刚才讲的规则听明白了吗。
前者会把公平不偏不倚的问题引向自己,后者则为怪罪别人埋下伏笔。
盛静鸣轻轻点头。
“我们先来一局。”他说,声音放轻,像在配合她做什么都轻若无力的动作。
阗禹自觉地收拾起上一局的残局,几分钟后收齐数粒白子递给她。
盛静鸣张开手掌,等着他放落棋子。
第二次了,阗禹回放着招新时递过笔她怎么接的画面,同样不与人有任何接触,严防的戒备心。
对比起同是新人的袁颖,对方局促不安到直接抓住他的手,冷汗腻蹭过光滑的棋子。
他受到的家教自然让他不会去鄙夷女孩子那些藏着小心思的揣摩举动,毕竟从小到大也习惯了,他不介意这些是因为他根本不会因此动心。
阗禹明白她的意思,将白子一粒粒松落,不碰到她白皙得几乎无血色的掌心。
交递结束,双方开始正式下棋。
一局过后,阗禹有些意外,她的棋技居然差到黑白不分的地步。
阗禹当然不会当面说出评估打击对方的话,他一边重新收拾棋盘,一边思量着如何开口指导她。
捡落白子到一半,先听她出声了:“沈子科有喜欢的人吗?”
阗禹眉目一顿,面色不改,“不清楚。”
“会喜欢我这种类型的吗?”
阗禹:“为什么不问跟他更熟的简茜?”
“我只认识你啊。”她轻声说。
阗禹发觉她真是不按常理出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