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广志立刻打起精神:“老侯爷在哪儿,本官这就去迎――”
话未说完,聂冬已走到了门前:“陶大人不必多礼了,本侯冒昧前来,叨扰之处还望陶大人海涵。”
无比客气的语气让陶广志的膝盖都有些发软,――老侯爷要犯病了吗,这语气太不正常了!
“下官岂敢。”陶广志立刻将聂冬请到上座,“下官刚到博陵本想去侯府探望,只是听闻侯爷身体不适不宜见客,侯爷您可得保重身子啊。”
“哎,被几个宵小之辈给气的。”聂冬道,“本侯年纪大了,稍微动怒就受不了,这也是本侯脾气太差了,太医也让本侯多舒缓郁气。在府里躺了五六日,这才勉强能起身走两步。”
陶广志立刻道:“侯爷您放心,下官已查明陈子怀的确利用粮草诬陷博陵侯府,现已将人押送进京城太尉府了。”
“郡守大人一向公正严明,有您在这儿本侯自然是放心的。”聂冬慢慢说道,“只是当务之急并非是与这些宵小之辈做多计较,粮草乃是大事,这么多的粮草继续在博陵堆积下去也不是个事儿,本侯只想问一句,陶大人打算如何处理这些粮草?”
“自然是要运往吴国。”陶广志知道老侯爷和吴王的关系,“贵县沈县尉已经调了一百士卒,分作三批随运粮官一道前往吴国。”
“可是据本侯所知,到目前为止运往吴国的粮草还不足五百石。吴国士卒正替朝廷抵抗北疆蛮夷,总不能让他们饿肚子吧。”
“侯爷说的极是。下官也问过此事,因赵县周围有流民,所以之前不敢擅自运粮。但现在不同了,经过上一次的查探,运粮路途十分安全,下官已命沈县尉诸人运粮一千石入吴,大约再过一个时辰,粮草就能装车完毕,晌午便能运出城了。”
得到了粮草保证,聂冬并没有放下心,便问道:“陶大人以为要如何抵御北疆?”
“这……”陶广志面色迟疑,他所擅长的乃是民政,关于用兵方面有郡里有郡尉操心,下面诸县亦有县尉,若是泛泛而谈所谓的兵法,他倒是读过几本,可任职过卫将军的博陵侯也算是半个行家,此刻陶广志并不敢随意下结论。
“若本侯没有记错,五日前已有事关吴*情的文书抵达博陵,陶大人可有看过?”
“当然。”陶广志只觉得屁股下椅子有些不对劲,怎么坐都不太舒服,可对上老侯爷虽有些浑浊可分外精明的眼神,还是老实的重复军情内容,“吴王上报吴国士卒已损伤一半,望朝廷早日派兵增援。此事已经上报给圣上,相信不日圣上就会有答复。”
“圣上给陶大人便宜行事之权,陶大人就是这么用的?”聂冬轻轻叩击着桌面,“若事事都等圣上亲裁,还要尔等作甚?”
“侯爷真是说笑了,调兵之事下官怎可擅作主张。”
陶广志心道博陵侯虽然荒唐,但作为兄弟来说还是挺够义气的,只是借兵给诸侯王这种事,哪怕郡尉都不擅下决断,一旦有任何闪失,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聂冬目光深沉,陶广志被他看着额头冒汗,但对上此事,却是不肯退缩半步。聂冬心里着急,小皇帝对众诸侯列侯防范之心颇重,可吴王此事不比寻常,增兵吴国对他而言只有好处并无坏处。若小皇帝派兵前去,则是打上天子亲兵的旗号,入吴国后,战时吴国士卒的统帅权定会交给天子,将北疆击退后,天子亲兵虽说要离开吴国,可这一趟却可以将吴国的情况摸个底朝天,对于掌控封国自治的诸侯王而言可谓是天赐良机!更何况这已经是第二次吴王已经主动请求增兵了,小皇帝竟还无动静,要知道这可都是发的八百里加急啊!
这皇帝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就算他想要消耗吴国自身的力量,眼看着好几封八百里的军情送上,莫非他还以为这都是吴王在夸大其词?!
聂冬见劝说不动陶广志调兵,只好进行第二份方案:“既然不能增兵,本侯只有一个请求。”
陶广志顿时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本侯的城南粮仓内尚有六百石粮食,可否一并送往吴国?”
原来只是多送一些粮草啊,陶广志又将心放回肚子里。一千石是运,一千六百石也是运,圣上所给的便宜行事之权用在此处倒是不怕惹麻烦。更何况,万一他要是拒绝了博陵侯这个要求,这荒唐侯爷再提出更过分的该怎么办?
“当然可以,下官这就去通知沈县尉,让他们稍微等等。”陶广志道。
“沈县尉总共也就只有一百多人,本侯多加了这六百石可不是凭空给他添了麻烦。”
您这话说的……您老啥时候这么通情达理了?陶广志听着都觉得牙酸:“请侯爷放心,这六百石肯定会安全送到吴国的。”
“本侯不是想给你们添麻烦。”聂冬说着脸不红心不跳,“县里人手不够本侯是知道的,既然是我侯府粮仓里的粮草,就由我侯府的人来运吧,县里出个运粮官一道押送便可。”
博陵侯主动将责任揽了过去,陶广志是求之不得。
“侯爷如此深明大义,实在是令下官动容。只是……这一路上山高水长,县内也要派士卒跟随的。”陶广志隐晦的提醒着。――您老人家跟吴王关系好大家都知道,您想借着送粮草的机会给吴王送点其他的玩意儿,什么药材兵器之类的我们也心知肚明,只是您别送的太多就行了。
老侯爷同意他去城南亲自看粮草装车,陶广志这才放下心来。私运兵器乃是重罪,不过这年头有些家底的人家里都会私藏一点,民不告官不究,博陵侯给吴王包邮一些朝廷违禁之物只要数量不多,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高安心惊胆战的策马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几十车的粮草,均挂有博陵府衙的标志。沈江卓正在城门口对每一辆粮车做检查,见到高安时冲他笑了笑。
高安默默咽下口水,镇定下马,走到沈江卓跟前朝着身后一挥手:“一共六百石,二十五车。”
沈江卓点点头,几个士卒立刻上前去检查。
“放心,都是粮食,没有黄沙。”高安笑道,“陈子怀都走了,还用得着防盗么。”
说到老侯爷的防盗,沈江卓不禁哈哈大笑,又立刻压低了声音:“我还得多谢侯爷所教的救火之法呢。高兄放心,这次随你们一起的运粮官乃是我们博陵县人,又十分熟悉吴国,这些粮草定会安然抵达的。”
“哎,我就是担心这个。”高安道,“希望老天爷保佑吧。”说着,有些焦急道,“我看我还是快些出城为好,赶在天黑前抵达下一个驿站,免得露宿野外。他们检查完了吗?”
见几个衙役在那车前转悠了一下,前面七八乘车都查看了,也不必扣着博陵侯府的车太久,沈江卓大方放行:“行了,出城吧!”
直到离开博陵县又走了一刻钟,跟在队伍末尾的陈福这才松了一口气,手心里早已布满了汗珠。见博陵县内派来的士卒和运粮官都被高安喊到了前面,此刻四周都是侯府的人,陈福走到倒数第二乘装粮草的马车处,低声道:“侯爷,我们已经出城了。”
陶广志做梦也没想到,博陵侯府这次包邮的竟然是博陵侯他自己!
数百里之外的吴国王宫内,翁主陈淑君接过宫人手中的木盘,上面放着的是刚熬好的药。正欲命身后的宫女前去叩门,世子陈泽突然从门内走出。
“七妹,你这是作甚?”
“大哥怎么在霍将军这里。”陈淑君有些失望,“霍将军不是病了么,我来看看啊。”
陈泽一个早就尝过男女-情-事的大男人要是看不出他小妹春-心萌动,他就算白在风-月场里混了。
“送药之事自有宫人来办,何须堂堂翁主亲自前来。你快回去,霍将军需要静养,早说了闲杂人等不得来打扰。”
“我也算是闲杂人等?”陈淑君不甘心的哼了声。
“如今乃战时,你莫要胡闹!”
陈泽沉下脸,双方僵持了一会儿,陈淑君见送药无望,这才不情不愿的拂袖而去。
第五十七章 草芥
殿内灯火昏暗,明明是白天,殿内却拉起了厚厚的幕帘,密实的连一丝光线都透不进来。这是世子陈泽所居的淳化殿偏殿,原本是空置的,如今却住着一位十分特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