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宣召,江予月很快便来了大殿,随之而来的便是御医院十几位御医。
“郑齐,给八皇子妃准备把椅子。”吴皇吩咐道。
郑齐把椅子放在贺潮风身边,江予月看他一脸的郑重,眼底还有深深的担心,便朝他俏皮地眨眨眼睛。
要不是此时大殿上人太多,不宜说话,也不宜动作,贺潮风一定把她抱进怀里,好好骂骂她不应该这么做。
经过十余位御医的统一诊断,都确定江予月是喜脉无疑,这下朝臣们彻底没话说,不过脸上的神情都精彩万分。
贺潮华手在袖子里攥得死紧,即便再擅伪装,他的脸色也算不上好。
他想过无数种贺潮风手里的底牌,但从未想过是这一种。
蓦地,他想起上次朝会时江予月身边那两丫鬟对她的紧张,还有贺潮风恨不得亲自去扶她的急态。
只怕,上回朝会时就已经发现江予月怀孕,却到今日这关键时刻才用。
这贺潮风的运气,未免也太好,心机也太深。
“关于立储一事,各位卿家,还有何异议?”吴皇语气未见喜怒,悠沉的目光却让底下众位大臣不自觉低下头。
楼景杭嘴角嗫嚅,想说点什么,却始终未发出任何声音。
他知道他输了,等待他的要么是八皇子继任储君之后的报复,要么是他主动离开朝局。
他看着站在前头的八皇子,和刚踏入大殿时一样意气风发,反观自己,只怕要成为丧家之犬。
“父皇圣明,恭贺八弟双喜临门。”贺潮华向来能屈能伸,这时候已经从各种情绪中缓过来并表了态。
他知道父皇面上是在问众位大臣,实际上想要的第一个回答必定是来自他,毕竟刚才是他提出对江予月怀孕一事的怀疑,已经让父皇有些不悦。
此事从江予月踏进大殿开始,就已成定局,再多做什么说什么也是于事无补,不如大方恭贺,还能挽回些颜面。
听见他的恭贺声,父皇的脸色果然好转了些,看来他猜的一点没错。
有他的首贺,其他大臣自然跟风,“皇上圣明,恭贺八皇子双喜临门。”
至此,贺潮风封储一事总算是彻底定下来。
大朝会结束,江予月与贺潮风相携走出大殿,到了外头许多大臣都上前恭贺,两人被围了好一阵才散开。
在他们没注意之时,楼景杭被郑齐请去御书房,不过却被贺潮华看到。
他大概一猜便知楼景杭此去御书房只怕没有好事,甚至不止他,今次参与反对贺潮风封储的很大一部分御史与文臣都不会有好结果。
这便是党争,胜者如贺潮风,如今正在接受文武百官的巴结恭贺,败者如他,如楼景杭,往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得避其锋芒。
他有些悲怆地甩甩袍袖,大踏步往宫外而去。
人都爱烧热灶,贺潮风与江予月花了好久才把这群热情的大臣打发掉,往宜贵妃宫里走去,他们要把好消息第一时间告诉她。
走到御花园一处假山后,贺潮风突然抱住江予月,而后江予月还以为他要温存一番,臀上就迎来轻轻两巴掌。
江予月羞愤大喊,“殿下,你干什么?”
她看向周围,清影他们已经不知去向,想来是殿下刻意支开的。
“还问本宫干什么,这事是你掺和的?知不知道怀孕一事曝光,会给你带来多大危险?”贺潮风脸上有生气,但更多是担忧与心疼。
原本理直气壮准备回怼的江予月,看到他这样的神情,怼人的话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她只能柔柔地靠在贺潮风怀里,“殿下,怀孕这事是瞒不住的,现在公布是危险,将来被人发现便不危险了?且现在说出来还能帮殿下的忙,何乐而不为?”
即便她一直待在八皇子府不出门,也挡不住那些想刺探的人,这件事到最后定会人尽皆知,该对付她的一个也不会少。
她知道即便不公布,殿下也许也有别的办法解决今日之事,但都没有公布此事来得便利。
贺潮风见她一双赤诚的眼睛里满是自己,之前那种眼角湿润的感觉似乎又来了,他赶紧撇开视线将江予月揉进自己怀里,轻喃道,“月儿……”
这一声,满是情意。
……
御书房里,吴皇与楼景杭相对而坐,面前摆的是一盘棋,似乎已成困局,楼景杭在对面一直擦汗,面上尽是惶恐。
“楼卿,入朝多少年了?”吴皇状似随意地问道。
“回皇上,有差不多二十年了。”楼景杭心中无比忐忑,只是凭着本能在回答。
吴皇在大朝会之后单单把他叫到御书房时,他便知自己已经等不到八皇子的报复,反而先等来了吴皇的处置。
“从小小礼官到礼部尚书,这么多年应当还是十分不容易的吧?”吴皇看着眼前这一盘困局悠悠说了这么一句。
楼景杭面色一白,只怕皇上真正想说的是,既然做到礼部尚书不容易,怎的这般不珍惜?
他自己也不知,原来只是想给女儿找门好亲事,怎的就越陷越深,掺和到立储的风波中来?
明明作为礼部尚书,应当知道吴皇最厌恶的就是朝臣参与储君之争,他还是一头扎进来,他明明可以及时止损,不过是折损点颜面,却偏偏心高气傲,硬要让八皇子吃个亏。
“臣有罪。”楼景杭跪在地上两股战战。
“然则,你却不知自己错在何处。”吴皇执白子在棋盘上下了一子 ,棋局便霍然开朗。
楼景杭瞟了一眼又连忙收回视线,“臣愚钝。”
“不不不,你不是愚钝,是这些年顺风顺水,让你变得妄自尊大。”吴皇又执黑子下了一手,棋局又变回困局。
楼景杭好像有些明白了,自始至终都是他自己给自己做的困局,以为自己在文臣中有些地位,就妄图拿捏皇子,皇子不从便怀恨在心,意图报复。
这简直是自寻死路。
“臣有罪,请皇上处置。”这回他说得极诚恳,显然是明白过来了。
吴皇点点头,“自己上折子告老吧,连同参与此事的那些御史,既是你挑唆,就该你来做恶人。”
说着就朝楼景杭摆摆手,却没再看过他一眼,专心地盯着眼前的棋局。
楼景杭重重磕了三个头,才退出御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