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棺。”侍卫朗声响在鸿胪寺。
漠北使团的使节以呼延灼为首紧侧着棺材,防范着某些事情的发生。
三国使者对于吴皇亲至的目的猜出了少许,但无法确认。
特别是江予妍望见落在诸位吴国大人身后的江予月,面色上的阴狠已经不再掩饰。
江予妍的眼神过于袒露,包括吴皇在内的许多人都感受到了这位周国长公主的情绪。
江予月不在乎。
旁人也不在乎。
李瑾在乎。
李瑾握着江予妍的手,轻轻向内窝了窝,温软的手指在指缝间跳动,似乎想要摆脱又不愿意脱离,就这么放着。
江予妍外放的情绪便在这不上不下的小情绪中逐渐消融。
吴皇在郑齐的保护下向前走了几步,他回身招了招手,沈度和大理寺少卿老大人跟着走上前。
“一定要彻查此事。这件事情,两位一日之内要给朕答复。”吴皇沉声道。
呼延灼嘴角挂了点冷意,却没有开口说什么。
他倒是想瞧瞧吴皇能做出什么戏来。
吴皇抬眼对呼延灼说道:“朕着令宗人府与鸿胪寺,随即与贵国使团相关人员进行交接。朕在此立下誓言,将彻查漠北副使在吴国被刺杀一案,并给予漠北一个满意的交代。”
随即发生的事情,使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惊愕。
堂堂吴国至高无上的皇帝,躬身向眼前的棺材鞠了一躬。
那一刹,在三国使者的心中产生巨大的震动。
呼延灼多日来首次心中感到慌张。
江予妍皱着眉头忍着手里的痛,李瑾的手在吴皇弓腰的那一刻,力道陡然增大,几乎是掐着她的手心。
江予妍也被当前的场景所震撼,一国之主弓腰表示道歉。
即便是惺惺作态,态度之诚恳,江予妍自认父皇是做不到的。
何况,吴国还是当今天下隐然第一的最强国度。
阮经纬身子向后连退了几步,心中不由自主地有些感动,更有些激动,还有些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纷杂情绪交杂在一起,隐隐约约将他在周国打压下的南越屈辱,一一扫清。
他想起上午皇后对皇帝说的话:“你忘记一统天下的大业了吗!”
吴国能否一统天下,重建殷朝盛世,谁也不能笃定。
可阮经纬自己却从中理解到,为君者,更需舍生忘死、为国报效。
低头若是能换得分歧的消融,能换取事态的缓和,那弯腰一赴又有何难?
南越部落纷争数十年,朝廷政令在地方几乎寸步难行。
打破这些部落联合,或许正该有这等胸襟和胆魄。
此次出使吴国虽然未能达到既定目的,但吴皇此刻的表现,已经让阮经纬受益匪浅。
朝堂诸公面面相觑,多多少少有些不知所措。
吴皇面色肃穆,回身对在场的吴国朝臣说道:“同感悲痛,乃朝臣共民的情感。他邦之人更是吴国之贵客,待客之道,应当尊礼、从心。”
大理寺少卿大人面上显出一抹笑容:“大理寺可保明日结案。”
吴皇扭头看向呼延灼,神色沉郁:“呼延太子,朕即为吴国之主,必不会令贵国使者枉死吴地。”
呼延灼咽了咽口水,定定地看着吴皇那张显出沉稳而自信的脸,心中惊涛骇浪几乎要让自己踉跄后退。
这若是换做他呼延灼,仗着年轻,尚可以如此一做。
但积威日久,权势罩身二十多年的吴皇,还能做出这等事情。
呼延灼自叹不如。
不过这种挫败的情绪只在他心头一晃而过,瞬间一股更加强大的自信从内心深处喷涌而出。
天下谁堪敌手,漠吴!
没有这等枭雄相争,那天下又有何趣味可言?
呼延灼深吸了一口气,出于对吴皇态度的尊重向前一步,郑重其事躬身道:
“漠北谢陛下主持公道,希望公道能昭昭日月,大白天下。”
吴皇哈哈一笑,朗声道:“诸位且听朕一言,朕今日所为乃是为统一大业而为,此志,有吴承继,必不渝!”
此话一出,李瑾心中知道,周国完了。
周国上下无一人有这等豪迈。
周国后继者耽于享乐,以为凭天堑便能抵御吴国。
却不知,以这等能屈尊降贵、能屈能伸的皇帝执掌权柄,吴国未来必会远迈周国国力。
到那时,天堑变通途。
谁敌?
这是吴国实力以及吴国后继有人带来的底气。
阮经纬听了热血澎湃,恨不得立即回到南越,迫父皇让位,大刀阔斧进行整合。
炽热的目光从他眼中射出,引得旁边李瑾看了一眼。
李瑾默默记下这个眼神,握着江予妍的手更有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