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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笑笑?”步蕨惊讶地看着来人,“你一个人?冬无衣他们呢?”

  楚笑神情憋屈,不知道在冬无衣那经历了什么,木然说:“谁让我是你们单位的编外人员呢,冬无衣说你们全体在编人员现在是全国通缉要犯,让我接你们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先避避风头。”

  “……”

  步蕨和叶汲面面相觑,叶汲迷茫又无辜地问步蕨,“不是,我们打个怪的功夫,就成了通缉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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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小时后,燕城郊外某个三层独栋别墅。雨虽然停了,但可能今天的天气本就不好,燕城上空依旧乌云盖顶,北风刮过山林,扫起落叶无数,愈发显得这个投资失策,开发失败的高档小区鬼气森森。

  小区里灯火寥寥,连物业处的保安都裹着棉大衣缩在值班室里,抱着热茶看电视。

  这儿平时来客很少,偶尔露面的只有几个燕城里的富豪,来这和包/养的小情儿交流感情。一辆破旧的面包车无声无息地驶入小区,停在这栋被爬山虎盖了半边的三层别墅外。

  两个小时的颠簸路程让车上的乘客连同司机的脸色都很不好看,这辆车实在太破了,要不是这几天暴雨路上交警不多,一上路就得被拖进报废厂砸成废铜烂铁。

  手臂急遽恶化的创伤让叶汲的脸色苍白,他气息奄奄搭着步蕨的肩,喋喋不休地教育楚笑:“三儿,你好歹是财神爷的儿子,不说搞辆兰博基尼、宾利,拉这么个破车接你师父,你把你爸的脸往哪搁?”

  楚笑白了他一眼:“我爸是掌管凡人财运,又不是印钞机。再说,他的钱是他的,”他忿忿地说,“往年还从我这拿走其他天官给的压岁钱!”

  叶汲和步蕨:“……”

  看来克扣小辈压岁钱是天上人间所有家庭不文成的风俗。

  “都这个时候了,就别管兰博基尼还是拖拉机了。”冬无衣站在别墅门口,墨绿的旗袍配上她比纸还白的脸,与比鬼屋还阴森的别墅十分相衬,“不想第二天被抄家,就快进来。”

  虽然从外表看,这栋别墅已然荒废多年,但内里的装修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奢华精致。水晶大灯将客厅照耀得温暖明亮,而实际温度却和屋外相差无几,为了保存陆和的尸身,冬无衣并没有开中央空调。

  步蕨先给叶汲处理了伤口,蛟龙的毒液并不棘手,只是叶汲需要承受比较大的痛苦。好在叶汲从小被他两个兄长混合双打长到大,耐受力极高,硬是一声不吭地任步蕨刮掉胳膊上的腐肉,用青火烧尽余毒,重新包扎起来。

  “好了,最近别动这条胳膊。”步蕨将绷带束好,替他擦去鼻尖唇上的汗水,柔声说,“要做什么,我帮你。”

  叶汲算是因祸得福,待遇陡然从家庭底层一飞升天,成为他憧憬已久的“一家之主”。他“虚弱”地躺在步蕨怀中,纯真地眨巴眨巴眼:“真的什么都能帮吗,亲爱的?”

  “……”步蕨直觉他嘴里吐不出象牙,利落地捏起他上下两片薄唇,掐灭了他不安分的心思。

  冬无衣端着热茶出来,她的样子很憔悴,比在鬼洞里恶战一番的两人看上去还要精疲力尽:“二爷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

  步蕨捏着叶汲的嘴不让他大放厥词,问冬无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要躲到这里来?”

  冬无衣捧着热茶,疲惫不堪地靠在沙发里:“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当时我带着老陆他上了岸,接到宗鸣电话。说他得到风声,上头要对第四办公室下手,理由是谋杀中央重要机关人员。对,就是那个副部长。他在电话里说得非常仓促,我还来不及详细问他,电话就挂了。后来我试着联系办公室其他人,只联系到了文印室的小李。应该是看她平常接触不到核心任务,所以没有对她采取措施。她说目前第四办公室所有人都受到控制,而我们几人被列为通缉重犯,现在公安国安都在追捕我们。如果我没预估错,用不了多久,道门可能也要找来了。”

  她一口气说得口干舌燥,喝口茶润润喉继续说:“但道门他们多少知道我们的身份,不会轻易过来找死。庄勤他们我已经通知过了,他们正好准备离开东海,我让他们先别回燕城。他们是凡人,背后还拖着一个庄家,没我们来去自如。”

  叶汲漫不经心地说:“其他人更用不着担心,凡人而已。谁来捏死谁。”

  “这些人都不是问题,”步蕨对这个所谓的“通缉犯”显然也不在意,他的手指慢慢顺着叶汲头皮刮过,把他刮得直眯眼,要不是有伤在身,恨不得在他腿上打个滚,“关键是这场变故背后一定有个推手。别人不清楚,大领导总该清楚第四办公室的职能和我们的身份,他应该和道门中的人一样不会贸然开罪我们。可陆和刚死,第四办公室发生重大变故,这一定得到了他的默许。这说明栽赃我们的这个人在他看来,他的身份地位和价值,都比我们重要,甚至取代我们。”

  “那个老东西?”叶汲挑眉。

  老东西……

  步蕨梗了下,低头思忖了一会,皱眉说:“以他的身份确实有足够的理由让大领导放弃我们,可是他脱离人间太久了,他想渗透进中央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最有力的证据就是步蕨自己,在他刚回人间的时候连火车票都不知道怎么买。

  冬无衣和楚笑被他们说得云里来雾气里去,冬无衣抿了抿快掉光的口红:“虽然我听得一知半解,但二爷我想说,如果一个神祇想要在他的信徒面前树立威望,有一个很简单的办法。”她看着从来只会暴力解决问题,在人间几乎没有神观的这对古神夫夫,无力地抚额,“直接显圣啊!!!哒领导虽然见多识广,但到底是凡人,没和正儿八经的神官接触过吧?有什么比半夜一个你家客厅突然出现一个金光闪闪,仙气缭绕的神仙更有说服力的?!”

  一提这个,冬无衣忍不住抱怨:“当年我就告诉过二爷你,不能宅在泰山府殿里足不出户。经常要到人间走动走动,显个圣装个逼,出场怎么酷炫怎么来,保准每年的香火钱能埋了泰山府殿!兄弟几个也不至于过得捉襟见肘,苦巴巴的!”

  被指责完全没有承担起“养家糊口”重担的步蕨毫无愧色,冷冷地说:“我又不是猴子,没事耍给人看。”

  叶汲赶紧帮着老婆说话,同样冷冷地说:“要是有天官在老子客厅里出现,我只会打爆他的狗头!”

  冬无衣也冷冷地一摔杯:“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成了丧家之犬,躲在这里吹冷风;别人在南海享受大领导的顶礼膜拜,吃香喝辣。”

  楚笑看看三人,“呃”了一声:“那我们现在去显圣装逼不就成了,”他指指叶汲步蕨和自己,“我们这儿三个神官呢。”

  “迟了。”步蕨顶着叶汲两边太阳穴缓缓揉动,“对方已经捷足先登取得了上头的信任,上头不会再得罪我们之后再得罪他,自断后路。另外,就如我刚才所说,如果真是那个人,他召集到的神官只会比我只多不少。”

  “那个人到底是谁?”

  步蕨沉默很久,久到所有人都以为他不会再开口,他的声音缓缓响起:“我的父亲。”

  “???”

  叶汲差点从步蕨腿上滚下去:“我岳父?!”

  “……”步蕨嘴角微微抽搐,“你的关注点很独特……”

  泰山府君和太清境的紫薇君,连同洞虚君的叶汲都是众所周知化自天地的三个神祇,从理论来说就是无父无母,谁都没听说过泰山府君有一个父亲。可是关于这个父亲的更多身份,步蕨不愿再详细透露。

  步蕨吐露的这个人让所有人花费了很长时间来消化。

  叶汲在一鸣惊人后便抓着步蕨的手指来回数,至于他究竟是在数数,还是在想着别的心思,无人可知。数到第十遍的时候,叶汲忽然问:“老陆呢?”

  冬无衣神情滞了滞,指指楼上:“一楼潮湿气重,放在二楼了。”

  “魂魄还在吗?”

  冬无衣的神情变得更加古怪,她紧紧握着茶杯,上下滑动的手指泄露了她的不安:“没有。”

  “没有?”步蕨随即反应过来,紧皱着眉说,“被阴差勾走了?”

  冬无衣意识到自己被误解了,马上解释:“我给他下了固魂符,附近的阴差没有发现他的死亡。我的意思是……”她目光透着深深的茫然和一丝惶恐,“他从断气后魂魄就不见了,就像他的身体里从来没有三魂七魄一样……我当地官那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情况。”

  “是没见过,还是不愿意承认?”步蕨的眼神并不犀利,但却像穿透冬无衣心底,“他是个无魂之人是吗?”

  冬无衣的沉默回答了一切。

  “什么是无魂之人?”楚笑懵了。

  叶汲对他的不学无术嗤之以鼻,连步蕨都投向他的目光都包含着微微责备,看得楚笑面红耳赤,向沙发里缩了缩企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无魂之人说是人,准确来说,只是个制作精良的人偶。”步蕨一边解释,一边回忆陆和平日的表现,“但这个人偶显然骗过了我们所有……”

  他声音突然一顿,倏地看向二楼。

  这回连楚笑也察觉到了二楼传来不同寻常的气息。

  第八十四章

  微弱的神力波动如刮过湖面的微风, 一扫而过。

  楚笑看着通往二楼的楼梯,出声道:“师父, 我上去看看。”

  步蕨侧耳聆听片刻, 手掌朝下一按示意他不必起身:“他下来了。”

  楼梯上的壁灯里电流滋滋作响, 木制楼梯发出轻微的摩擦声,来人的腿脚似乎很不便利, 走一步缓一步。等走到最后一阶台阶时,那人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不满地看向客厅里岿然不动的众人,淡淡地说:“我肋骨断了五根,还有一根戳穿了肺,右腿小腿骨折, 就没个人能来扶我一把吗?”

  冬无衣即使有了心理准备, 在看到那张熟悉脸庞时仍然双手颤抖,差点摔了杯子,她咬牙切齿地问:“你是谁?”

  “陆和”蹒跚地跨下楼梯, 抬手想理一理衣容,结果发现一身破烂完全没有整理的必要,只好意思意思抻抻衣袖:“这具身体的名字叫陆和,不过我还有一个名字你们可能更熟悉——姚少司。”

  金碧辉煌的客厅里寂静得可怕, 外头鬼哭狼嚎的风声完美展现了在场各人复杂的心理活动。半晌,一声惊天暴喝平地而起:“姚少司!老娘捶爆你的狗头!!!”

  半个小时后, 动弹不得的姚少司低头看看再次骨折的右小腿,和身上的绳子, 从容不迫地指出:“我腿断了,绑我这道程序是多余的。”

  “绑你是让你明白自己的处境,顺便羞辱一下你让我们爽一爽,没别的意思。”叶汲将登山绳打了个死结勒紧,匕首拍拍他的脸,“小样儿,金蝉脱壳诈死玩得溜啊。这段日子把老子们当猴耍,开心不?”

  姚少司沉默下,没有选择和叶汲对话,径自看向步蕨,然后发现步蕨正温声安慰“感情受到重”的冬无衣,只好将目光转向楚笑:“笑笑。”

  “姚叔,”楚笑为难地看看凶相毕露的叶汲,又看看刚暴揍过姚少司的冬无衣,小声说,“我打不过他们。”

  “……”姚少司沉重地叹口气,屈从于现实,“好吧,我承认向你们隐瞒身份是我的不对。但我也是有苦衷的,我……”

  冬无衣不顾步蕨的阻拦,冲上来甩了他一个耳光。

  “……”姚少司脸被打到一边去,顿时又肿起块淤青,他吐出口血沫,终于收敛起漫不经心的态度,诚恳地道歉,“对不起,我错了。”

  冬无衣冷冷地看着他,指着他说:“给你一分钟解释,说服不了我们直接剁成八块,吊在赵朗家门口送他当年货。”

  楚笑:“???”

  叶汲假模假样地劝阻,实则火上浇油:“杀人犯法的哦亲~再者扔上太清境难度太高。我看利市仙官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衣冠禽兽,燕城很多富婆好他这口。不如把他外包出去,挣个包养费给你买包包哦~”

  姚少司不愧是当过大场面,做过高层领导人员的男人,心知叶汲这混账绝对能说到做到但也仅仅微微一色变。略一沉思,他淡定地说:“三爷,你很了解燕城富婆的需求嘛。”

  “……”叶汲背后一凉。

  步蕨揉揉胀痛的额角,将添乱的叶汲按到一旁,面向姚少司:“说吧,你诈死重组第四办公室图什么?别想用你上司赵朗那套来糊弄我,他曾是我的手下,我有多了解他,就有多了解你。”

  这几个人里二爷果然是最不好对付的。

  “我没有诈死。”姚少司首先替自己辩白,因为叶汲刻意捆绑过紧,他露出个很不舒服的表情动动身子,“在数月之前,我奉命下界诛杀地官之一的林曦和庄家叔祖庄令。不想情报有误,庄令真身是失踪已久的玉府上卿君。虽然他为了护住林曦的神魂几乎耗尽元神,还因此堕入魔道,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嘛。我只能将他困住一时,调头去找林曦。”

  他说着看向步蕨,苦笑了下:“二爷手下的人一个赛一个能打,林曦以凡人之身觉醒了地官的神力,强行解开黄泉眼的封印。我一个大意,被她一箭毙命。”

  “谁让你去杀他们的?”

  姚少司回答得很干脆:“文华上吏。”

  叶汲吊儿郎当地把玩匕首,在姚少司脖子上带出一道红痕:“我听不懂了,你不是赵朗手下吗?赵朗表面上八面玲珑,长袖善舞,哪边都不站;但明白人都清楚他是唐晏的心腹。你是他的下属,怎么听文华上吏的调遣了?”

  姚少司口吻认真:“无间道看过没?”

  “……”

  “我知道你们怀疑我,但是我说了我是有苦衷的。”姚少司神情非常无奈,“二爷‘身死道消’后文华上吏暗地里一直不懈地清缴地官的残余势力,我到现在也没弄明白他这么执着迫害地官的原因。紫薇君刚渡了神劫,闭关很久,以文华上吏为首的雷部众神借机势力大涨。等紫薇君出关,雷部几乎达到和紫薇君分庭抗礼的局面。你们大哥你们清楚,死要面子活受罪。”

  步蕨和叶汲:“……”

  姚少司继续向下说:“如三爷所说,我上司和唐老大关系匪浅。不方便出手,便指派我投靠文华上吏,查清他背后的主使是谁。”

  “然后你查来查去,查到现在也没弄明白,还把自己搞嗝屁了?”冬无衣冷笑道。

  姚少司避开她的眼神,平静地说:“因为从那时到不久之前文华上吏背后的那个人一直没有现身。”他补充说明,“当时我是有实力和林曦一战,但战下去两败俱伤,回头二爷找我算账,别说神身,我连元神都保不住”

  叶汲眼中利光一闪:“你在那时就知道二哥会回来了?”

  步蕨扫过姚少司一眼,姚少司沉默一秒,亡羊补牢:“我和财官,还有紫薇君一直坚信二爷没有死。我们相信他!”

  “……”

  姚少司扭来扭去:“问到现在你们可以松开我了吧,这具身体坏了,再绑下去肢节坏死修起来很麻烦的。”

  冬无衣冷冷地说:“捆绑play不喜欢吗,那换刑具play吧。”

  姚少司果断闭嘴,闭了没一会,还是忍不住表忠心,“二爷,我骗你们并没有歹心。我死后财官大人收起我的元神,放进这具偶身里,化名陆和来到人间组建第四办公室,是为了把你们聚集在一起对抗文华上吏背后的那个人。你很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神,”他顿了顿说,“或者说是个什么样的魔鬼。”

  步蕨一直保持沉思的状态,客厅里的落地钟响了六下,他仿佛被惊醒了般抬起头看了眼时间:“是不是该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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