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疑片刻,宁妃终是担心的问道:“你与楼世子之间到底怎么了?之前不是好好的,他还说……还说回来就娶你的……”
心口剧烈一颤,苏流萤白着脸惨笑道:“再多的承诺都做不得数的……我与他之间,再无关系了……”
宁妃闻言一怔!
以她的了解,楼樾与苏流萤之间的感情太过难能可贵,两人经历了太多的波折与痛苦才走到一起,她一直以为楼樾会对苏流萤负责到底,两人会相濡以沫的一直走下去,却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转念一想,只怕也只有这样的决裂,才能让心志坚韧的苏流萤忍受不了,产生了轻生的念头……
心里生出怜惜,宁妃安慰道:“别想那么多。天下好男儿多的是,等以后有机会我帮你物色几个优秀的世家弟子……”
在经历了楼樾的背叛后,苏流萤心如死灰,再加上她残破的身子和尴尬的年岁,她早已对感情绝望至极,更没有嫁人的资格……
她苦涩笑道:“谢谢娘娘费心了,不过我打算离开这里回汴州,所以,娘娘不用再为我操劳……”
事到如今,确实只有离开京城才是她最好的归宿……
不顾宁妃的挽留,刚刚醒来只喝了一碗粥的苏流萤执意离开。
沿着长长的宫道朝宫外走去,苏流萤整个人像失去了灵魂的布偶,没了一点生气。
身后,一台轿辇隔着一段距离一直跟在她有身后……
不觉间,苏流萤又来到了苏家南院。
可是,原本荒芜凄凉的院落却一片热闹人声。正如苏诗语所言,苏家其他两房真的将苏家南院收回重建了。
千疮百孔的心已痛到麻木,苏流萤倚在门口怔怔的看着面目全非的家,心里凄凉悲痛。
她不忍心再看下去,咬牙离去,却在路口再次‘遇到’苏诗语!
准确的说,从她跳下荷池自尽的那刻开始,苏诗语一直在密切的关注她。
虽然后来苏流萤终是被楼樾救上了岸,但楼樾却没有再将她留在身边,而是送回了宫里。
而在她昏迷的这几日里,楼樾也没有再去长信宫探望,苏诗语彻底放下心来。
为了防着醒来的苏流萤再去纠缠楼樾,苏诗语一直派人在宫门口守着,一等苏流萤出宫就盯上了她。
看着挡在前面的苏诗语,苏流萤心里生出厌恶,身心俱疲的她更是没有精力再去搭理她。
她默默绕路走开,可苏诗语却不依不饶的再次拦在她面前,嘲讽道:“你准备去哪里?还要再去世子爷面前再死一次吗?”
苏流萤悲痛绝望下的了却轻生,看在苏诗语眼里,却是她为了纠缠楼樾做下的虚伪把戏,言语间带着深深的嘲讽与不屑。
苏流萤无力道:“侧妃娘娘放心罢,世子爷马上要娶新人进府,侧妃娘娘无需再防备我,还是去防备世子爷的新宠吧!”
苏诗语得意一笑,毫不畏惧道:“只是个小姨娘罢了,不值一提。倒是你――”
眸光冷冷的落在苏流萤苍白无血的脸上,苏诗语语气冰寒道:“只有你不再去纠缠世子爷,我才能真正的放心。”
从宫里走到现在,身体羸弱的苏流萤已是感觉非常的吃力。
晌午的烈阳照得她头晕眼花,脑子也一阵阵的晕眩。她倚在墙壁上无力笑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防着我?!苏诗语,你曾经的高傲自信去了哪里!?”
脸色一白,苏流萤恼羞成怒的斥道:“那是因为你比其他女人都犯贱,比其他女人更可恶!”
说罢,她又冷冷笑道:“可惜啊,那怕你将世子爷勾引到了床上,还是被抛弃了……你如今却是成了真正的弃妇、残花败柳,此生,我看你还能嫁给谁?!”
心里的伤痛再次被狠狠的勾起,苏流萤无力的闭上眼睛,冷冷笑道:“所以,我都成了这样,你还有什么可怕的。堂堂苏家大小姐的胆子,何时竟是这般小了?”
‘啪!’重重一巴掌落在了摇摇欲坠的苏流萤脸上,彻底将她打得跌倒在地。
杏雨居高临下的站在苏流萤面前,打了苏流萤一巴掌后,杏雨心情异常的舒畅,骂道:“贱人,我家小姐岂是你随便可以羞辱的。早就想替小姐好好教训你了!”
被打得趴在地上的苏流萤连站起身的力气都没有,耳朵里一阵轰鸣声。
她挣扎着爬起身,却在一阵天眩地转间晕厥过去……
周围围过来许多看热闹的人群,苏诗语带着杏雨离开,只剩下昏迷过去的苏流萤一个人留在原地被人指指点点。
一辆青木马车在她身边停下,车上下来一人,抱起苏流萤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车内,韩钰看着昏迷不醒的苏流萤,心口窒痛。
守在一旁的阿奴看着苏流萤却是愤愤不平道:“殿下,你不是让咱们不要再与她联系吗?为何还要管她?”
韩钰俊逸的面容微微黯淡下去,却是没有回阿奴的话,眸光一直担心的看着消瘦得不成样子的苏流萤。
直到回到驿站苏流萤还没醒来,韩钰让阿奴拿出他的药丸给她喂下。
阿奴面上一惊,失声道:“殿下……药丸珍贵,你又远在大庸,很难再得,怎么能随便给了她?!”
韩钰一直守在苏流萤的身边,修长手指松开苏流萤的脉门,眸光暗下,语气凝重道:“她心脉受损严重,再不好好将养,只怕……”
重重叹息一声,他向阿奴沉声道:“拿来吧!”
虽然心有不甘,阿奴终是不敢违抗韩钰的命令,将珍藏的药丸拿出一颗给苏流萤喂下。
服下药丸的苏流萤不到半刻钟已是悠悠醒来!
她艰难的睁开眼睛,眸光在看到床畔的韩钰时,神情一震!
下意识的,她以为自己在梦境中,直到鼻间被杜衡香萦绕,她才震惊眼前的人是真的。
苍白的脸上因激动涌了一丝血色,她不敢相信的看着面前如谪仙般出尘的白衣公子,哑然道:“公子,真的是你吗?”
韩钰面上涌上最温暖的笑意,笑道:“是我。”
眼眶一热,在苏流萤最绝望悲痛之时能看到韩钰,仿佛上天知道她独撑不下去了,让他来到她身边慰籍她。
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往下淌,苏流萤心中有千言万语想同韩钰说,却悲泣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韩钰将她脸颊上凌乱的头发轻轻拢到耳后,柔声道:“别哭了,以后,公子护着你罢!”
听了韩钰的话,苏流萤才想起自己是与苏诗语在街头发生争执时,被杏雨重重一巴掌打得昏迷了过去。
难道,自己与苏诗语的争执他都听到了?!
心里涌上慌乱难堪,苏流萤不想让韩钰看到如此狼狈可怜的自己,她曾答应过他,自己会过得很好,她不想再让他为自己担心……
她白着脸颤声问道:“殿下怎么来大庸了……殿下是如何遇见我的?”
韩钰心思细腻,苏流萤神情间的悲痛难堪与慌乱都落进了他的眼底。
看着她如今消瘦又憔悴悲痛的样子,韩钰心里无比的心痛,可面上为了不让她难堪伤心,他装做一无所知道:“是长风在街上遇到你就把你带回了,说是你病倒在街头,身边没人照顾,就把你带回驿馆了。”
听了他的话,苏流萤心里一松,然而在听到驿馆时,心里突然想到什么,目露震惊的看向了一脸淡然的韩钰!
此次大庸北伐,北鲜战败,除去割边关十五座城池给大庸,还另派皇子入大庸为质。
而这个人,却是之前在北鲜声名远鹊的大皇子韩钰。
苏流萤之前也听说了质子的事,但她万万没到个北鲜派出的质子却是身份最为尊贵的嫡长皇子韩钰!
看着苏流萤眸光里的震惊与疼惜,韩钰轻声笑道:“别这样看着我。我是北鲜的皇子,这是我的职责!”
一边的阿奴听了,好几次都忍不住要开口,却被长风制止住。
出使他国为质,却是做为皇子的耻辱,而且也只有被皇室放弃的人,才会被送到别国当质子。
苏流萤如何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她不敢相信的看着面前一脸云淡风清的韩钰,一时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公子不是最受北鲜王器重的皇位接班人吗?为何却将他派到了大庸来受这份屈辱?!
然而,不等苏流萤从韩钰沦为质子的事实中回过神来,眼光在瞄到他身下坐下的四轮椅时,更是惊住了!
☆、第104章 北鲜往事
直到此时,苏流萤才发现韩钰身下坐的竟是四轮椅。
而这么热的天气里,他的膝盖上还盖着薄毯,一看就不寻常。
苏流萤已是想到了什么,心里一痛,再也顾不得其他,从床上爬起身后半跪在韩钰面前,双手哆嗦的触到韩钰的双腿,眸光涌上泪花,颤声道:“公子,你的腿……”
四年前,苏流萤初初去到北鲜,一心想进入北鲜王廷查清阿爹与北鲜勾结之案。
然而,这些年,北鲜与大庸关系一直紧张,相互防备严谨,她做为大庸人如何能进入北鲜的皇宫?
非但进不去皇宫,她还被人当成了大庸潜入北鲜的细作,被抓进罪奴所,在手臂上烙上了罪奴标记,成了北鲜最最低贱的罪奴……
历经了半年生不如死的折磨困苦,苏流萤终是寻了一个机会进了大皇子韩钰的府上,成了府里杂役房里的下等奴婢,被分配到了马房照顾府里的马匹。
后来在韩钰生辰时,其他皇子送了一匹汗血宝马给他,此马性烈狂野,又认主,一般人根本近不得它的身,其他皇子却是想看韩钰的笑话,看他如何驯服它。
汗血马送到府上后,管事招来许多驯马师来,却没有一个顺利驯服它。
最后,却是苏流萤出面驯服了烈马。
她什么技巧都没有,只是凭借精湛的马术和不服输的狠劲,咬牙拼命抱住马头不让自己从马背上甩下来。
直到汗血马自己精疲力尽认输被驯,苏流萤才从马背上摔下来,那时,她全身的骨头都颠得散架,人一到地就昏厥了过去。
驯马那日,韩钰也在场,他看着苏流萤以精湛的马技和超乎常人的毅力驯服汗血马时,心里生起了钦佩赞赏之情。
苏流萤醒来后,韩钰赏赐了她不少贵重的珍宝,并破格将她提升到自己身边伺候,成了他的贴身婢女……
后来,苏流萤也凭借韩钰的信任,终是有机会进入到北鲜王廷,并在韩钰的帮助下,亲自面见了北鲜王,问清了心里一直的疑问。
所以,韩钰不光是苏流萤在北鲜的主子,更是她生命中的恩人。
而韩钰的双腿……
苏流萤跪伏在韩钰的面前,看着他如今的样子,心痛如绞,愧疚悔恨,眼泪簌簌落下,痛哭道:“都怪我,若不是因为我,公子的腿不会成这样子……”
转而苏流萤却是明白过来,或许正是因为韩钰如今成了这个样子,北鲜王才将最器重的他派来大庸为质的。
心里愧疚到无地自容,苏流萤深深跪伏在韩钰面前,悲痛道:“公子,是我对不起你……”
“不关你的事。你无需愧疚难过!”
韩钰清润的眸光里闪过一丝晦暗,清俊出尘的面容涌现苦涩的笑意,伸手将她拉起身,温暖笑道:“你的公子如今很好,见到你也很开心,不要再哭了!”
苏流萤哽咽道:“公子,你要在大庸多久?”
韩钰笑道:“不过短短三年,就像你当初在北鲜一样,很快就过去了。”
“话虽如此,可是三年间,北鲜王廷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等殿下回去,只怕……”
阿奴在一旁愤愤不平的说道,眸光不愉的看着苏流萤,伤心道:“只怕殿下这一出来,多的是人不希望殿下再回去。所以,殿下在这大庸为质的日子一定会不好过,危险困难那样都少不了……”
“那有你说得这么可怕,别乱说吓到小满。”韩钰轻笑着打断阿奴的话,笑道:“时间很晚了,阿奴多做几个菜,小满在这里吃过晚膳再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