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一波一波地袭来,拍打着沙滩,发出巨大的声响。
狂风肆虐,大海咆哮,仿佛要合力将沙滩上激一吻的男女撕成碎片。
眼前的男人,恰似狂滔怒海,带着戾气的舌,在女人唇齿间胡搅蛮缠,恨不得把她咬碎了,一口吞下去。
季鱼一开始也挣扎,心里并没有忘记,他们已经分手。
他这么做,显然只是认错了人。
他吻得越凶,越表明他和过去的那个女人感情有多浓烈。
可她的这种挣扎,更像是落入沼泽中的人在徒劳,胡乱扑腾,没有跳出坑,反而陷得越快越深。
后来她索性就不挣扎了,还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为自己开脱。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时有还无。
真真假假,也许时间一长,他就分不清了,最后真的爱上她,也不无可能。
季鱼抱着这种幻想,踮起双脚,长臂攀住他的脖子,回应得很热烈。
海坤满腔的怒气发泄完以后,很快意识到,他现在做的事情多么混账,匆忙把头一偏,强行断开两人交缠在一起的唇齿,按在她后脑和圈着她腰的手同时松开,迅速往后退了两步。
季鱼站在原地,看着男人一手撑着腰,一手抚额,来回走动,看起来很懊恼,意识到她之前找的借口,根本就是自欺欺人,心瞬间凉透了。
她呆愣片刻,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季鱼,听我把话说完。”海坤大步追上她,挡住了她的去路:
“傅远这个人,绝不是什么好人。远洋集团背景复杂,背后的靠山很有可能就是黑鲨。他们找你做代言人,是在洗白他们自己。那些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投靠他们的弱小国家,看到你都成为他们阵营的人,马上都会趋之若鹜。影响多大,你想过吗?”
“你以为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手画脚?”季鱼心里很乱,冷眼看着他:
“我不管他背后靠山是谁,我只要把我的商业价值套现,去做我想做的事。好人是什么?把大好青春花费在没有任何报酬的事情上,最后的结果等于零,这样就是好人吗?这不是好人,是圣人。我没兴趣做圣人。”
也许她心是凉的,所有的话说出来,也没有丝毫温度。
季鱼绕开他,继续往前走,手腕一紧,被他扣住,强行拉住不让她动。
两人隔着两手的距离,面对相反的方向并排站着,都没有再动。
“你想做什么,我是无权干涉。”他的声音低沉平稳了许多:
“黑鲨底下的那些捕鲸者,最初都是一些小渔民。一开始,他们辛勤劳动,合法捕鱼,靠海为生,也能养活家人。随后发现,换一种鱼网,能捕到成倍的鱼,于是,网眼越来越小。再后来发现,用一点□□之类的工具,能更轻松捕到再翻倍的鱼。人的欲望就像是一个无底洞,永远都填不满。某一天,黑鲨让他们看到,捕杀一条以吨计重的鲸,等同于两个月捕捞的鱼,他们不再安心做一个渔民,铤而走险成了捕鲸者。长刀和铁叉就是这样沦落到今天。如果他们一开始守住那条线,就不会走上这样一条不归路。”
两人几乎同时转身,看向对方。
“不管你做什么,我希望你能守住自己的底线。赖村长那些人,他们属于意志薄弱的中间派,始终处于一种观望状态,我们立场坚定,一定程度上能阻止他们倒向黑鲨。如果我们自己都守不住,只会把他们更快地推向黑鲨这种恶势力。不管结果怎么样,即使我们无法改变他们,至少不要被他们改变。”
海坤不等她回答,靠近她半步:
“你要留住‘坤鹏’号,真的是你想做的事,还是在跟我赌气?”
季鱼把手从他手中抽出来,往后退了一步,如实回答:
“我承认,这么突然地接受远洋集团的邀请,是很不理智,但我要留住‘鲲鹏’号,不是赌气,也跟你无关。”
季鱼具体却说不出为什么,她就是想做。
就像她刚学自由潜水时候的那种心情,很迫切,如果不做,生命好像失去了支撑的力量,人就跟死了一样。
“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但你放心,我不会变成他们那样,我也不是软柿子,可以任由他们捏,什么占便宜c上一床这种破事,绝对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
海坤想起他今晚冲动闹出的笑话,有些尴尬,意识到,今天晚上的季鱼,从里到外,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留住‘鲲鹏’号,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简单。”
季鱼看着月色中男人俊实的脸庞,坚毅沉黑的双眸,重复他以前对她说过的话: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容易的,想要成就任何一件事,都必须付出代价。一个人能取得多大成就,在于他能坚持到什么程度,作出多大努力。”
“无论航程多么漫长,顺着拟定的航线,日夜兼程,遇到任何艰难险阻,承担下来就是。只要方向是对的,总有一天,船会到达终点。”
他嘴角弯出弧度。
季鱼也忍不住笑了,问他:“抓到黑鲨以后,你有什么打算,是不是去找她?”
“”他一如既往地沉默,没有说是,也没否定,低眸看脚下的沙滩,双手拽在裤兜内。
季鱼当他默认,不敢再问他要去哪里找,怕心脏承受不了,仰头看漆黑的天空,无意间瞥见,不远处闪过一个身影。
“枇杷?”她脱口叫到。
海坤迅速回头,果然看到一个近似枇杷的身影,他显然发现了他们,转身拔腿就跑。
“枇杷你站住!”海坤低吼一声,疾步追上去。
他边走边回头,让季鱼先回别墅,去找郑淙母子俩,尽早离开,叮嘱完,全速往前跑。
季鱼很意外,为什么枇杷会出现在这里?
如果傅远是黑鲨的人,黑鲨今晚也有可能会出现,把枇杷带上做诱饵,对海坤做出什么不利的事,也不无可能。
她担心海坤有危险,也跟着跑了过去。
他们跑的速度太快,季鱼紧跟慢跟,绕了好几个弯,到了另一处海滩才追上,却只看到海坤一人,跪在地上,耳朵贴地。
季鱼跑到他身边:“枇杷呢”
海坤摆手,示意她安静。
季鱼只好在旁边蹲下来,手掌贴地,想弄清楚他在做什么。
她感觉地下好像有什么东西不时撞上来,就像海滩上不时有海浪扑上来。
难道底下有洞,洞里面有水?
蓝鲸洞?
应该不可能,她上次去的蓝鲸洞,在斯宾塞岛东北的了断崖,这里是岛的最南面,两个完全相反的方向。
“回去吧。”
海坤终于站了起来,伸手拉她起来,却没解释他跪在地上听什么,刚才有没有追到枇杷。
季鱼借他的力站起来的时候,起来得太快,身体不稳,手被他紧握住,腰上也一热。
“嘶”
季鱼左手五指被他握紧的时候,钻心的疼,右边腰上被他扶住的地方也火辣辣的疼,像被什么掐伤了。
海坤翻来覆去看她的手掌,纤细的手指,像是被什么用力掐的,又红又紫。见她手扶着腰,他弯下腰,拉开她右侧的拉链,她腰上同样被掐伤,能清晰地看到五个手指印。
“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受的伤?”
“好像是”季鱼没往下说。
傅远邀请她跳舞,她不好拒绝。
跳舞过程中,他两只手像冰冷的铁钳一样,分别钳住她的手和腰,越钳越紧,她一直忍着没出声,没想到被掐得这么严重。
海坤把她腰间的拉链拉上,双手捧着她被夹伤的手,轻轻地揉着,还吹了吹。
他揉完以后习惯性地牵着她的手往回走。
季鱼心尖又暖又疼,脑海里全是他刚才又揉又吹c细心温柔的模样,竟然忘了把手抽回来,无声地跟着他往前走。
“回船上我给你抹点药。”
“”季鱼想提醒他,他们还回得去吗?
到时候再看吧,她现在懒得去想。
两人回到会场,有身着礼服的侍应生来找季鱼,说是傅先生在会客室等她,和她商量品牌代言的事情。
海坤要陪她一起去,她想了想,没有拒绝。
他们跟随侍应生来到会客厅。
偌大的房间,装饰奢华,长长的西餐桌,摆上了丰富的食物c酒水之类的。
餐桌边缘只坐了三个人。
傅远坐在主座上,郑敏和郑淙母子俩并排坐在正对着门的那一边。
海坤和季鱼并肩走进来,他们两人几乎同时抬头,惊愕的表情,像一根无形的棒槌,把他们牵着的手瞬间打断了。
他们走到西餐桌旁,有人给他们拉椅子。
季鱼一坐下来,立刻有人给她拿来一份文件,和一支笔,放在她面前。
她扫视了一眼,是品牌代言的合同。
季鱼看到代言费后面一串很长的零,没细看,直接把文件夹合上:
“傅先生,在签合同之前,我有两个要求:第一,不论远洋集团之前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我希望你们能公开向所有因为集团产品权益受损的消费者道歉;第二,深海鲸油这款产品立刻撤销,以后类似这样的产品也不能生产和销售。”
“嘭!”
西餐桌突然被拍响,桌上的杯盘被震得跳响。
傅远抬头看向她,又看了一眼她旁边的海坤,嘴角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
他摆了一下手,示意旁人把她面前的文件夹拿走,招呼郑敏继续用餐,绝口不提合同一事,仿佛这件事根本没发生过。
他只和郑敏交谈。
两人谈论一些国际局势,最近发生的一些大事,非一洲贫一穷,中一东一战一乱,南一北一韩对一峙,美一国大一选
桌上的另外三个人,无形中被他的傲慢和无视隔离在外。
“世界就像海洋,大国与小国,就像大鱼和小鱼,大鱼吃小鱼,这是物竞天择的进化法则。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世界上所有的事物都在互相残杀,只不过方式不同。如果人为去改变这种规则,是非常愚蠢可笑的。郑小姐以为呢?”
“不是。”
“胡扯。”
“放一屁。”
郑敏还没开口,一直被晾在一边的另外三个人,同时发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