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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节

宝茹传 夏天的绿 12879 2024-06-30 09:04

  第99章 自身价值

  “娘, 我要那个!”

  天王庙对面的姚家百货铺子如同过去的每一日一样撤板, 开门, 做生意。因为临近天王庙,所以每日都有许多香客信众经过——这些人流对于开店的人来说就是淌着银子的河流。因为人家总会看到这对门的一家铺子的, 不说人人都来买些东西, 就是十个里头能进来一个就很了不得了。

  这一日和往日没什么不同, 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妇人带着一个小女孩儿进了店。看得出这妇人是要进天王庙上香的,庙里头的香烛纸札价贵, 这妇人就近打算在姚家铺子里买。看得出她是个会过日子的, 除了早就想好的香烛纸札, 她并没有拿一样别的。

  到了柜台结账,怀里一直安安静静的女儿,突然说了一句话——她指的是那些诱人的糖果。那妇人犹豫了一番, 但是想到女儿刚刚才大病初愈,她也正是为了这个才来天王庙烧香还愿的。只不过是一些糖块而已, 家里也不是负担不起, 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满足女儿。

  她先看了柜台上的那些小罐子, 问了问价格,立刻皱了皱眉头——这个价格可是出乎她的意料了。不过看着着不同一般点心的玻璃罐子,又看了看里面格外可人的糖果,她心里也知道了这可不是那些货郎挑着卖的麦芽糖之类,必定是那些价贵的点心一类了。

  那招呼她的伙计也是机灵人,只看她的脸色就知是怎么回事。立刻道:“嘿!太太,您别看, 这点心在咱们铺子里卖的可好,每日不到晚间就卖光了!这是时候早呢,才各样齐全,有时遇到一些常来的小姐,多买些,不到午间就不齐全了。就给姐儿买来甜甜嘴儿么!”

  看着那妇人有些意动,但却没法下定决心的样子,伙计在旁加了一把火道:“若是您觉得价儿太高,也不必买这一瓶子。这还有散着的,可以称一些回去,或多或少,随您的意——再不行,还能数着粒儿卖呢!不过这可不如称一些划得来。”

  被伙计的话说动了心思——她打算每一样买几粒。虽然她也知道这样划不来,但是做主妇的就是这般,这样超出家庭水准的消费往往只愿意尝个鲜罢了,或许平均成本高了一些,但是总成本却降了下来。

  最终小伙计找出贴了‘甘味园’的油纸,往里头一样糖果夹了几粒,然后用棉线系好,这才道:“承惠,总共二十五个大钱,您拿好!”

  那妇人数出钱来,这才提了纸包带着女儿去上香。中间先打开纸包,拿出一只杏仁酥糖给女儿解馋,然后又把纸包原样包好。她自己是舍不得吃的,只是想着这些糖块大头给生病刚好的女儿,其余的还能让其他的孩子尝尝鲜。

  杏仁酥糖的糖块不大不小,对于小孩子来说有点大,加之小姑娘舍不得一下吃完,于是就用手拿着一点一点啃,一点一点从外头的糖壳吃到里头的酥芯,又香又甜,是这个小姑娘吃过的最好吃的糖了——只有过年时候娘亲做的独门枣糕比得上。

  那妇人见因为生病一直恹恹的女儿这会儿吃糖开心,手上也是糖,心里倒没有了之前嫌弃这糖块贵的意思了——也是难得么,让小孩子吃些点心罢了。

  宝茹当然不知道自己做出来的糖果会给许许多多的小孩子带来多少快乐——在这个物资相对现代匮乏的多的年代,零食远远没有现代那样多样和充足。特别是对于家境普通的孩子而言,到嘴的美味零食更是少之又少。

  宝茹也不知道,有朝一日‘甘味园’会成为怎样的存在。‘甘味园’成了许许多多小孩子最甜蜜的梦想,大家就是盼望着过年,家里能买些‘甘味园’的点心,这样甜蜜的滋味足够一个小孩子回味一年。

  ‘甘味园’经过几十载,最后竟成了每家每户都知道的存在,在江南一带甚至没了它就没法过年过节了——当然这都是后话,要很多很多年以后才能出现这情景。

  如今宝茹还是要着眼当下,仔细筹谋着‘甘味园’的第一步,为以后打下基础。首先的第一步就是要商量一下在哪儿开铺子,又在那儿办作坊。

  宝茹找出那些日子自己走遍湖州,寻访房宅和铺面时留下的记录——所有的努力都不会是无用功,即使当时没有用上,这会儿也能派上大用场。

  郑卓和宝茹一起翻看,就想找出一个各方面都合适的,宝茹抽出一张纸条道:“城南城郊是最便宜的,那儿的地皮也是白菜价儿,将来就近招工也是又便宜又顺当,只是那边太不好打点。除了和别处一样要往各处管事的使钱孝敬外,还有一些各个牌面上的‘豪杰’要打点,啧!”

  宝茹不喜欢古代做生意的一点就是这儿了,除了有一些明面上的成本外还有许多‘灰色成本’,而且这些成本还会来自两个完全不同的群体——官僚和流氓。官僚可不是指的那些大官儿,人家哪里晓得你开在湖州一个角落的小铺子,这里指的是扎根本地的一些小吏。

  这些小吏官职不大,但所谓‘县官不如现管’么,比起高高在上的官府老爷,他们无比熟悉他们所在的城市的一角一落,任何一样有利可图的买卖都漏不过他们的眼睛。如果商人市民可以凭借官老爷不知民情躲过一些例敬,但是却绝逃不脱这些‘老油子’小吏的盘剥。

  至于流氓就不必多说了,他们明面上有好汉、豪杰的称呼,往往依靠武力和一些关系,在城市里‘划区而治’。他们视自己的‘辖区’为囊中之物,任何这以内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耳目。针对自己掌控的地盘,他们自然也会以保护费、孝敬之类的明目进行搜刮。

  这个是何处都逃不掉的,但别看黑暗的很,但是这个世道早就总结出了自己的行事规则,按着一定的‘章程’来做,即使看上去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但生意也能顺顺当当地做下来。

  宝茹晓得自己可没能力改变这世道,所以她也没在这上头白白生气,但是‘城南’的浑水她是不打算趟的。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城南是湖州穷苦人聚居的地方,本来就鱼龙混杂。再有,因着那儿穷苦,就是巡查的官爷也少巡视,这加剧了那儿的无法无天。

  虽然宝茹家在城南秀水街有一份产业,但是秀水街依靠城南的一些作坊,是城南说得上繁华的地方,所以还能说是王法之地。但是真到了城南城郊,那就一切都说不准了,更穷更黑暗,那里的居民按着那里的规则生活倒是没什么,但是姚家要是做那儿的外来户就会有数不尽的麻烦。

  每当想到湖州还有那样的地方,宝茹就像被针扎了一下一样——倒不是她圣母心,想着天下大同之类的美梦。只是那种地方的存在就是在无时无刻地提醒她,哪怕她生活安稳富足,周边所见也都是一些殷实人家,就算穷苦也不至于吃不起饭。但是这个世界终归还是古代,再富足的城市也会有阳光照不到的黑暗。

  郑卓也点头,他比宝茹这个闺阁小姐更晓得外头的行情,当初他们在姚家铺子做伙计时就见过姚家要给各处例钱,但是在城北这个治安很好的地方,这一切都是光明正大,不会再有其他勒索,而且收了钱的人是真的管用,往往会维护商家的利益。

  但是那些法外之地是个什么情况,那就实在难以预料了,郑卓从他的经验来说也觉得没必要为了节省一点作坊的地皮钱和一些工钱,给宝茹招来说不清的麻烦。毕竟他们不是白手起家,实在缺钱的很,对于宝茹而言,更重要的是稳定。

  宝茹挑选了半晌,勾定几处,道:“先不说作坊的事儿,还是铺面比较要紧,铺面定下来了后头自然带着小作坊,这就是一个开头,然后大作坊再筹谋都不迟。”

  郑卓也觉得宝茹说的有理,和宝茹带着他们选定的几处铺面就去问姚员外其中门道,姚员外看了看两个小的的种种选择,心里有些得意,郑卓也就罢了,之前就在铺子里做伙计,后来又出门跑商,眼光眼界自然也是有的。

  但是宝茹能考虑的面面俱到就让人吃惊了,这又和有做生意的天赋不同,这些缜密的考虑应该是经验累积起来才能有的,宝茹如今的表现倒像是世间真有‘生而知之’者一般。不过宝茹可不知自己让姚员外这般觉得,实在是选择门面之类的事情应该有哪些注意,换一个现代人来谁都能说个一二三来罢了。

  就是没有亲身经历,也总是有些道听途说的资讯的。在现代许许多多随处可见的知识,对于古人来说都是行业内部口口相传的秘密,外行人要入行,没个师傅往往都是要从头积累,把所有的跟头再摔一遍才成!

  姚员外把宝茹和郑卓找出的几个铺面写在一张纸上道:“这几个铺面都还算不错,都不是繁华大市所在,那些铺子动辄几千上万两一间,对‘甘味园’来说早了些,若是将来‘甘味园’按着宝茹的设想越来越好,全湖州都吃‘甘味园’的点心时倒可以再想这事儿,如今还是脚踏实地些。”

  然后他又在几处铺面上画了一个小记号,道:“这几处最好,你们找这些铺面时平衡了各样的考虑,这些铺面说来都是争不多的,但是圈出来的几个却又一样好处,离着咱家——无论是现在的纸札巷子,还是将来的石狮子街都不算格外远,不说自家方便照顾,只说是这一圈的,打着转儿也能找到熟人,无论是买铺子,还是将来铺子打点都不是抓瞎了。”

  姚员外的说辞浅显,然而句句话都是实在的很,听起来不高深,但是真正办事的时候必然会有这些考量,宝茹自然毫不犹豫地点头接受。

  说到这儿,姚员外又提起一件他一直思虑的事儿,他皱着眉头认真道:“宝姐儿你做的这生意如今很好,一个是东西真好,还有一个就是这也算得上是独门生意了。别处做不来你这样的点心,生意兴隆也是自然的,那你可想过以后?”

  姚员外的担忧可不是没有道理,宝茹做的这些点心糖果,说简单不算最简单,说难也难不到哪儿去。若真想偷师,实际上也容易泄露,那时候各家糕饼铺子争先做出来,那么‘甘味园’也就没什么竞争力了,虽不至于没生意做,但是生意艰难也是可以预见的了。

  宝茹点点头,这么明显的事情她不至于没想过,但是她也没什么特别好的解决方法,这是个没有知识产权保护的时代,哪怕在杏林这样的行业能有个‘秘方’不能随意盗用的说法,但是这其中也有很多猫腻。

  保护‘秘方’其实也有不少人家在做,但其中的手段参考意义也不是很大。譬如他们会和做工师傅签订文契,说定在自家做多少年,始终不能泄露东家秘方,不然就有哪些赔偿。有些讲信义的能一直保守,而一些人则会因为金钱出卖,在这个时代追责,实在太难。

  还有一些秘方比较特别,能够掌握在少数人手里——底下人并不知其中隐秘。这种秘方倒是比较好保守的,往往按着亲缘传承,没有意外的话倒是能一直传承,直到失传。但是可惜的是,宝茹家的点心很难做到这一点。

  另外还有一些比较霸道的做法,一些地方豪强蓄奴成百上千,只用自家奴婢和家丁做事,把人全都圈在作坊里,周围也有人看守,经营的像个铁桶一般。这也是个法子,但是这又是姚家学不了的,她家哪有那势力!

  宝茹整理了一番自己的想法,这才无可奈何道:“这是一门手艺,真当秘方保守起来可是千难万难。我也没想过真能保守到底,只是一开始咱们能尽可能地不泄露出去就算成了。等到‘甘味园’一步步做大,作坊再增多,那时候再如何倒还好。毕竟咱们的牌子就算立起来了——虽然被人学去对生意有些许影响,但是终归已经站住脚了。”

  宝茹的意思明显,姚员外和郑卓也立刻懂了。宝茹压根儿就没有天真地觉得这样的手艺能一直保密,她也没打算在这个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上劳心劳力,她的做法是前期尽可能控制,等到规模扩大,招牌打响,也就不在乎了。

  毕竟那时候的同质化竞争她的‘甘味园’就已经站在领先位置了,凭借着深入人心的品牌她也能存活下来——而且活得很滋润。这和这时候的许多百年老店是一个道理,只要他们自己做好品控,那么同类型的竞争之中他们往往已经立于了不败之地了。

  姚员外抬头想了想,对宝茹点点头道:“你能考虑到这些我也就放心你自己做生意了,更何况还考虑地这般务实,我竟没甚好说的了。接着我也不做声,你就只管自己行事,外头奔忙就让卓哥儿帮忙,我就看一回我家两个孩儿是不是独当一面了。”

  宝茹和郑卓对视一眼,晓得姚员外是真的要放手一次给他们两个一回真正的历练,心底有了一些忐忑,但同时也有些跃跃欲试的意思。宝茹就不必说了,她本就是在这上头有野心的。至于郑卓,他虽然不如宝茹活跃,但他是一个十分有担当的男儿,只见着宝茹这样卖力,就足够激发他做得更多了。

  两个人私底下商议,自然要兵分两路,宝茹在家监工,打理生产和销售,至于郑卓则忙碌在湖州的大街小巷。一个是与之前看好的几个铺子的主人商谈买卖的事情,各家给出的条件不一,有些死咬着不改,有些却还有的谈,郑卓要一家一家比对,找出最实惠的一个。

  另外还有往城郊看地皮——也不一定是真的只能看地皮。买了地再建,时间上又要耽搁。最好是有的作坊本身经营不善就要倒了,这样的作坊售价不高,考虑到它的建筑并不是新的,所以应该比买地皮自建更加便宜,倒是更好的选择,只是这样的机会到底可遇不可求。

  大作坊的事儿不提,铺面的事情紧急,郑卓也更加上心,自然也更早有了眉目。十来日跑下来,郑卓终于圈定了最后两家,一个是鼓楼南街靠近街底的一家,原来是个绒线铺子。门面两间,是个楼房,上下就是四间屋子,不过按着这时候楼上一般主人,下面经营的观念来看,只能按着两间门面的价钱算了。

  这小楼后头倒是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只是没得屋子,真想在后头建个小作坊的话那就要再兴建了。这也耽搁时候,本来不应留到最后的,只是这一处实在合适,价钱最低,离家里也格外近。

  另一个则是在天王庙街前头的天后娘娘大街——这也是因为有着一座天后宫而得名的街道,倒是和天王庙街有些相似。这儿还比鼓楼南街要稍稍热闹一些,只是价钱也高了许多。门面两间半,到底两层,后头才是住人的正房,正房前后都有小小院落。完全符合宝茹的设想,而且它离姚家是如此地近,仿佛是专门为宝茹准备的似的。不过,这样合适也对得起它的价钱就是了。

  郑卓把这两处的情况都说与宝茹,道:“前一处好是好,但是你如今急等着用,就不算好了。而天后娘娘那一处,虽然价高一些,但还在合适范围内,所以倒是好些——你怎么说?既然是你的生意那就你决定罢。”

  郑卓这些年出门做生意,也算是学到了很多。晓得做生意必定要有一个主事,若是不以一人为主,反而‘两头大’的话,这生意是做不成的——虽然俗话说‘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又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但是现实是真到做决定的时候还是只有一个人拿主意就够了。

  若是换了其他人,或许还会因为宝茹女子的身份有所轻视,会自己占据主导地位,越过她自己就决定——反正之前就说好了两人‘兵分两路’的,郑卓真的自己定下来也不算什么。

  但是郑卓是什么样的人,莫说他不是那等轻视女子,见不得女子做主导的人。就说这个做着主导的人是宝茹,就足够让他甘心处于被指挥的位置了。他心中有属于男子的掌控欲,但是那一点在宝茹面前就成了不存在的了。

  宝茹看着郑卓的成果,自然满意的很,最重要的是她感受到了一种尊重。宝茹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她对自己的处境清楚的很,所以他也看出了郑卓给她打下手有多用心——这不是能力的问题。

  说不定姚员外找了他铺子里的任意一个伙计也能配合宝茹,但这是不一样的。处于对东家的恭敬,那伙计也会把事情做的漂漂亮亮,但是绝对不会有郑卓身上这样一份尊重。很多时候两可之间,他们会自行其是,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

  极端一些的,说不定会觉得宝茹这样一个女孩子懂什么?就算宝茹做出一些什么,他们也只当是姚员外在后头出谋划策,总之他们很难相信宝茹真的有多少能力,宝茹是无论如何也难得他们的尊重。虽说这一份尊重很难说价值什么,它可能并不会影响实际,但是这对宝茹来说足够重要。

  带着这样满意的心情宝茹道:“何必要选呢?两个都买下来就是了!那鼓楼南街也是好地方,这样价低的铺面也难得一见——说是主家有难处,急等着开销,这才要压价贱卖吧。这已经是极大的便宜了,买下来只有赚的,咱家既然有不用的银子,这样的买卖为甚不做?”

  宝茹说这话的时候十分自信,她想到了当初自己满湖州找宅院铺面也没找到这样明显有赚头,这一回不是可以追求这个了,倒是自己上门。她这时候自然不会思维固化,只想着找个铺面做‘甘味园’的生意,而忘了顺带买铺面赚钱也是极好的。

  宝茹吐出心中一口郁气,心里快活无比,虽然一开始是为了打发无聊才开始找些事情做的,但是现在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消遣了。她明白了,果然人还是要实现自身价值才会觉得更加快乐。

  第100章 推广大会

  接下来几日中, 宝茹只管盯着盯着生产, 事先原料倒是备得足——这也是为了拿到各家店子的折扣价, 不然你一点儿一点儿买多出来的价就能吞掉好些利润。所有的材料都在姚家仓库里屯着,只等着宝茹组织人手就能不断制造出美味的糖果。

  宝茹自己不太吃这些糖果, 一个是这些对她并不算稀奇, 再有就是谁成日泡在做糖果的厨房。闻着这甜味儿过日子, 只怕也要心里腻烦了,不过宝茹却给周围的邻里和周媺她们都送了一些。一个是出于人情, 有了好东西送一些作礼本就是应有之义。

  另一个也是为了宣传, 宝茹家周边的人家和周媺她们都是湖州中上人家。这样的人家即使是价格偏贵的点心糖果什么的也是毫无负担的, 所以只要有口碑,‘甘味园’在这些人中间就能卖得很好。联系到这些人家相交的人家也是差不多的,就可以知道, 宝茹送出这些作礼只是打开了一个窗口,立刻就能吸引更多的人成为自己的顾客。

  事情也没有出乎宝茹的预料, 只要是吃过‘甘味园’的糖果的, 都是赞不绝口。

  “昨日你送那些糖到我家, 正好家里人都在,我便让人把那些都拿上来做茶点。我那二嫂只看了一眼就说我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她最近可爱敲打我!她就说这定是苏杭扬州那边的点心,不是‘酥祥记’就‘蜜口福’,本就昂贵,又一路要赶着从那儿运到咱们这儿,只怕价儿就更惊人了。我就只说这是咱们湖州的来的,是我同学开的铺子, 送我作礼的,她立刻就不做声了,啧,脸色可不好看。”玉楼兴奋地道。

  宝茹最近的确很忙碌,但是周媺她们收到自己的礼物后有几个邀自己出来相聚,想着也是好久不见,宝茹立刻挤出时间了。一坐在一起她就听到了玉楼的这一番话——联想到她说了几回的喜欢搞事情的婆家二嫂,本来只是打算借机敲打玉楼,却没想到是装逼不成,宝茹忍不住跟着呵呵笑。

  不过从这位二嫂原本十拿九稳的话中,也可以看出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宝茹的糖果真是做的很好,在这个有几分见识的二嫂眼里好到不像是湖州本地出产了,反而像是苏杭扬州那边的百年老店所做,这确实是很高的赞美了。

  时间很快又过了一两个月,宝茹的甘味园在天后娘娘街开张,这一日可热闹的很——舞狮舞龙、杂耍、宴请,有郑卓在前头招呼,宝茹只管在后协调,明明只是两个从没经过事儿的却也办的滴水不漏,可把姚员外高兴坏了。

  从这一日起,这铺子上挂着‘甘味园’三个大字——这招牌还是宝茹请徐娘子写的,在宝茹认得的人里徐娘子是字写的最好的人。这是宝茹事业的起点。

  宝茹挂起‘甘味园’的牌子,店里也按着她的意思装点——也没什么出奇的,只是按着后世烘焙店的样子来,去掉其中一些不合时宜的装修元素,只是着力节省空间和营造一种甜美温暖的风格。

  最重要的是后头开着小作坊,宝茹特意派了王婆子和家里的一个学得不错的名叫玉兰的仆妇,两人做了这小作坊的白案师傅。然后还在牙行那里买了两个粗壮妇人,这两人就在作坊里打下手做力气活儿——没办法,早期为了保密需要,作坊里最好还是不要从外头招人,这也是姚员外坚持的。然后还招了两个伙计在前头看着生意,这也就算是把这样一个小铺面撑起来了。

  这后头开着小作坊可就是一个活广告,不同于在百货铺子那边时的招徕力度,如今后头作坊里不只有糖果,还有宝茹推出的四样中式点心和四样西式点心,以及两种面包。一开始不用推出太多,而且这些种类已经足够把货架填满了。

  这些东西烘焙时的香味就不是糖果可以比拟的,现在是只要进了天后娘娘街就能闻到这甜甜的香味。大人还好,有闲钱的尝一尝,没闲钱的就忍着口水。小孩子却不懂那许多,只想往这铺子里去,或者找爹娘哭诉要钱,或者自己攒下两个铜板就去换一两块糖。

  别看这个小作坊只是四个人打理,但是因为里头的炉灶都是为了适合而特制的,而且这可不是每到做饭就要停工的厨房,除了吃饭睡觉,这四人都能连轴转做事。随着四人合作无间分工明确,这里头的事情自然也越做越顺,竟然也能供应上这一家铺面和姚家百货铺子了。

  之后‘甘味园’的销量就是稳中有升——毕竟周边潜在客户已经被吸引得差不多了,增加的销量也是随着口碑吸引来的零散客人。如果就此打住,那么‘甘味园’也是一桩好生意,这样一家小小铺面,流水也不少了,等到情况稳定下来,利润竟然能和姚家那个门脸五间上下三层楼的百货铺子比肩。

  但是宝茹的目的不在这里,随着做到这一步,她的事业心进取心也被激发起来了,她已经有了好几个方案可以扩大销售。只是可惜都不能使用,因为此时‘甘味园’最大的问题不是销售,而是生产——小作坊供应本店和百货铺子已经很吃力了。

  好在在准备天后娘娘街店铺开业时宝茹和郑卓也没有浪费时间,两人坐着马车去城郊考察,最后定下了城北一家原本是缫丝工坊的作坊。说是作坊,其实在原本的主家把机器卖掉后就是几排又大又高阔的联排房子。

  不过宝茹不在意,本来为了适应自家生产糕点里头就要进行大改造,要是原本里头有什么布置也一定是要拆除的,如今还更好,省了一道麻烦。

  之后就是请来泥瓦匠和木匠等如何装改不用提,宝茹也找到了牙行讲定了要招工的事情——牙行就是一个万能中介。在这个没有招工广告的年代,即使知道人家要抽成,宝茹也只能如其他人一样找他们帮忙。

  当然,原因也不只是如此。更因为‘甘味园’要请的不只是没什么技能的女工,还有几位能零头做事总揽全局的白案师傅。有了这些有经验的白案师傅,宝茹能快速地普及点心的做法,然后由她们总揽——那些普通女工只要一人负责一个工序,流水化作业就好。

  这不仅能增加效率,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减少了制作工艺泄露的可能,毕竟知道的人越少就越安全。而那些白案师傅是通过牙行找来的,所以照例就能签订一份保密文契,由行会和牙行作保,虽然说不得一定能保守秘密,但这已经是宝茹能够做到的极限了。

  有行会和牙行在中间,有人想要通过白案师傅偷取‘甘味园’的技术,就要做好损失的打算,一个是钱,一个是名声。宝茹一定能得到一笔不菲的钱财,当然这一定不会有这技术值钱,但是在‘甘味园’早期没有完全体现价值的时候并不一定人人都这样觉得。

  名声就更好理解,商人讲究诚信,很难说做过这一票以后会不会成为行业公敌,所以为了几样甜点的制作手艺付出这样的代价,一开始对于那些潜在的想要得到技术的商人是不值得的。至于以后,正如宝茹所想,‘甘味园’已经立住脚跟了,影响也就有限了。

  正是因为有了筹备店铺开业期间宝茹和郑卓的这些努力,在天后娘娘街铺子开张后,很快的,城北城郊处的大作坊架子也搭了起来。里头按着宝茹的意思有各样恰到好处的烤炉、蒸锅、灶台、大案板之类,完全是为了西点制作的方便,这已经是宝茹能够给出是最接近现代烘焙房的条件了。

  那些白案师傅也很快学会了几样正在售卖的点心糖果面包的制作,至于那些女工更是快速就绪,只差宝茹说开始,她们就能加大马力生产。不过宝茹并没有喊出这个开始,因为除了几样糖果,大多数的点心面包都不能存放,所以宝茹这时候先要找到销售渠道才能让作坊正式生产。

  这时候她可以启动创业的第二步了,这一阶段主要要看姚员外的——毕竟所谓销售渠道是讲人脉的,她和郑卓两个少年人哪有这个东西。

  宝茹先让大作坊里的人生产了一批糕点糖果面包出来,一样样包装整理好,然后装在木头箱子里垒到大牛马车上,由车马行当的人运到素香家的洛园,今日姚员外包下了洛园最大的一个院子

  消息灵通的人更是早就知道,湖州城内凡是做百货铺子和南北货铺子的人家都接到了请柬,请大家去洛园相聚,大家都是做同样营生的,按说同行是冤家,但是实际上同行也往往是共进退的人,所以哪怕姚员外只不过是经营着一间百货铺子,但是邀请全行业却不是很难——当然,他没有邀请那些杂货铺子的主人,毕竟铺货不开。

  请柬一切都是寻常的很,而且还声明各位东家要是生意繁忙,不能拔冗相见,还可以指派个能代为说话的前来。人家都贴心到这份上了,各家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自然到了时候要来一趟。

  宝茹和姚员外、郑卓两人在洛园最大的院子望景阁布置,待会儿有姚员外在前头主持大局,郑卓也会帮忙,唯独宝茹不能出现。实在是江南风气再开,也没得一个闺阁小姐独当一面的道理,特别是在一群男子面前独当一面,甚至这会影响到那些老板掌柜是否合作的倾向。

  宝茹也不是玻璃心的矫情人,也不强求,只不过会呆在望景阁二楼的一个房间,这也是为了能知道事情进展——让她在这关键时候回去等消息实在太难为了,于是姚员外和郑卓默许了她呆在楼上,只是说好绝不可以插手待会儿的事。

  郑卓带着来兴,两人在门前迎客,等到哪家话事人到了就只管往望景阁引。南北货铺子家的主管来的少,但是一个个都是骑马乘车,还有随从跟着,气派非凡。但是这样的人毕竟少,他们大多不亲自来,只是遣了个信得过的人代劳就是了。

  至于那些和姚家一样都开着百货铺子的反而上心一些,大多都是东家本人来了,只要少数有人代替。大概是因为大家都是一个‘阶级’的,这些百货铺子的东家往往与姚员外密切的很,一个个都凑过来打听今日他请大家的缘由,姚员外稍微透露几句便不肯再说,而是招呼其他客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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