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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

半吟 弱水千流 6499 2024-06-30 09:05

  她决定给女儿一个惊喜。

  刘阿姨当了大半辈子媒人,口舌生花,办事效率也高。

  第三天下午,阮念初便收到了一条阮母发来的微信消息。她点开,里面推送过来一个名片,下面附带阮母的说明:刘阿姨发来的,这是你相亲对象的微信。加上聊聊。

  阮念初看了那名片一眼,放下手机,继续吊她的嗓子。

  很快,阮母的第二条消息来了:加上没有?截个图发给我。

  “……”阮念初闭眼捏眉心,片刻,动动手指,点进了那条名片。名片的头像和个人说明这两栏,都没有设置,空白一片,只有个数字组成的微信名称:0714。

  看上去很单调。

  她回想了会儿,给银行男发去好友验证:你好,陈安庆先生,我是阮念初。

  过了约十分钟,对方通过。

  阮念初把聊天界面截了个图,发送给阮母,就算任务完成。阮母回她一个微笑表情,和文字:刘阿姨已经帮你们约好见面时间和吃饭的餐厅了。晚上七点钟,在北苑,包间名是风雅颂。

  阮念初静默几秒,回道:哦。

  阮母:下班之后记得补妆,涂口红,整理衣服和头发。

  这一回,阮念初直接锁上了手机屏幕。谁知刚放下,微信提示音就又响了。她略微不耐,拿起手机一看,发信人却来自那个“0714”。

  ――会议延时,见面时间改至晚八点。

  “……”盯着手机上那行字,阮念初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之前看照片,这位银行精英微胖又圆润,形象分明和善。没想到会有这种冰山总裁式的反差。

  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反差萌。

  她觉得有趣,心情忽然就好了几分,回复道:ok。

  *

  下班晚高峰,阮念初在地铁上东倒西歪,险些被挤成肉饼。幸运的是,在她走进北苑酒楼的前一秒,手机响起来,阮母的新微信映入视野:补妆整理头发,别忘了。

  这倒提醒了她。

  阮念初看了眼酒店的镜面柱子。

  镜子里,她素面朝天,黑色长发披在肩头,略微毛躁。胜在底子尚佳,不化妆也没显得太寒碜。

  阮念初看了自己一会儿,片刻,理理头发,掏出口红涂在了嘴唇上。虽然她对这次相亲不抱丝毫幻想,但淡妆示人是尊重,不能少。

  收拾好一切,她走进酒楼。服务生笑盈盈地上前迎接,带着她走进电梯。

  北苑的装修风格很中式,古色古香。出了电梯,四楼从大厅到走廊,都挂着羊角宫灯。阮念初在风雅颂包间门口停下。

  服务生礼貌性地敲了敲门,然后开门请她进去。

  陈安庆还没到,包间里并没有其他人。

  她皱眉,看了眼手机。现在是七点五十,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分钟。便就近坐下来,准备做点游戏任务。

  刚连上无线网,背后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阮念初愕然,下意识地起身回头。

  洗手间里走出来一个人。他个子很高,宫灯暗色的光自他头顶投落,勾勒出一副线条利落的剪影,黑衣长裤,还是那副英俊冷漠的脸,也还是那副冷淡随性的表情。

  还是和她记忆中,无甚分别。

  片刻的怔愣后,阮念初回过神来,勾起唇,朝他露出一个自认自然的笑,“你在这里等人?不好意思,我可能走错地方了。”说完就准备离开。

  那人把擦手的纸巾丢进垃圾桶,侧目,淡淡看了她一眼,“你没走错。”

  “……”阮念初动作骤顿。

  她身后,他脸色从容坐回椅子上,松开两颗领扣,“和你相亲的人就是我。坐。”

  这一幕落在阮念初眼中,戏剧程度简直能与她前男友劈腿相媲美。

  七年之前,她在柬埔寨死里逃生,七年之后,她和救命恩人重逢,并且还莫名其妙成为彼此的相亲对象。这剧情,不拿去当小说素材都可惜。

  显然,这是她妈和刘阿姨联手导的一出戏,殊不知用力过猛,惊喜成了惊吓。

  厉腾倒是很淡定。

  他拿起茶壶倒了一杯水,推到她面前,漠然自如,“今天会散得晚,久等了。”

  阮念初迟疑了会儿,只能坐到他对面,笑笑,“没有。明明是你比我先到。”

  “阮小姐喜欢什么口味的菜。”

  “什么都行。”

  厉腾把菜单递给她。阮念初摆手,礼貌性地说,“我不太会点菜,你来吧。”

  一人一句,你回我答。

  阮念初忽然有点感叹。看来记性差有时候也是好事,譬如这场合,人家能表现如常,同时客观理智地在心里给她打打分,评出个上中下来,她却只能全程尴尬地笑。

  这亏吃得真大。

  没多久,菜点好了,服务生进来收走了菜单。一室俱静。

  阮念初拿杯子喝了点水,片刻,试图主动缓和气氛,“厉队这些天,都在参加空军政治部组织的学习吧?”

  厉腾喝着茶,点头:“对。”

  她勾唇,谄媚的语气挤得有点不自然,“厉队这么年轻就是上校,真厉害。”

  他冷冷淡淡,“年轻的时候比较拼而已。”

  阮念初自然知道他当年“拼”在何处,微垂眸,晃了下杯子里的茶水,又问他:“你老家也是云城么?”

  话音落地,厉腾抬眸看了她一眼,“嶂北。”停顿几秒,“你又是哪儿的人。”

  “云城。”

  他微微挑了下眉,“说说看。”

  “……”阮念初晃杯子的手,滞了下,几滴茶液瞬间从杯沿飞溅而出,沾湿她的手背。好在诧异之色只在她脸上一闪即逝。很快,她扯唇,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恢复如常,道,“数一数二的大城市,人口量大,经济繁荣……什么都挺好的,就是物价太高,雾霾也比较严重……”

  那一刻,她又看见那个东南亚国度,那处丛林,那间竹木屋,又想起他们唯一的一次聊天。

  说完,阮念初沉默,厉腾冷淡的神色多年如一。

  整个包间有须臾的安静。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敲响,服务员进来上菜。这家酒楼满城知名,菜肴味美精致,摆上桌的四菜一汤香气扑鼻,却迟迟没人动筷。

  片刻,阮念初深吸一口气吐出来,视线上移,直直看向对面。她说,“你早就认出了我,为什么要装不认识。”看人下菜碟,没想到,圣洁如伟大的人民解放军,也会有这种恶趣味。

  对方撩起眼皮看她,答得漫不经心,“我什么时候装过不认识。”

  “……”她默,瞬间无言以对。转念一想,之前两次碰面都有第三人在,或许,他只是为了省去跟人解释的麻烦,又或许,他性子本就这样怪。

  于是,这场相亲的戏码就这么从惊悚片,发展成了悬疑片,变得扑朔迷离。阮念初有点莫名,既然记得她,那他又为什么会答应这个相亲。她费解,费解数秒后,很直接地把这个疑惑给问了出来。

  “你记得我,为什么还要答应这个相亲?”

  厉腾喝水,语气很冷淡:“这两句话的联系在哪儿?”

  阮念初再次默。这人和当年一样,总有噎得她哑口无言的本事。这下她学乖了,索性拿起筷子专注吃饭,不再主动和他聊。

  厉腾盯着她看了会儿,开口,“你毕业之后去了文工团?”

  阮念初说:“是军区底下的演出团。”

  他勾了勾唇,“那些地方要求高,没两把刷子的人进不去,也待不住。你本事不小。”

  不知为什么,阮念初觉得这赞美透着股说不出的别扭。老熟人,她也不打算打肿脸充胖子,听他说完便诚实道,“你过奖了。我进演出团是靠我家的关系。就是个签约演员,没军籍的。”

  “我听过你唱歌。”厉腾道,“挺好的。”

  她知道他指的是那天晚会上的独唱,礼貌答道,“谢谢。”

  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屋内的气氛还算和谐。

  阮念初夹菜吃饭,厉腾坐在对面看她吃,只偶尔动下筷子。

  片刻,他从裤兜里摸出烟盒跟打火机,放桌上,随口问她,“介意么。”

  阮念初摇头。随后便见他叼着烟,甩开打火机,点烟时,白色烟雾背后的那双眼睛,微眯了一下。他的眸色深黑若海,看久了,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于是她又看向桌上的那个打火机。

  方形的,金属表面斑驳陈旧。还是七年前的那块。

  阮念初忽然抿嘴笑了下。

  这个细微的表情瞬间被厉腾察觉。他抬眸,眼中神色不明,“你笑什么?”

  “没想到还会再见到你。”她也看向他,橙色浅光映入那双清亮的眼,笑意盈盈,言辞诚恳,“七年前你救了我,那时太匆忙,没能好好跟你道谢,今天必须补上。谢谢你的救命之恩,厉队长。”

  “职责所在。”他还是那简单的四个字,连道谢时的回话,都同当年一样。

  之后又静了几秒。她动了动唇,却欲言又止。

  他掸了下烟灰,一眼看出她的意图,“想问托里和阿新?”

  阮念初眸光闪了下,颔首。

  厉腾淡道:“阿新在一家养老院,挺好的。”

  “那托里?”

  “他年纪小,又没太什么恶劣行径,关了几年就放了出来。”

  她追问:“放出来之后呢?在做什么?”

  他闻言动微顿,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挑眉反问:“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和托里也算共患难的朋友,”阮念初瘪嘴,觉得很理所当然,“关心一下近况有什么不对。”

  谁知,厉腾面无表情地掐了烟,提醒她,“阮念初,我们俩在相亲。”

  “……”阮念初陷入了一阵茫然。好在,这时一条短信拯救了她――阮母:别忘了问男方家庭情况。

  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意识到,多年不见,她此时对救命恩人表现出的关心,远不如对一个聊过几次天的少年。便咳了两声,话锋一转,“之前我看李小妍和你走得挺近,还以为你们是恋爱关系。”

  厉腾答:“她是我表妹的一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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