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谢过这位小郎君了。”荆安礼数周全的对顾观表达了感谢,好吧,也不周全,毕竟他此时此刻人还在床上。
荆安的身体短时间内,大概都是没有办法再随便溜达了。
谢介再一次表达了内疚,遂决定以后天天来陪荆安,给他解闷,以免无聊。
荆安笑的……更苦了。
“我觉得病人会更喜欢静养。”顾观就像是谢介丢失多年的“眼色”,这次的出现就是为了弥补谢介这一点点瑕疵。
“为什么?我最讨厌一个人躺在床上没事干了。”谢介被天石砸伤后最郁闷的事情,就是刚醒来时的被迫卧床休息。那简直就是噩梦,不能动,也没事干,如死水一样的人生,酷刑也不过如此!
顾观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在心里对表哥的认知又多加了一样——特别、特别、特别爱凑热闹。
真的……和我养的狸奴一样啊。顾小观小朋友如是总结。一边摆臭脸,一边又忍不住会凑所有能够凑的热闹。简直、简直……
我的表哥怎么能这么可爱!
对,没错,这是一个年幼的、正在长大的猫奴。
没能带着自己的狸奴一同来江左,本来是让顾观觉得很遗憾的一件事,如今他忽然明白,那其实是老天冥冥中自有的安排,更好的总会在前面等着他!
房朝辞陪着大长公主下朝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谢介和一个小号的他自己相处愉快的场面。
哪怕是这样可爱的场景,房朝辞都会觉得嫉妒!房朝辞发现他在自己不知情的时候,已经悄然变成了一副很可怕的样子,而他竟然还觉得不够!
大长公主斜了房朝辞一眼,还是那副怒其不争的蜜汁表情。
房朝辞终于可以确定了,大长公主对他的情绪,真的是“怒其不争”,而不是“你特么敢窥觊我儿子一下试试”。房朝辞无意探究大长公主这种诡异的心理是怎么生成的,只想趁此良机,先发动一波……针对未来丈母娘的柔情攻势。
谢介不开窍,而房朝辞又太开窍,他总觉得他有义务在谢介喜欢上他之前,帮谢介铲除一切障碍。
让谢介开开心心的和他在一起,谈一场全世界只会祝福而不会嫌弃的恋爱。
然后,房朝辞就和大长公主先折到其他房间,在炉火前坐下“谈了谈”。窗户纸虽然并没有直接捅破,但彼此对这次谈话的目的还是心知肚明的。
房朝辞在开口之前,先默默分析了一下“丈母娘会喜欢的女婿是什么模样”,等想好了,这才斟酌着开口。
首先是要表达自己对谢介的深情。
这点房朝辞都不需要说什么花哨的辞藻,只需要让大长公主看到他看谢介的眼神,就什么都明白了。
大长公主对此接受良好。
有上辈子打底,大长公主绝对不会质疑的事情之一,就是房朝辞对他那个傻儿子的感情。她是不理解这些聪明人为什么总是喜欢脑子不太好的审美,但她尊重房朝辞的选择。
……怎么看,都是她儿子赚了。
讨好丈母娘的第二步,就是让丈母娘知道自己有经济基础、有能力、有未来,可以让爱人过上幸福的生活。
房朝辞话里话外的简单介绍了一下他的情况,除了没房以外,他自认为也勉强可以算是一个潜力股了。长的好,身材好,家有薄产,身有官位,简直是大启优秀青年杰出代表。唔,房朝辞一边介绍,一边还在默默打量大长公主,对方的表情有点一言难尽,他忍不住反思,他是不是还是应该买下一套房,作为财力的证明。
但事实上,大长公主的微妙表情,只是因为她在懂了朝辞对她暗示的资产后,莫名的想起了自己的驸马谢鹤,对方结婚当夜也是这般,手把手的对她介绍着他的老婆本。
多有“趣”的新婚夜啊,人家结婚是红烛摇曳,他们结婚是清点财产。
事后还非要让宅老来隐晦的表示一下,当年谢鹤父母突然去世,他们主仆二人过的有多么多么艰难,能攒下这么多钱有多么多么不容易。
大长公主真的很想打开谢鹤的脑袋看看他是不是读书读坏掉了。
如今看来,应该不是谢鹤一个人的问题。毕竟连房朝辞都这么着急的准备好了这些,大长公主不由得开始做出深刻检讨与反省,是不是大启的教育系统出现了什么问题。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文人,尤其是有文坛领袖潜质的文人,一个比一个铜臭味的情况?物质文明高速发展的同时,是不是也应该注意下精神文明建设?让他们明白爱情是不能用金钱衡量的?
不过,豚儿好像确实是很喜欢赚钱的样子,房朝辞这也算是投其所好,说不准房朝辞攒钱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谢介。
在大长公主迷失在她诡异的探索里时,房朝辞还在继续按部就班的进行着他的第三步。
他加紧了演戏,咳,不对,是加紧努力,想要用一种“喜欢是放肆,爱是克制,若我爱一个人,绝对不会强迫他回应我,我甚至可以不让让他知道我爱他,只求他能幸福快乐,给我一个守护的机会”的无私精神,来让大长公主更感动。
但大长公主却问他:“你是傻逼吗?”
房朝辞演戏演到一半,直接卡住了:“……恩?”他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了幻觉。
大长公主并不介意再说一遍,吐字清晰,字正腔圆:“我问,你是傻逼吗?”
“……”房朝辞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看着大长公主,他真的不明白他做错了哪里。
大长公主长叹一口气,为什么她要教别人如何追她儿子啊?这种重生的套路绝对有问题!
“你尊重他,这自然是对的。但如果你都不对他表达一下你的喜欢,你让他怎么发现这份感情,并且也喜欢上你?”
闻天觉得她总算明白上辈子为什么她儿子和房朝辞那么好事多磨了,除了她儿子是个傻缺以外,房朝辞是个傻逼也绝对占了很大因素。
他们俩都这样了,最后还能谈成恋爱,简直脑残志坚,感天动地。
房朝辞还以为大长公主是在考验他,他想起了燕王对大长公主多年来的苦苦纠缠。立刻正襟危坐,一派正人君子的模样,义正言辞的说:“当他喜欢我的时候,我自然会表白!用我喜欢你,我为你付出了那么多为条件,就要求别人也这样的人,算什么真爱?!”
大长公主:“……”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这种神经病,大长公主自认为是带不动的,她表示,算了,随意吧,傻逼的情路就该坎坷一点!反正她儿子不吃亏!
房朝辞自认为让大长公主满意了,他也很满意。
大长公主拒绝说话,只是带头去找她儿子了。询问了一下儿子一天的情况,简略版:“一千个字之内说不清楚,你就别和我说了。”
谢介:“……”
房朝辞跟着大长公主一起迎面走来,他本来是想要帮助谢介的,但是顾观已经先一步挑衅的提出了要帮他表哥。说顾观对房朝辞挑衅,其实并不准确,而是小孩子幼稚的占有欲,顾观很敏感的发现,他很喜欢很喜欢的表哥,在房朝辞出现的那一刻,整个人的眼睛都快黏到对方的身上了。这让顾观有了一丝危机感。
房朝辞在顾观主动挑衅下,笑了。先撩者贱,他本来还有点犹豫该不该和一个孩子针锋相对,如今对方主动送上门,就不要怪他不客气了!
当然,在这两个幼稚鬼斗法之前,谢介还是先用一千字说清楚了情况。
大长公主点点头,一切都和她预料的差不多,除了顾观这么早的上门以外,都在按照她所想的发展,重生的这一遭真是太值了!
“那娘你呢?今天上朝干什么了呀?小舅好吗?念儿好吗?梦梦好吗?”
大长公主用实际行动告诉了她儿子,什么叫简洁明了:“在朝上收拾了一个傻逼,神清气爽。”
“哈?”
谢介根本没明白他娘的意思。
还是房朝辞上前做出了详细的解释,这点顾小表弟想插嘴都没有办法,他并不知道朝堂上发生了什么,稚嫩的政治手段也没有办法让他给谢介分析清楚全部的情况。在房朝辞隐晦的看过来的时候,顾小观同学直接炸了!
谢介却在一旁专心听着张尚书的作死,以及如今对方和对方的家人已经被关押起来,等待详细调查的结果。
“就这样放过他了?”谢介对于这种想要把他娘嫁出去的事情绝对不能忍,如果他在朝上,他估计早已经上去打人了。
“当然不会就这样放过来他。”大长公主冷笑出声,“直接弄死他,才是便宜了他!”
只要一想到未来那些在北方为了这个国家一直在默默反抗,最终却荒唐的死在自己人的阴谋诡计里的烈士,她的心就火烧火燎的,一刻不得安生。
她知道“上辈子的事情如果这辈子还没有发生,是不能算在这辈子的人身上的”。所以她才要先调查清楚,在这个时候的张尚书做到了哪一步,她也好给对方量身定制一个死的痛快一点还是生不如死的结局。
讲完这些,大长公主就表示要去休息一下了,她毕竟上了年纪,在朝堂上折腾了一番,需要缓缓。
目送大长公主走了之后,顾观就不再掩饰对房朝辞不爽了:“你还不去衙门吗?”
“我今天旬休。”房朝辞笑着回答。虽然早上因为神宗的突然回来而不得不上朝早起,但上完朝之后,该休息还是可以休息的。
顾观见弄不走房朝辞,就只能转而问自己表哥:“我想出去玩。”
“可是……”谢介有点为难,他也想陪小表弟玩,但,“你今天的书读了吗?”
“我已经在路上温习过了。”顾观同学还是很爱读书和学习的,经常手不释卷,乖巧回答,“今天一路舟车劳顿,可以先休息一下,要不然也记不清楚东西。不用读书的。”
谢介羡慕的看着小表弟:“不用上课真好啊,可是我还要上课。”
顾观:“!!!”万万没想到还有这种展开。
房朝辞回了顾小郎君一个胜利的微笑,他压了压小孩子的头,把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飞练,塞到了他的怀里,笑眯眯道:“乖,让飞练陪你玩啊,不要打扰你表哥上进。”
谢介想在表弟面前当个好榜样:“对对对,别看表哥这样,也是需要好好读书的。”
顾观:“……”
顾观从没有这么生气过。他再早熟,再通人情世故,其实还是一个被娘亲保护的很好的世家小公子,遇到的勾心斗角还是很有限的,至少没见过房朝辞这么不要脸的类型。
最可气的是,房朝辞的狸奴真的很好撸!
作者有话要说:闻盆子同学:今天还是没能退位成功!好气!
第57章 第五十七份产业:
很快,顾观就觉得自己被骗了。
因为谢介根本没和房朝辞进屋学习,而是相携着出门了。肯定是出去玩了!谁家在外面读书的?
对此谢介觉得他很有必要给房朝辞证明一下,是真的,他们家就是在外面学习的。
这是谢介最近跟着房先生展开的一种全新的教学模式——外出寓教于乐。
不敢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肯定是最适合谢介的学习方式。既满足了谢世子爱热闹的性格,也达到了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目的。
他们的目的地不是服务于授课内容,而是授课内容服务于目的地。全看谢介当日的心情,他想去哪里,房朝辞就带他哪里,因为不管去了什么地方,房朝辞都能旁征博引、积极联想的扯上一大堆有用知识。
比天石这个号称搭载了专业导游软件的存在还要有用。
顺便一说,谢介终于搞懂“导游”是个什么东西了。天石乍然说起这个词,谢介无法结合语境,自然很是茫然。很长一段时间真的以为那就是一本囊括了天地万物的百科天书,可以介绍一个人或者一段历史的前世今生。
后来才发现,导游就是大启的闲人嘛。只不过导游并不是杂役,也不负责拉皮条。天石所提供的导游词,则有点像是在白塔桥和龙山渡口被大量贩卖的地经的升级版。
谢介以前其实也是不知道“地经”这种神奇的东西的。
还是要感谢房朝辞的开放式小课堂,让谢介走进民生,知道了普通人在没有仆从和太多闲钱的情况下,是如何生活的。
都说“贫穷限制了想象力”,有时候“富贵到一定极致也会被限制想象力。”
好比在谢介小时候,他出门总是有各种专属的交通工具,还会印着他家的家徽,从来都不知道还有那种大板车,能一拉好几十号人同行。他第一次见到的时候,还天真的问他娘:“那些坐在一起的人都是一家人吗?看上去真热闹啊。”
这样的谢介会被笑话为傻乎乎的,甚至让大长公主担心把儿子养成“何不食肉糜”的晋惠帝,可是,这就是谢介生活的局限性。他根本就没有那种需要大家一起凑钱才能雇佣一辆车的意识,如果有天他真的流落在外,而恰好身上的钱又不够,他一路走到某地的可能性,绝对比他想到其实可以与别人凑钱一起坐车的可能性高。
“地经”之于谢介也是如此。
地经到底是什么呢?算是一个江左城的缩略图,上面标注了很清晰的江左的各大人气景点、皇城和官署所在,以及比较有名的店舍酒楼、可以供免费休息的凉亭等等的。还会在后面配有简单的地点介绍,有历史,有故事,很是有趣。
所以,谢介才说导游词就是地经的升级版。
而谢介以前不管去哪里,都是大车小轿,仆从如云。不知道什么,张口问来便好;想要去哪里,吩咐一句就是;哪怕心中没有一个什么计划,也自有人会为他贴心想好。他根本没有那个环境需要去接触地经这种东西。
谢介后来能够知道,还要得益于又有学子在某寺中的墙壁上写了佚名的讽刺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