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眯了眯眼睛,将热气疏散,舒服不少。
然后,他听到赵先傲的声音变得很冷,“你怎么变成人了。”
“我,我没有……”大王急切的想要解释,可一睁眼,看到的却是摆在猛虎阁大殿里的一坛香炉,袅袅的烟雾正从镶满宝石的炉盖孔中升起,清雅的香味弥漫在大殿里。
原来是一场梦,好逼真……
不对!
大王猛地坐起身,翻来覆去的看着自己的手。
他,又变成人了!
这一个惊吓让大王忘记了自己刚刚的梦,他满脑子都是一个念头。
他上次是怎么变回去的来着!
大王全然不记得了,他清楚的知道,这里不是宝泉观,没有那么多时间给他慢慢琢磨,说不定什么时候赵先傲就会来找他,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人进来,那就百口莫辩了。
所以当务之急,是先从这里出去!
大王小心翼翼的下了床,他浑身上下只有脖子上挂着精巧的虎牌便再无衣物蔽体,大王冷的浑身发抖,还没走到大殿门口就退了回来。
不行不行,这样出去他会冻死的。
得找件衣服。
对了!那次赵先傲在这睡的时候,李总管好像在柜子里放了身衣服来着。
大王打开柜门,只见里面几厚摞的虎衫,虎衫后头,搁着几件明黄色的中衣。
大王轻手蹑脚的拿出衣裤,稍稍琢磨了一下,便将单薄的衣服和裤子穿在了身上,至于扣子,他实在扣不上,干脆把衣摆全都掖在了裤子里。
这一层衣服显然只起到了心里作用,但对于大王来说,心理作用往往比实际作用有效得多。
他悄悄的把帘子掀起一道缝隙,四下张望着。
园中的雪已经清扫干净,天气很冷,下人们都躲进了屋里,下人房在园子假山的那一边,而张肃和潘琪的屋子在大殿的左侧,大王嗖的从右侧大门跑了出去,动作异常之快。
猛虎阁在皇宫的西北角,在往东走便是僻静的东三所,大王前段时间去那里转悠过,他知道那里住着的都是一些没有分到各个宫中的小太监,宫里的苦活累活都是他们干,白天很少有人在。
到了东三所,大王瑟缩着躲在一间房后的窗户往里看,冻得牙齿都打颤,幸好,如他所料,屋里没人,只有简单的一张床,一个柜子,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再无其他。
大王做贼一样四处打量,这才抬起窗户,跳了进去。
一进屋,大王直奔衣柜,里面一水的太监服。
太监就太监吧。
刚胡乱的披上衣服,还没等大王松口气,只听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别提了,那三个没良心的,自打被调到猛虎阁,你瞧滋润的,看见咱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傲着呢。”
“可不是,前几天皇上带着兽王去清秋寺,给他们三清闲的都不知道怎么着好了,还来好一番炫耀。”
“哎,人各有命,忙去吧。”
猛虎阁?那三个给他拿东西的小太监?
大王正想着,脚步声声竟往他这边来了。
不会这么倒霉吧!
事实上就是这么倒霉,大王恰巧就进了东三所掌事公公的房里 ,眼看着门就要被打开了,大王急的团团转,却又无处可躲。
掌事公公推开门,被屋里的小太监吓了一跳,发现是个生面孔,便问道,“你是哪个宫里的太监?怎么我屋?”
皇宫这么大,有上千个太监,即便是内务府负责将太监们记录在册的也不见得都认识。
大王吞了吞口水,看着眼前的方脸太监,磕磕绊绊的说道,“我,我是,我是储秀宫的太监。”
“储秀宫的太监?”方脸太监打量着他,“怎么着,被惠妃打发到东三所来了?”
大王一看,他没认出自己穿的是他衣服,连忙应和着点头,顺便拢了拢自己太监的外袍,将里面明黄色的中衣遮挡的干干净净。
“咦?不是说去珍宝馆了吗……”方中德觉得奇怪,惠妃宫里的确打发出来一个得病的小太监,不过听说被到珍宝馆伺候那些宝器去了,他也就没多管这事,怎么这会冒出来了。
没想到这个小太监长的还挺俊……
“嗯,本来是要去珍宝馆的,但是我比较毛躁,珍宝馆的掌事公公怕我碰坏了宝器,就让我来这了。”
方中德忽然笑了起来,一反刚刚的咄咄逼人“病都好了?”
“好了好了,全都好了。”
“年轻人病来的快去的也快,诶,你怎么在我这屋呢?”
大王舔了舔唇,谎话越说越溜,“嗯,刚刚我问一个公公,他说让我到这等你。”
“这样啊,行,你就叫我德公公吧,带上东西走,我给你安排地方住。”
“呃,我的东西都被烧了,惠妃娘娘说怕晦气。”
惠妃矫情是出了名的,方中德也没多想,他带着大王往一个空房间走,边走边说道,“东西烧了没什么,一会我叫人去内务府给你取两套衣服,我看你也不是干粗活的小太监,在储秀宫挺受宠吧,这是一个单间,你就先住着,凭你这长相,不愁一直待在东三所,等过了这难关,别忘了德公公我。”
大王暗暗松了口气,“当然当然……”
德公公愣了,这小太监还挺自信的。
不过,人家确实有自信的资本,这宫里的太监哪个不是因为家里穷才被送进来的,各个都皮糙肉厚的,等在宫里养好了,都二三十岁了,像这种长的俊俏年纪又小,掐一把都能嫩出水来的,简直是凤毛麟角。
“忘问了,你叫什么啊?”
大王想了想,笑着开口道,“我叫小元子。”
他这一笑,露出了两个尖锐的小虎牙,水光潋滟的眼睛弯弯如月,懵懵懂懂的小模样看的德公公晃了晃神。
第24章
德公公管的杂事很多,平时忙的脚不沾地,但今日,特地等给大王拿衣服的小太监回来,又叮嘱了几句话才离开。
等狭小阴暗又潮湿的小屋里就剩下他一个人,大王拉上了门栓,才彻底放松下来。
真是,莫名其妙成了小元子……
也不知道这会赵先傲忙完了吗。
大王一边胡乱的想着,一边把衣服往身上换。
起初他的手指还不用不太明白,不过大王聪明,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能系上扣子了。
太监的中衣是白色的,大王穿在身上总觉得有些刺痛,不太舒服,考虑了一下,大王还是选择穿赵先傲的,反正藏在衣服里面也看不出来,棉袜和鞋子没有什么太大的技术含量,大王扯过被子的一角,擦了擦有些脏的脚底,套上了干净的棉袜和黑靴。
东三所的太监是最低等的,外袍仅有一件白领深蓝的贴裹,袖口宽大,腰部以下做褶,大褶上有细密的小褶,除此外再无多余的纹样,这贴裹倒是很厚实,穿上立即暖和不少,再把从德公公那里偷来的黑色圆帽往头上一带,大王看着铜镜里的小太监,顿时笑了起来。
把福公公的衣服送回去后,大王闲散的在东三所里溜达了一圈,他发现自己那个小破屋已经算是很豪华的了。东三所里有好多大通铺,七八个小太监挤在一起的那种。
天色渐暗,小太监们都拖着疲乏的身子回来了,看到大王也没有太过疑惑,每年都有很多小太监进宫,各宫挑选完机灵的,剩下的都会送到东三所来,有不招主子待见给打发到这的,也有得了主子垂青给带走的,来来去去大家也习惯了。
很快,要吃晚饭了,东三所里热闹了起来。
“哎,哎!”
大王正懵呢,听到有人喊,一转身,是一个面黄肌瘦的小太监,“快吃饭了,你怎么还在这?再不去就要挨饿了。”
吃饭?大王眼睛亮了亮,跟着小太监一块去了饭厅。
饭厅很大,摆着五六张长桌子,呜呜泱泱的全是人,有的还端着碗蹲在一边,坐着的全都是成群成伙的,显然,这东三所里也是拉帮结派才有甜头吃的地方。
喊大王吃饭的太监叫小顺子,是一个受孤立的小可怜,他拿了两副碗筷递给大王一副,便拉着他去了角落,小声的说道,“在这等会,他们吃完,咱就能吃了,还能剩很多呢。”
小顺子沾沾自喜,自认这是一个好地段,却惹得大王极度不满。
让本大王吃剩饭?
大王皱着眉噘着嘴,一屁股挤到了一伙年长的太监堆里,那几个太监顿时不是好脸色的盯着他看。
“看什么看,边去!”大王猛地踢了一脚坐着人的长凳,又往旁边挤了挤,腾出来一个地方后,冲着瑟瑟发抖的小顺子招了招手,“过来坐。”
嘭!
“你是哪来的愣头青,懂不懂规矩!”拍桌子的人是这群老太监的领头羊,和德公公关系极好,相当于东三所的二把手,这些小太监平日里都不敢得罪他。
大王不管什么规不规矩,要他吃剩饭就是不可能,他看都没看老太监一眼,把小顺子拉到身旁坐下,小顺子哪敢坐啊,挣扎着要起来。
正巧这时饭菜端了上来,满满当当的一大盆白面馒头,还有稀汤寡水的两盆菜,大王看着没食欲,可他也清楚,要是不吃这个就得挨饿。
所以他放开小顺子伸手去拿馒头,可那装馒头的盆却被老太监拉到了自己跟前,老太监看着他,阴阳怪气的说,“今个我就好好教教你什么是规矩。”
老虎手底下夺食直接燃起了大王的怒火,“找死?!”
老太监看他气势汹汹的起身要过来,有些慌了神,连忙说道,“把他给我按住。”
几个太监纷纷围拢在一起,扯着大王的衣服把他按在了椅子上,大王更生气了,一把挣脱按着他的几双手,抄起菜盆里的大勺子,舀了一勺还滚烫的菜往老太监脸上甩了过去,“今天谁也别想吃!”
大王身手矫健的跳上桌子,一手握着大勺,一手拉着菜盆,把一大盆的菜甩的到处都是,看那些太监发出刺耳的尖叫声抱头逃窜,大王蹲在桌子上咯咯咯的笑出了声。
他觉得这场面可太有趣了。
“干什么呢!”德公公刚回来,便看到这乱糟糟的一屋子人,气的手都发抖,“都停下来!”
德公公的话还是管用的,饭厅里百来号太监都停了动作,大王也从桌子上跳了下来。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德公公是知道东三所里头也有小阶级制度的,有些太监干的活又脏又累还吃不饱饭,但这皇宫里头本就是这样,处处都有潜藏着的规矩,所以他从不过问。
这还是几十年里,东三所头一次乱成这样。
但现在,不是追究这个事的时候,“都别吃了!兽王不见了,赶紧出去找,等回来在好好说道说道这个事!”
大王一听,心虚的不得了,他还记着在清秋寺的时候他给赵先傲做了保证,再有一回吃三天斋饭。
这下完了,狗皇帝一定不会放过他。
皇宫里最尊贵的皇帝下了命令,这可是大事,太监们那还顾得上吃饭,赶忙四散开来,到处去找兽王。
大王也得找啊,他顺手拿了两个馒头,慢悠悠的走了出去。
“你,你刚刚为什么要那样啊……”不知何时,小顺子站在了他的身后,一脸紧张忐忑,“桂公公是不会放过你的,他整人的手段可多了。”
大王咬了口馒头,漫不经心的问,“比如呢?”
“上次有个小太监得罪了他,下雪天被扒了裤子按进了雪里……”小顺子边说边抖,很害怕遭受到相同的境遇。
“看你那样。”大王吸了吸鼻子,往御花园走去,“这天真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