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朱笑吟吟地应了一声,走到前面,问沈雪峰道:“不知沈大人想吃什么口味的?”
沈雪峰终于趁机抽回了手,一边揉着被捏红的手腕一边趁机往出走:“那个,我们出去细说,不打扰老人家说话。”
傅舅母看着沈雪峰的背影消失在帘子外面,忍不住遗憾地说道:“长得真俊俏,可惜我没有未成家的闺女了。”话音刚落,就听窗外“扑通”一声,像是谁绊倒了一般,随即朱朱银铃般的笑声传来。
沈雪峰哀怨地看了朱朱一眼,狼狈地爬起来,手心被蹭破了皮,脚也有些扭到了。朱朱给他检查下脚腕,见没有什么大问题,就请他到花厅稍微坐着休息下。自己则去取了药膏来,手脚麻利地给沈雪峰清洁了伤口,涂上了膏药。
试着手心的伤口渐渐退却,一股凉意覆盖了整个手掌,沈雪峰不禁有些惊讶:“这药膏效果真好。”朱朱不以为意地将药膏盖上,放到沈雪峰手边:“自己配的方子,沈大人每隔两个时辰涂一次药,伤口记得不要沾水。对了,你想吃什么羹汤?”
沈雪峰忽然觉得有些意外惊喜,不禁抬头看着朱朱:“真给我做羹汤?”
朱朱灿烂一笑:“你点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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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村里那天,沈雪峰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夹道欢迎。听说状元回来了,还捎带着来了个长得俊俏的探花,附近几个村的人都来了,把村里的路围着满满的,有送鸡蛋的、有送鸡鸭的、有送青菜的、有送新鲜果子的,一家人马车也不坐了,跟在徐婆子后头风光地走进村子。
徐婆子看着镇上、村里那些读书人眼里羡慕的神情,乡亲们脸上的敬重,自豪地挺起了胸膛,沈雪峰一刹那间明白了徐鸿达为什么要坚持返乡,就是为了让自己的母亲高兴一把,风光一回。
徐家大门口噼里啪啦放起了鞭炮,徐鸿文媳妇早将房子重新收拾了一遍,换上新做的被褥。一家人也顾不上和乡亲们叙旧,先奔徐家祖坟而去,准备烧纸告诉祖宗这个好消息。
朱朱和青青是女孩子,不能去上坟,沈雪峰和朱子裕是外人,也不方便同去。四个人看着门口乌压压的人,谁也不想回去,青青看着不远处的山说:“要不我们上山吧,打点野物吃个新鲜。”
沈雪峰犹豫看了看那座茂密的高山,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我不会武艺,子裕倒是有两下子,只是他也没带弓箭啊。” 天莫、玄莫跟在后头,闻言笑道:“沈大人放心就是,我们寻些石子,也能打来猎物。”
沈雪峰知道两人是上过沙场的,这才放心的带着两个女孩同去。
上山刚走了一刻钟,青青忍不住东瞅瞅西看看:“怎么没瞅见野物的影子啊?”
天莫笑道:“二姑娘不知,我们走的地方浅,通常没有什么野物,还要往深处走走才能看到野兔野鸡之类的。”
话音刚落,就见两只野鸡从草坷中飞了起来,只是没飞多高就被藤蔓栓住了脚,一头栽在石头上摔死了。众人看的目瞪口呆,刚回又神来,不知从哪里跑出一头野鹿来,慌不择路的往众人这里冲来,朱子裕及天莫赶紧从地上摸了石子,一抬头刚要射出去,就见那头野鹿已经倒地扭断了脖子,身下还压着几只野兔,看样子已经被砸的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青青:好像猎物够了,我们走吧。
沈雪峰:好像打猎挺容易的。
朱子裕天莫玄莫:……到底发生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1:
朱朱:小时候天天要上色,两天就要完成一幅,累的我手都僵了。
沈雪峰:……大侄女快别说了,我心疼
朱朱:沈大人是心疼我吗?
沈雪峰:我是心疼画!
朱朱:……
小剧场2:
朱子裕:青青,我们去看看挖宝的山洞吧
青青:咦,山洞怎么空了?连神像都没了?
朱子裕:许是被人搬走了吧?不知谁这么穷,连神像都偷。
穷的连神像都没有了的武魁星:……
小剧场3:
傅舅母:要知道我外甥能考上状元,我死活让我闺女嫁给他啊,我觉得我闺女的相貌就和状元夫人似的。
文昌帝君:相信我,要是你闺女嫁给他,他这辈子也考不上状元。
傅舅母:凭啥啊?说我闺女没那个命吗?
青青:因为那样的话,他就不是我爹了!
徐状元:……
第36章 书画铺子
徐鸿达回家祭祖的事, 整个县城的人都知道,因此徐鸿达一家人上完坟后, 才发现自家来了好多亲戚, 连出了五服的族人都来了,拿着族谱说认亲。徐家世世代代都是土里刨食的农民, 一百多年前遭遇大旱, 一家人都逃荒,别说族谱了, 人都找不全。如今这族谱还是徐鸿达的爷爷的爷爷那辈开始写的,后来又断了联系, 徐鸿达这支, 写到他爹的名字那就没了。
徐鸿达的爷爷和亲爹都是单传, 基本没什么亲自走动。还是因无意间救了徐鸿文的亲爹,两家续起来,才算认了亲, 逢年过节的也算有个来往的亲戚了。其他的,打徐鸿达他爹那辈就没见过。
徐鸿达看着那破破烂烂的族谱, 倒是起了个念头,先请那些八竿子远的亲戚去吃流水席,自己则拿了族谱叫上大哥、徐鸿文进去商议。
徐家这些年也存了不少银子, 加上手里的胭脂铺的分红,徐鸿飞每年的孝敬,徐婆子也有个一两千两银子了。徐鸿达琢磨着自己也算走上仕途了,索性把祠堂、家谱、家规家训都立起来。自家出银子, 让大哥当族长,再买些祭田之类的,产了出息让族里聪明肯学的孩子去读书,也将家族壮大起来;若是那些人不乐意,索性趁机就分出来单立一支。
徐婆子虽然平时将钱握的紧,但在儿子决定的事上,她向来不含糊,儿子是状元,儿子说啥都是对的。当即,徐婆子把宁氏帮她兑换的一千五百两银票拿出来给了徐鸿达。另外还有还剩四百两作为家用。虽说宁氏每个月有大把银子进账,京城买宅子的钱也用的宁氏的私房,但日常花用,徐婆子坚决不肯用宁氏的私房,媳妇再有钱也是媳妇的,总不能让她养自己徐家老小,在这方面,徐婆子十分有原则。
等亲戚们吃完流水席,又换上乡亲们去吃,徐鸿达把这些徐家的人都叫在房后头的空地上,说起建祠堂换族长买祭田的事。
先时拿着族谱那家,原就想和徐鸿达这一支恢复走动,家里出来一个状元,说出去也风光。既然状元想要建祠堂买祭田,这是造福宗族的好事,说不定自家也能沾光,自然没什么不依的。至于族长一职,徐家这些人也同意让徐鸿翼担任。
既然这个事定下来,徐鸿达找了里正买了块空地建祠堂,徐家这些子孙们虽然不出钱,但是不能不出力,都得留下干活。
庄稼人都是干活的好手,几十个族人,加上雇的泥瓦匠一个月功夫就建起了一座气派的祠堂。徐鸿达重新抄写了家谱,由族长徐鸿翼领着举行了仪式,郑重的将族谱挂了上去,又将家里几代的祖宗牌位摆了进去。
徐鸿翼又宣读了家规家训,无非是家族子弟要戒逸乐、戒赌博、戒酗酒、不得欺压乡邻等十余项,又有遵孝道、友兄弟、睦宗族等几条。立好了祠堂,徐鸿翼又在附近买了一百亩地,上等田中等田都有,雇佣族里贫困的人家耕种打理,每年田里出产的银子用来修缮祠堂、赡养无子孙的贫困族人,以及资助祖里清贫又上进的子孙读书。
今年第一批的孩子,是徐鸿达亲自挑选的,既要品性好又要肯吃苦肯上进,再一个确实是读书那块料才行。读书的银子也不直接交到孩子家人手里,而且每年直接送到镇上的一家学堂去,束俸、书本笔墨、读书期间的饭费一概包含。
徐鸿达整日忙碌家族的事,朱朱和青青带着沈雪峰、朱子裕两个逛遍了附近的村镇,沈雪峰来之前说考察民情倒真不是空话,他到每个村里都细细问了村民的家境、每亩地的产出,丰年如何灾年如何。因平阴镇盛产玫瑰,许多村子都以此为生,沈雪峰也都挨个转了一圈,回来后详细的写了下来。
等每天忙完这些,几个人就去了镇上逛一逛。朱朱和青青打小也没怎么逛过,对这个繁荣的小镇也很好奇,四个人一路逛一路吃。朱朱的鼻子十分灵敏,无论的酒楼还是小摊,她总能找到最好吃的东西。
转眼一个月时间过去了,徐鸿达一行人要返回京城,徐婆子因为连续两次赶路,身子骨有些吃不消,准备在家里住上一年半载的,也帮着王氏照看照看家里。
徐鸿达等人回到京城已经是七月中旬了,沈雪峰风尘仆仆的回了家,沈夫人准备泪眼婆陀的迎接自己旅行劳累的黑瘦儿子,结果沈雪峰一进门,沈夫人的眼泪就憋回去了,没黑没瘦,还胖了!
沈夫人怀疑的睨着他:"真去体验民情了?"
沈雪峰深受打击,拿出自己写的密密麻麻纸张给沈夫人看。沈夫人瞧了两眼就放到了一边,笑眯眯地看着儿子:“你也回来了,咱说说你成亲的事?”
沈雪峰认真地看着沈夫人:“要笑起来爽朗的、吃饭看着香甜的、还得懂画的姑娘!”
沈夫人觉得心好累:人家相个媳妇看家世人品相貌就好,到她这还要陪吃饭?都娶回来三个儿媳妇了,没一个像他这么费劲的。
沈雪峰给亲娘请了安,又蹦哒到沈太傅的书房,他一进门就见墙上挂了两幅新的画,不由地凑了过去:“好画,只是这书香居士是哪里人士?以前没听说过。”
沈太傅喝着茶,说道:“上回筵席,徐鸿达家送的礼,你看这画是不是徐家二姑娘画的?”
沈雪峰只见过青青的那幅《初夏行乐图》,因此一时也说不准,他站在画前仔细研究了许久,发现一两处线条的处理和画道长的那幅壁画有些相似,遂点头道:“应该是徐家二姑娘作的画。我去玫城县时,见到了二姑娘师长做的一幅《仙人赴宴图》……”
沈雪峰一脸痴迷地回忆了那幅画的点点滴滴,沈太傅听了心神往之,感叹自己无缘见到这样的绘画大家。又问儿子:“既然是空房子,可找人照看了?若是让闲人破坏了岂不可惜?”
沈雪峰忙说:“徐大人走之前托了聚仙观的道长们照应,聚仙观的观主也是爱画之人,他说每几日便叫人去打扫一回。”
沈太傅这才放了心,心里琢磨着什么时候找个借口请上几个月假,也去玫城县去看看那幅壁画。
徐鸿达回家休息了两日,就到翰林院消了假期,正式入职了。翰林学士刘鹏仕见了进士及第的三人,勉励了一番,把那个年龄略大些的榜眼调去纂修史书,让徐鸿达和沈雪峰两人起草一些不重要的诰敕。
沈雪峰先抱来一些翰林院之前起草的诰敕,和徐鸿达两人一起研读格式、用词,然后起草了请上峰去瞧,反复修改,才呈了上去。
青青和朱朱打老家回来也没闲着,她整天拉着朱朱去找合适的铺子。因每日朱子裕上午要在自己院子里练武,中午略微小憩片刻后又要读兵法,每日只回府前才来徐家呆上一会,因此一直没发现青青找铺子的事。还是天莫的手下瞧见了两回,来朱子裕的私宅将徐家姑娘租铺子的事说了。
朱子裕懊恼的拍了拍脑袋,称自己忙昏了头,忙让天莫收拾出一家铺子来,把原有的货架都拆了,重新刷了大白,待干了以后连忙来找青青,说家里有个铺子空出来,可以借给她用。
青青找铺子忙的焦头烂额,听了朱子裕有空的铺子忙去看了。到了地方才发现,这间铺子和自己家的瑰馥坊正好斜对着,也是个三层的铺面,十分宽敞。
青青忙问他租金,朱子裕怎肯要青青的钱,忙笑道:“空着也糟蹋了,拿去使便是。”青青闻言扳起了小脸,严肃地说:“若是不要钱,我就去租别人家的铺子使。你若是还拿我当妹妹,咱俩就一码归一码,给你分红或是算租金都成。”
朱子裕见青青沉了脸,只得胡乱说了个价格,青青找了十来天的铺子,早对各个地段的租金了如指掌了,虎着脸说了个数字,说要按这个价格签合约。
朱子裕听了忙道:“若是这个价钱也不急着你付租金,年底赚了钱再给便是。你一个闺阁女儿,哪里知道做生意的艰难。”
青青想了想说:“行,我也不和你客套了,等赚了银子,回头多给你一成租金。”
朱子裕见她信誓满满的样子,忍不住点头笑道:“成,那我就等您的打赏了。”
有了铺子,一切进度就快多了,青青经营的是书画铺子,因此也不需要打货架,砌几面墙,做个牌匾就行。
沈雪峰来徐家做客时碰巧看见了做牌匾的青青,登时目瞪口呆,忍不住问道:“为何这种活计你都会?”青青头也没抬,轻飘飘的丢下一句:“师父会的东西多,所以我们也学的杂。”
沈雪峰忍不住嫉妒了:……有师父了不起啊!
青青:“是啊,特别省事,什么事自己就能做了。”
沈雪峰一扭头,这天没法聊了,刚走两步又碰见朱朱手里拿着一块石纹丰富多彩、质地洁净如玉的寿山石印章,忍不住停在来问了一句:“谁的印章?”
朱朱举起来给他瞧:“妹妹捡的石头,我自己刻的。”
沈雪峰捂住胸口,瞅了一眼身边的状元同僚:“下回不来你家了,受不了刺激。”
徐鸿达微微一笑:“那样的话就太好了!”
沈雪峰一脸倍受打击:“……不是,徐状元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啊?咋就不热情了呢?”
徐鸿达冷哼一声:“再对你热情,我怕你住我家不走了。”
想想徐鸿达书房里的字画书籍,想想朱朱亲手做的美食,沈雪峰表示,真的有点不想走。
只忙碌十来天,青青领着家人就将铺子收拾好了。也不必找人,自己算了个黄道吉日,“书画”铺子就开张了。
没错,青青铺子的牌匾上只有两个简单的“书画”二字,名字虽简单,但字却不凡,上面的两个字矫若惊龙一般气势雄厚,且笔力雄劲,雕刻后的字体能隐约看见墨迹。殊不知,青青为了将这两个字写好,再题匾时将全身的力道通过五禽戏的心法凝聚在右腕上,而后一气呵成。为了怕雕刻的匠人弄坏了自己的字,青青自己一点点把字雕刻出来,又制成了匾额。
青青不方便出面,请叔叔徐鸿文将牌匾挂上,再放一挂鞭炮,书画坊就开业了。开业那天正好是官员的休沐日,因此开业那天一早,沈雪峰就邀请了自己的亲爹沈太傅一起来了。
俩人到的时候,店铺前刚燃放了鞭炮,满天的烟雾还未散尽,隐隐约约看见牌匾上“书画”二字,仿佛要一飞冲天一般。随着烟雾慢慢散去,“书画”二字清晰地展现在众人面前,沈太傅脸上满是赞赏,连连点头:“好字!”
有出来赴宴或者交友的官员认出沈太傅,也都跟着凑热闹进来瞧瞧,只片刻钟,铺子外面就挤的满满当当。人虽多,但众人都不敢挤到沈太傅前面,沈太傅便慢悠悠地走进铺子。
这铺子甫一进来,看到的是正面墙壁上的四幅画像。画的是四位道长,中间两个一个手拿书卷一个手执画笔,一左一右的两位道长一人背着药篓一人拿着……呃……沈太傅不太确定转头问儿子:“那位道长手里拿的什么?”
“锅铲!”做为一个吃货,去徐家的时候沈雪峰早就尝试过自己动手炒菜了,因为一眼就认出了锅铲,并不忘和父亲解释:“徐姑娘的四位有一位叫食道人,会做天下美食。”
沈太傅点了点头,只见四位道长仙骨仙骼、道袍飘飘,宛如仙人一般立在祥云之上。画上下方设了香案和香炉,上面的香已燃了过半。
一楼分为大小两个厅堂,大的厅堂中间有一张极长的画案,上面摆了笔墨纸砚及各色颜料,随客人取用现场作画。小的厅堂则是挂满了一幅幅字,或是诗词或是或是歌赋,矫健恣意的字迹能看出同外面的牌匾出自同一人之手。
二楼分为山水、鱼虫鸟兽、花草、贺寿、仙人等几个主题,,分门别类进行了展示,每个屋里都有一个伙计,客人们可以看中了直接购买,也可以留下定金单独预定。沈太傅每幅画都细赏了一遍,发现大幅画基本都出自“书香居士”的手,而花草、鸟兽等小幅画作多是一个叫“食客”的人画的。
沈太傅惊愕地指着上面的印鉴,不明所以:“这是什么名?”沈雪峰想起朱朱拿着的那个寿山石,忍不住满脸黑线,悄悄地告诉自己父亲:“是徐鸿达的大女儿。”
沈太傅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真是个孩子心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