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邪对上江远朝那双平静的眼睛,心中不由一沉。
没想到沐王如此豁得出去来闹,江远朝要是在这个时候横插一脚,他们就难顶住了,可是皇上还要两天才能醒来――
这么一想,魏无邪心中焦急起来。
江远朝还是令人看不出情绪的模样,对魏无邪淡淡一笑:“皇上闭关确实是大事,不过王爷担心的也不无道理。在下身为锦鳞卫指挥使,对皇上的安危不敢掉以轻心,魏公公最好还是让开,让大家见皇上一面好安心吧。”
“想见皇上可以,请各位耐心等到两日后皇上出关,到那时皇上自然会见各位的。”
众臣听魏无邪这么说,便萌生了退意。
既然两日后能见到皇上,那么早一些晚一些似乎没有多大关系。
“两日后?”沐王冷笑,“到那时恐怕就被你们瞒天过海,成功脱身了吧?各位不是好奇本王有何凭仗吗?”
沐王高举手中之物:“凭仗在此!”
第785章 剑拔弩张
众人被沐王手中的明黄色晃花了眼,随着沐王缓缓把手中之物展开,哗啦跪倒了一片。
沐王斜睨着魏无邪:“魏公公莫非不认得这是何物?”
魏无邪端详再三,凭他对圣旨材质的无比熟悉,确认是真正圣旨无疑,不得不跪了下去。
沐王把手中之物交给了跪在大臣最前方的首辅许明达:“请许首辅代宣父皇遗诏吧。”
此话一出,众人更是大吃一惊,死死盯着沐王手中之物。
遗诏?沐王手中怎么会有遗诏?
先皇――呸,皇上为何会写下遗诏?
许明达双手接过“遗诏”站起来,指尖轻颤打开,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犹豫了一瞬,颤抖着声音念道:“沐王皇六子瑜,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继皇帝位……”
许明达目不转睛盯着玉玺大印,越看越心凉。
竟然是真的,皇上居然早就写好了遗诏,把皇位传给沐王!
跪倒在地的众臣鸦雀无声,心中同样掀起滔天巨浪。
就在这个当口,魏无邪突然站了起来,最开始见到“遗诏”的震惊表情褪去,面无表情道:“咱家乃是秉笔太监,从不离皇上左右,怎么不知皇上何时写下这样一份‘遗诏’?”
“魏公公这是质疑遗诏有假?”沐王一脸愤怒,“那么就请魏公公睁大眼睛仔细看看好了!”
魏无邪毫不客气凑过来,看完许明达手中遗诏,强忍心中震惊,厉声道:“这遗诏绝对是假的!”
众臣此刻心情就如走山道,经历了九曲十八弯,面上反而麻木了。
天要变了,这个时候,他们还是当一个安静低调的臣子好了。
“魏公公,你既然是秉笔太监,难道不熟悉父皇的字迹?还有这玉玺大印?”
“咱家当然熟悉。”魏无邪毫不迟疑道。
“那就请魏公公摸着良心说说,这遗诏上面的字迹与玉玺大印是不是假的?”沐王语气咄咄逼人,望着魏无邪冷笑。
魏无邪环视众臣一眼,最后落回沐王面上,嗤笑道:“字迹与玉玺大印不是假的又如何?物是死的,人是活的,皇上目前在闭关,两日后就能出来召见大家,到时候不就能见分明了?还是说,王爷这么急着拿出所谓遗诏闯宫,就是意图逼宫篡位?”
“魏无邪,你大胆!你是什么东西,敢这样红口白牙污蔑本王?你别忘了,本王到底是父皇的儿子,你又算什么东西?”
“咱家无论算什么东西都是皇上亲命的秉笔太监,兼任东厂提督,现在王爷意图不轨危害皇上安全,咱家就要誓死拦着!”
气氛剑拔弩张之际,许明达开口问道:“敢问王爷这道‘遗诏’是从何得来的?”
沐王看向许明达,淡淡道:“自然是有人奉父皇之命悄悄传给本王的。”
“那个人是谁?”
沐王犹豫了一下。
魏无邪冷笑道:“这种时候,王爷为何说不出那个人来?还是说,那个人本就见不得光,居心叵测弄出这么一份假遗诏来?”
魏无邪话音才落,一道淡淡声音便传来:“那个人是我。”
随着宫门打开,一名身穿太监服饰的人走了出来。
魏无邪面色顿时变了。
来人是刘淳,论地位还在他之上的掌印太监。
在司礼监,掌印太监本为第一人,有内相之称,但因为魏无邪深得明康帝信任,又兼任东厂提督,风头早已盖过刘淳多年,成为无人敢惹的存在,掌印太监刘淳为了明哲保身已经低调多年。
刘淳没有魏无邪高大,亦上了年纪,此刻看起来就是个面皮白净无须的干巴巴老头,但气势完全放开后却不落下风。
他睁着有些浑浊的眼睛深沉看着魏无邪,心中却没有表面这般平静。
他堂堂内相却一直被魏无邪死死压制,简直成了历任掌印太监中的笑话。
多年的隐忍等待,终于让他等到了这一天,只要扶助沐王上位,那他定要魏无邪死无葬身之地!
两名大太监无声对视,众臣仿佛泰山压顶,皆不敢出声。
如果说给沐王遗诏的人是掌印太监刘淳,那这遗诏十有八九是真的。
众臣正想到这里,刘淳便开口了:“皇上春夏交接之际便感体力不支,又洞察秉笔太监兼东厂提督魏无邪排除异己,专擅朝政,是以暗中写下这份遗诏交给咱家,交代咱家一旦皇上有什么异常便把这道遗诏设法传递给沐王爷,以防魏无邪祸害天下……”
听着刘淳的话,沐王垂眸遮住眼中喜色。
有刘淳这番话,众臣对这道遗诏的真实性应该再无疑虑了。
“刘淳,你休要胡说八道!”魏无邪厉声道。
刘淳毫不示弱冷笑:“魏公公凭什么指责咱家胡说八道?你虽是皇上身边之人,但不要忘了,咱家同样也是,甚至在你还是个小太监时就已经在皇上身边伺候了!”
反正已经撕破了脸,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但你说这话不觉荒唐吗?皇上若是春夏之际便厌弃了我,会留我到现在?这天下谁能让皇上委屈心意?”魏无邪厉声反驳。
刘淳双手抱拳对天一拱:“咱家可不敢揣测圣意,反正遗诏确实是皇上交给咱家的。昨日咱家见皇上到了出关之日却迟迟不出现,而魏公公行迹颇诡异,这才按着皇上早些的吩咐悄悄送了出去交给沐王爷。”
沐王适时开口:“正是如此,不然本王怎么会这么急着来求见父皇?看到这道遗诏,本王心痛万分,因为这代表着父皇十有八九出事了。”
沐王说着抬袖拭泪:“父皇把皇位传给何人,这不容旁人置喙,但父皇若是出了事却被奸人故意隐瞒消息,我等还无动于衷的话,那就万死难辞其罪了!”
众臣一听,不由点头。
沐王见众臣神色松动,趁热打铁振臂一呼:“各位大人,现在小王遗诏在手,又有掌印公公为证,各位还等什么?难道父皇的安危比不过你们的个人得失吗?小王再说一遍,若父皇安然无恙,那小王愿意一力承担后果!”
眼见众臣已被沐王说动,分明是刘淳横插一脚影响了局面,魏无邪暗道不妙。
第786章 厮杀
魏无邪盯着掌印太监刘淳,眼底闪过寒光。
是他太心慈手软了,顾忌刘淳伺候皇上多年,在内相位置上还算老实,便迟迟没有下手。
没想到这人是一条蛰伏的毒蛇,在最关键的时候窜出来狠狠咬他一口。
事到如今,想要善了是不能了。
刘淳同样回视着魏无邪,轻轻勾起唇角,露出讥讽的笑。
“王爷请!”刘淳收回视线,往旁边一侧,冲沐王伸出手。
沐王面露喜色,高声道:“大人们还在等什么,随本王进宫救驾!”
“救驾”二字振聋发聩,又是这般情形下,不少大臣不由自主往前踏出了脚步。
魏无邪见势不妙,知道再论嘴上功夫已经晚了,当机立断退后一步,大喝道:“关门!”
在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之际,宫门就已经被早等在那里的内侍迅速关拢,发出沉闷的声响。
掌印太监刘淳大喝一声:“江指挥使,此时你们锦鳞卫还不助我们救驾,更待何时?”
江远朝眼底划过笑意,冷声道:“打开宫门!”
事情到底是按着他的预料发展了,就是不知道锦鳞卫与由太监们组成的内操军对上,到底鹿死谁手呢?
锦鳞卫与东厂向来分庭抗礼,东厂当然不只是文职这么简单。
在魏无邪的领导下,东厂组建了内操军,虽然人数不多,却胜在精贵。
眼下内操军与人数众多的锦鳞卫对上,一个在宫门外一个在宫门内,易守难攻,究竟谁胜谁负尚难预料,但一场持久战斗是在所难免的。
江远朝发话后,众锦鳞卫很快就围上来,开始攻宫门。
内操军借着梯子从宫墙上探出头来,弯弓拉弦,毫不留情射向宫门前的锦鳞卫。
江远朝手一抬,高声道:“弓箭手准备!”
站在外围的锦鳞卫纷纷举起手中弓箭,齐发之下,箭如流星向着宫墙上飞射而去,很快就响起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而宫门前的锦鳞卫同样开始陆续倒下,很快血腥味便弥漫开来,有那体弱的大臣闻到,不由白了脸想要作呕。
沐王看着这一切,嘴角露出兴奋的笑容,低头招来亲信吩咐数句,亲信点点头,悄悄离去。
眼看双方战斗越发惨烈,大臣们胆战心惊移到角落里,窃窃私语起来。
“今天这事定不能善了了,没想到一趟避暑之行,能闹出这样的事来。”
“一边是掌印太监,一边是东厂提督,再加上锦鳞卫,局面真是越来越混乱了。”
有大臣压低声音道:“这个时候睿王怎么还不出现?”
正说着睿王便匆匆赶到了,跟在睿王身后的则是金吾卫指挥使王海涛。
睿王一看眼前情形,顾不得气喘吁吁,大声道:“六弟,你莫非要造反么?”
一见睿王前来,沐王反而更加兴奋了,大笑着道:“五哥,你看看这是什么!”
沐王把“遗诏”往睿王眼前一晃。
睿王眼神一缩,随后冷笑道:“不过是你为了逼宫篡位弄出来的假遗诏,本王为何要看这个污了眼睛?”
“五哥,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睿王反唇相讥:“六弟,我看你才是狗急跳墙,包藏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