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
但这事他不便言语,也没有立场相劝,所以,他抱着肩膀,等着老道士反应,想看看老道士怎么说。
老道士还没有开口,只听身旁响起了一个声音:“他也是被逼无奈,李爷现在事情也清楚了,我们还是先躲开日本人,待出去之后,再想办法救李公子吧。”
此间能说话的话,只有老道士、雏鹰和三娘三人,前两者没有开口,说话的自然就是三娘了。
雏鹰不由得眉头紧蹙,压低了声音说道:“三娘你怎么回事?这事是你能管的吗?”
三娘低下了头:“我知道我一个女子,人微言轻,不该说这些话,但是,我看李公子太可怜了,于心不忍……”
那个时代,女人的地位很低,虽然在满清灭亡后,思想得到了一定解放,但大多还是在社会高层那些人中有些影响力,平头百姓家庭中,几千年传下来的思想是没那么容易一下子改变的。
江湖中人更是如此,所谓江湖,泛指那些不安稳,四处奔走讨生活的人,但是,具体来说,还是说的外八行这些人,江湖中能排得上名号的,放在现在来说,均是一些干不法勾当的。
只是,那个年代乱世中,比的还是拳头,这些人的名号说起来,也就好听了许多。
而江湖上的人,更注重脸面,动不动就可杀不可辱,脑袋掉了碗大个疤,等等的狠话,他们也最忌讳男人做事的时候,女人出来指手画脚。
尽管三娘不是普通女人,但在这五人之中,她显然还是差了一些道行,别说是她的本事不济,无法和其他人平起平坐了,便是本事持平,甚至略高一丝,也未必会被看重,更别说三番两次管别人的家事。
雏鹰出言提醒她,倒并非是觉得女人不该说话,主要是这事是翻地鼠的家事,而且,还关系到他们这伙人的安危,老道士现在是主持大局之人,要求情也是老道士来说,三娘说这话,实在不合时宜。
而且,隐隐之中,雏鹰觉得三娘也太过关心李舸了一点,心里多少有些吃醋。
尤其是他只有十几岁的年纪,在这方面更是敏感,这个人人如此,并非雏鹰自己这样,即便他在江湖中混出了不小的名堂,也不能免俗。
许多年轻男女,初涉爱恋,几乎将对方看成了世界中的唯一,容不得他人有半点染指,便是对方与异心多说几句话,多露几个笑容,都会心里不舒服,不是情感不够,也不是爱之深责之切,更多是因为心性还不够沉淀,少了阅历,也少了伤疤,往往这也是导致最重走不到一起的原因。
看到三娘低着头,一脸的委屈,雏鹰不免又有些心疼,觉得自己的话说重了,轻轻握了握她的手,道:“我知道,但是这里有青莲道长在,我们还是听他的吧。”
“嗯!”三娘低着头轻嗯了一声,便不再吱声。
而那边的翻地鼠对于三娘的话,好似根本就没有听到一般,理都不理,也将目光望向了老道士。
老道士的目光却朝着雏鹰他们的身后看了一眼,低声说道:“李老弟,这事还是稍后再说吧,日本人就快到了……”
老道士说话间便招呼着年轻道士,到前面探路去了,这一次,连雏鹰也听到了身后的动静。
起先只是轻微的响动,没过多久,就听到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听起来,少说也有几十号人。
雏鹰他们这些做贼盗的,都或多或少地锻炼过耳力,更何况他们这几人都算是其中的佼佼者,耳力更不是常人所能比,在这种安静的地方,听觉更甚平常,能够听到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声音。
虽说如此,但日本人也已经很久了,耽搁的稍久,就可能被追上。
当下翻地鼠也算是找到了一个台阶下,直接扶起了李舸,狠狠地说道:“等出去了,再和你算账。”
李舸连连答应,能活谁也不想死。
有了结果,雏鹰也不再和三娘纠结这个问题,拉着他,跟上了老道士。
老道士和年轻道士两人配合默契,这次寻路,却要比与翻地鼠配合之时快了许多,两人一路疾奔,遇到岔路,也只是稍停一会儿,便选出路来,继续前行。
如此,又走了半个多小时,雏鹰心中不禁有些烦闷,虽然他以前也偷盗过人家建在地下的密室,但和这里的情况完全不同,从来没有说在地底到处乱跑,待这么久的。
而且,他心中总有个感觉,觉得这次跟着翻地鼠他们下来,是个错误,这水原要比他想得浑得多,不单有两个不知来历,深不可测的道士,还有日本人追在身后,再加上一个和日本人狼狈为奸的李舸,总觉得这个墓没那么简单。
但翻地鼠口风很紧,不会和他多说,两个道士一个不会说话,另一个一直忙着找道,也没机会交谈,自己一头雾水地跟着他们在这地下转悠,一个不好,就可能被日本人打成筛子。
虽说这次目前还不是他生平遇到最危险的情况,但谁之后事情还会如何发展,他的心里已经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此刻想来,还是怪自己太过冲动,以前哪一次出手,不是提前踩点,摸清关系,设计好逃走的路线,这才动手。
这次一脸懵逼的就跟着来了,什么准备都没有,一切主动权都落在了别人的手上,很多时候,都感觉有些无力。
这让他十分的不爽,同时也暗自自责,只怪自己当时一看到三娘哭泣的眼神,就把师傅千叮万嘱的话都忘在了脑后。
但是,这话当着三娘又无法说出口,着实越来越是郁闷。
就在他郁闷之际,却听前方的老道士开口,道:“李老弟,那蚕盒可丢了?”
“没有。”翻地鼠回了一句,随后,猛地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了懊悔之色。
第一百零四章 黙了出手
“李老弟,怎么了?”老道士回问一句。
翻地鼠伸手在脑门上拍了一把,道:“我原本觉得只要不放出来,不让它接触泥土,日本人应该就不会追来,忘了这东西即便不接触泥土,也是可以传递气味的,只是不太准确……”
“舍不得就舍不得,还他妈找借口。”雏鹰对翻地鼠这对父子是没什么好感的,先不说翻地鼠,和他有冲突,光是三娘几次替李舸求情,就让他恨屋及乌了,出口自然不会有什么客气话。
“雏鹰,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你是想说老夫故意留下,好给日本人可趁之机?”翻地鼠恶狠狠地瞪着雏鹰,看模样是想要动手。
雏鹰虽说对翻地鼠的身手有些意外,却也并不怕他,看他这副模样,当即踏前一步,意思很明显,想打,老子陪着。
翻地鼠的拳头紧握,眼中的怒火已然是掩饰不住,只是,他此刻显然还有顾忌,即便已经气急,却依旧强制忍耐着。
三娘有些害怕地拽住了雏鹰的胳膊,深怕他抢先动手。
“唉!”两人僵持之际,老道士突然轻叹了一声,望向雏鹰,道,“之前李老弟心情欠佳,盛怒之下,忽略了这一点,也是情有可原,你又何必激他,好在日本人还没追上,丢了便是了。”
雏鹰无所谓地揉了揉耳朵,没有搭话。
老道士又转头对翻地鼠说道:“李老弟我知道这蚕虫培育不易,但事有紧急,还是丢了吧。”
“青莲道长,我不是舍不得……”他说了半句,见老道士的脸色不变,知道多解释也没用,便一摇头,道,“是我疏忽了,我这就丢了。”
说罢,抬起手来,连同木盒一起丢了出去,丢到一旁的岩石上,他的手劲颇大,这一下用足了力气,顿时,木盒摔得粉碎,蚕虫摔在石头上,软塌塌地掉在地面,翻动了一下,就不动弹了。
翻地鼠走过去,又补了一脚,踩住了脚底一拧,蚕虫瞬间被蚕得稀烂。
翻地鼠又回头用眼神狠狠地在雏鹰身上刮了几眼,抓起李舸的胳膊就大步朝前行去,李舸之前被他痛揍了一顿,身上有伤,又没有防备,这猛地一拽,顿时使得痛呼连连。
翻地鼠猛地骂道:“闭嘴,还他妈觉得不够丢人?”
一句话骂的李舸再也不敢发出声音。
几人又再度前行,前方的岔道渐渐变少,老道士的神色却越来越是凝重,招呼众人小心,千万别乱碰。
雏鹰本不以为然,周围都是石头,有什么不能碰的,石头难道还会咬人,但回想起刚下来的时候,三娘手上沾染的那些黑色的虫子,心里又有点犯嘀咕,难道这东西有什么古怪。
不过,老道士也不解释什么,他也不好发问,只能跟着走。
又行了一段时间,前方只剩下了一条道,老道士有些踌躇不前,凝眉住步,好在在下什么决断。
雏鹰终于有了机会,靠近他,轻声问道:“道长,有什么问题?”
老道士瞅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脸上带了几分笑意。这笑容让雏鹰的感觉十分不好,总觉得他笑的有些怪。
雏鹰正想再问,忽地听到身后方向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这脚步声,他之前是听到过的,正是日本人脚步声。
他不由得面色一变:“日本人怎么还会追来?”
老道士没有搭话,看了年轻道士一眼,年轻道士伸手朝着雏鹰的方向一指,雏鹰本来以为年轻道士是在指他,但是,忽地感觉到身后有人缩了一下,似乎往他的后背挪了挪,一直跟在他身旁的,除了三娘还能有谁?
难道说,这年轻道士指的是三娘?
雏鹰有些弄不清楚,他这一指是什么意思,回头瞅了三娘一眼,他刚一回头,便见三娘的脸色一变,与此同时,雏鹰就感觉身旁陡然传来一股劲风,接着一个人影笔直地从他身侧一闪而过,径直朝着三娘扑了过去。
雏鹰大惊之色,猛地身手朝着那人抓去,那人本想避让,但雏鹰也不是白给的,哪里能让他如此容易接近三娘,脚下猛地一发力,竟是抢先了一步,拦在了三娘身前。
定睛一看,正是那个叫默了的年轻道士。
“你他妈要干什么?”雏鹰瞪大了眼睛。
雏鹰原本以为,自己问出来话,而且已经挡在三娘的身前,这小子怎么也要停下来,却没想到,这道士好似看到没有看到他一般,脚下根本就没有停下,雏鹰的话音刚落,他的手就到了,顺着雏鹰的腰间朝着三娘抓了过去。
雏鹰大怒,一拳对着道士的脸就砸去。
年轻道士一伸手抓住了雏鹰的拳头,两个人顿时僵持在了一起,雏鹰只觉得这道士的力气极大,知道自己根本就拧不过他。
做贼的对打架这方面,根本就不会讲什么所谓的道义,眼见拳头无用,抬脚对着这道士的裤裆就是一脚。
“哐当!”
一声闷响,雏鹰这一脚踢个结实,但对面的道士没有如他预料那般双手捂裆后退,反而是自己的脚面传来一阵剧痛,疼的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单腿朝后蹦了两下,被三娘一扶,这才停稳。
再看眼前的道士,也不追他,依旧原地静立,面带微笑看着他。
雏鹰疼得直咧嘴,心里暗骂,这家伙的蛋难不成是铁做的?他妈的,怎么这么硬?不过,这一翻脚手之后,那道士不再上前道士让他放下了心,连忙甩了甩脚,以缓减疼痛之感。
这时,就见那道士一撩道袍,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小铲子,铲头已经歪了,敢情刚才雏鹰根本就没有踢到他,而是踢在了这玩意儿上面。
道士拿着铁铲,还对着雏鹰晃了晃,似乎有几分得意。
雏鹰顿觉有些恼羞成怒,骂道:“你他妈不是有病吧?到底想做什么?”
年轻道士把铁铲收了起来,左手一抬,一个小木盒出现在了他的手中,看到那小木盒,三娘急忙朝自己的身上摸去,摸了两把,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看着雏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第一百零五章 三娘说
“你拿的是什么玩意儿?”雏鹰忍着脚面上的疼痛,指着年轻道士手中的木盒问道。
年轻道士看模样,倒也不和他为敌,见他询问,顺手就丢了过来,雏鹰一把接住,瞅了一眼,眉头就紧凝了起来,这木盒和先前从李舸身上拿到的那个基本上一样,材质看起来是同一种木头,大小也相同,只是这个上面并没有雕刻那些图案,而且制作也相对有些简陋,好似是临时弄出来的。
雏鹰看了看,便要将木盒打开,想确认一下,里面装的东西,是不是如自己想的一样。
就在他即将动手,忽听身后一声轻呼:“别!”
雏鹰回过头,看了三娘一眼。
三娘自知失言,下意识地伸手捂住了嘴,雏鹰的眼睛一眯,没有理她,将木盒的盒盖直接打开,只见里面有一条泛青的小虫,正是一条蚕虫,这条蚕虫与之前李舸身上那条十分相似,只是颜色上好似比那条略微发白一些。
雏鹰盯着手中的蚕虫,脸色十分的难看,扭过头又瞅了三娘一眼,三娘的眼神躲闪不敢与他的目光接触。
雏鹰深吸了一口气,不再去看三娘又望向了年轻道士,问道:“哪里来的?”这句话,他知道是多余问,说得也有些艰难,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年轻道士又伸手指了指,看模样依旧是指着他,但他心里明白,不管是这次,还是之前的两次,他指的都是三娘。
雏鹰现在才想明白,之前年轻道士和老道士比划之时就朝着他的方向指过,只是他当时以为所指是自己,心里还颇为不屑。
原来两个道士早就怀疑三娘了。
尽管雏鹰心里还是不愿意承认,可是实事摆在眼前,他几乎帮三娘想不出开脱的理由来,他不知道三娘到底为了什么要这样做,盯着她半晌,想骂几句,可是一开口,这狠话还是未能说出。
他又深吸了几口气,声音十分柔和地问道:“三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和日本人,怎么会有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