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哪怕是旁人说上一万句都抵不上晋大舅这么一句,所以接下来大概也清楚我们的雷锋同志晋大舅又动了恻隐之心的秦艽也没有再说别的,只是抱着手表情略有些冷淡地坐在晋衡的身边,压根也很少主动开口和任何人说话。
期间他根本没有去碰过自己面前的那碗面,一副低着头根本没什么胃口的阴郁样子,后来还自己主动战起来去阳台边上呆着了。
而注意到他今天晚上回来之后心情确实不太好,晋衡皱着眉看了眼他一个人走出去的背影也不确定他这是怎么了,反倒是坐在他对面流里流气的摇晃着腿的二重身先是被热汤面烫的龇了呲牙又随口问了一句道,
“哥们儿,你和你们家这条蛟龙都在一起多久了啊……”
“……七个月零十一天,怎么了?”
“哟,那可稀奇了,我还以为龙这种傲的要死的东西一辈子都不可能甘心在地上平庸地过一辈子呢,看来也是有例外的啊……”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不过你要是觉得我个没见过世面的妖魔鬼怪再胡说也不用特别在意……我只是觉得你和他看上去好像都不是特别自在,而且还因为各自的顾虑有点被影响到了,不过也对,任凭是哪个性格肆意狂妄,天生应该飞翔在天上的龙被折断角像个长腿爬虫一样整天过着普通人的日子都会心有不甘……其实你自己心里不也很清楚这点吗?”
二重身这随口哼哼的一句话让晋衡脸上的表情一瞬间也变得有些古怪,事实上它说的这些自己之前的确是有在心里考虑过,只是他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起过,甚至是面对秦艽都没有主动表现出来。
而注意到身边已经没有人坐着的位置上放着的那碗泡涨半凉了的面,许久晋衡才心情复杂的皱了皱眉。
……
阳台上,几盆生长良好的小盆栽旁,脱了鞋赤脚坐在地上的秦艽正面无表情地望着头顶的夜空。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仔细看过自己头顶的月亮,飞翔于天际曾经是他少年时最向往也最喜欢的事,但很可惜,在被那道大雨中的惊雷从那么高的天空中打下来,又摔得浑身骨头几乎都断掉的时候,他就开始刻意地选择逃避甚至是畏惧飞到那令他恐惧的天空去了。
“我没有错,我永远不会改。”
眯着眼睛如此冰冷地开口重复着,将自己消瘦病态又落满伤疤的双脚搁在冰凉的地上的秦艽也神经质地冷冷看了眼自己的脚背,可无论他怎么去遮掩,难看的伤疤依旧存在,就连骨骼里被地上的凉气影响所带来的寒冷都没有一丝减少。
而还没等脑子放空的他继续自己琐碎疯癫且丝毫无法控制的发病状态,阳台边就有另一阵放得很轻的脚步声响起,等秦艽的肩膀略微僵硬了一下又下意识地试图抬起头,他便对上站在自己面前的青年那略有些泛冷却意外显得很温暖的淡色眼睛。
“你不冷?”
“……”
其实浑身上下包括血管里的血液都冷的要命,但是表情空白的秦艽却明显并不是很想让晋衡知道这点,而见他这幅明显又有谁惹了他的奇怪样子也只是疑惑地皱了皱眉,过了会儿自己走路都并不是很方便的晋衡才在他面前跪了下来,又轻轻捧着秦艽的脚就将一边的拖鞋套了回去。
“我的腿因为以前受过凉所以现在一到下雨天就会很疼,希望你不要和我受一样的罪。”
因为并不喜欢被人当做什么都做不了的残废,所以其实很少会主动提起和人自己腿的问题,晋衡的话让秦艽露出了有些奇怪的表情,但更多的反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
而彼此就这样气氛怪异地沉默了一会儿,又亲眼看着晋衡一点点耐心地帮自己把拖鞋穿回去,许久盯着面前的青年根本错不开眼的秦艽才面无表情地开口道,
“我很配不上你吗?”
“……谁和你这么说的?”
“河伯,金竟之。”
“那你应该直接告诉他们,小明的爷爷之所以活到九十岁是因为他从来都不喜欢多管闲事,尤其是别人的家事。”
平时说话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但今天看上去明显生气了的他大舅冷下脸就直接这样开了口,闻言的秦艽一时间只表情古怪地注视着他,待发现面前臭着脸的晋衡好像真的有点生气了,本来自己还挺生气,此刻却忽然又不是很生气的秦艽只若有所思地看着难得发火的他大舅,又似乎显得十分赞同地笑了笑道,
“我也觉得他们是在胡说八道,所以就把他们都赶到赤水乡下的沼泽地里去挖莲藕了。”
“……”
“下一个问题,要是你有十颗糖,你准备怎么具体分配?”
“……这又是谁和你说的?”
“你不用管这个,直接回答我好了,要是你有十颗糖,你准备怎么分?”
这个问题哪怕他大舅天生比较迟钝也觉察出是个一旦回答的不好结果会非常严重的了,可他原本就不是很会说谎话的人,所以见秦艽盯着自己似乎是等待着自己的回答,皱着眉认真想了想的晋衡最终还是选择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会给那些真正需要的人。”
“那你自己呢?”
“我已经有你了,可以不用再要什么糖了。”
“……”
这个回答大抵就是世上最动听也最朴实无华的甜言蜜语了,虽然早就明白以晋衡的性格哪怕自己最后饿死,也不会丢下他这种人根本也理解不了的正义感和责任心。
可是这一瞬间秦艽还是忽然有了一丝他自己也根本没办法说清楚的古怪滋味,而见自家明显就是在外头受了什么委屈的秦祟君始终没有开口说话,晋衡认真思索了一下还是揽着他的腰抱了抱他又有些无奈地低声开口道,
“以后心情要是不好,还是不要拿锅铲随便打人了,你明知道那个二重身根本没本事对我干什么。”
“……恩,知道了。”
“祟界那边的事暂时忙完了吗?”
“还好,怎么了?”
“属于姒氏的那扇门究竟在哪儿也许就快要线索了,你之前是我说过眉郎他们可能去找一块薏苡田里对吗?”
“恩。”
“那就没问题了。”
这般回着脸上也露出了些许明了的表情,见面前的秦艽用疑问的眼神看向自己,这么多天来一直在追寻着传说中大禹陵墓所在的晋衡这才垂眸若有所思地轻轻开口道,
“传说中国上古帝舜时,鲧的妻子修己是有莘氏的女儿,因为无意中吞吃了薏苡这种植物而怀孕,这才生下了禹,因此禹治水成功后,舜便赐姒姓于禹,而众所周知的是,大禹当年之所以能治水成功,也有受一条从天而降,能改变山川江流的黄龙所助的原因在……而这条和大禹一族息息相关的黄龙,他的名讳就叫,秦玄将军。”
第83章 姒
祟界, 西北之地, 潮湿脏臭的无名暗巢里,结满蛛网的洞顶下面正爬满了一只只肥胖臃肿, 身着红褂的大老鼠。
洞穴外头隐约响着些妙龄女子的哭声和哀求声, 衬着周遭这让人毛骨悚然的一切, 倒让人不自觉有些不寒而栗起来。
而在最里头散发着浓重臭味的血水池子里,则依稀可见一条由根根白骨构成的龙尾在鬼魅的摆动着, 那伴着血水浸透白骨, 一层层血肉也开始像活过来一样覆盖在了原先的白骨之上。
这由不知名的力量所再次复活的黑色龙骨,自然就是二重身之前和晋衡提到的, 眉郎和灯芯老人所花费了大量时间才从人间那所杨川小学下面寻回来的上古黄龙秦玄将军了。
事实上那天晚上眉郎将它带回来之后, 就一直以活物和鲜血精心饲养在这样一个类似龙池的地方, 为的就是助这死去已经千年,但余威仍在的秦玄早日恢复往昔的声势和实力。
相传他曾助大禹治水,此后得升天界由天帝受封秦玄将军,另还得了应龙这一称呼, 从古至今, 但凡有书中提到大禹治水一事, 便一定会提到与之息息相关的应龙——秦玄。
可这本该前途一片大好,与大禹一样被后人世代称颂的龙族之后,却因为骨子里带着的一个十分见不得光的恶习被上天重罚吨天,而要仔细说起这件事,则不得不又一次提起他应龙的这个称呼了。
原来,这应龙虽有呼风唤雨, 改变江流之神通,却生性淫邪贪婪,性喜美色,所以又总被人私底下称作淫龙,每逢夏秋交替的时节,他便要偷偷去往人间诱哄美貌的人间女子与之交合缠绵,哪怕是被天上的神明一再警告于他却还是屡教不改,甚至有越演越烈之势。
可如果他只是平日里好色多情些倒也无妨,偏偏有一年初夏将至,又一次来到人间寻觅美色的秦玄却在人间的一片野林子里,偶然间碰上了一个在不知名部落长大,却生得比神女还动人的少女,而在几次耐着性子诱哄却无成效之后,这刚愎自用的淫龙便干脆在急色之下硬是不顾少女的反抗和呼救在林子里奸污又失手杀死了她。
这事一出,少女的家人和族人们起初还并不知晓,还是几个日夜后,少女的胞弟实在等不下去了,主动来林子里寻找姐姐才偶然间发现了这件事,而在悲痛欲绝之下,少女的族人们便决定带着少女已经腐烂的尸体,一举闹到神界上去,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一定要让神明严惩这杀人抛尸的恶龙。
这些失去亲人们的凡人们的举动当然无可厚非,可他们的想法却引得做贼心虚的秦玄大为恼火,甚至暗暗怨恨起这些曾经明明受恩于自己,逃避大水之灾,却连一个小小的女人都不肯心甘情愿地献给自己的凡人们。
于是趁着这一晚这居住于山脚的部落民一个个睡着了,悄悄躲藏于山房云层之中,已然动了杀机的秦玄便干脆唤来了山洪和暴雨冲垮了村庄,又将惨死那少女的全部族人都干脆淹死在了这场根本不应该到来的洪水之中。
而为了不让天上的神明有机会发现自己做下的恶事并惩罚自己,秦玄还特意寻了自己的好友大禹,又向他专门讨要了这样一个有机会免除自己罪责的机会。
他问大禹,你觉得我当初帮着你在人间治水有功吗?
大禹回,当然有,龙君当初做的是拯救苍生,应该被后世歌功颂德的大好事。
他又问,那如果我现在犯了一个错,功过相抵是不是可以免受些较重的惩罚,看在你我曾经的交情上,你又会不会帮我向神明求情?
大禹回,一功一过,的确符合情理,不过如果龙君有一天真的犯错,禹一定会帮您向上天求情。
大禹这么回着,秦玄也就放心了,因为任谁都知道,大禹治水后主掌的就是天上的斩龙台,只要自己得了他的这点承诺就一定不会有任何生命危险。
可等这自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的恶龙刚准备得意洋洋地飞回神界去,透过天河之水看到对岸那无数枉死冤魂的神明却已经提前得知了他杀人毁尸消息,更是第一时间就通知了还在人间对此一无所知的大禹。
而同样因此得知秦玄之前究竟做了什么错事的大禹也是大为震惊,待他于世间公道和朋友情谊之间思索许久后,忍痛的大禹最终还是违背了他与秦玄之间的承诺,又不顾秦玄恼怒仇恨的叫骂将他亲自捉拿到了云层上方斩龙台之下斩首示众,这也才有了所谓大禹亲自将黄龙斩首堕天之说。
所以这样一条本就劣根难除,甚至当初还带着怨恨和不甘死去的淫龙,要想再次得到他曾经不可一世的力量,自然就得想方设法唤醒他内心深处真正想要的东西了。
毕竟他的头颅和思想早就因为时间逝去而溃败的根本没有正常的思考能力,如今剩下的这些也只是一堆空有龙威,哪怕复活也和初生婴儿无异的参与白骨,可这条由白骨重塑的黄龙如果控制的好,将会成为助他们一举夺回祟界大权的最好帮手,一旦控制的不好,则可能给他们的大业带来许多的后患。
所以深谙其中利弊的眉郎也没有太过操之过急,反倒是一边继续留意着祟界主城里某条毒蛇的一举一动,一边就将这死而复生的秦玄将军悄悄养在了他和灯芯如今藏匿的这个暗巢里的一个血池子里。
只是让躲藏多日的眉郎始终有些心里不痛快的是,灯芯这虽然看似目前和他站在一头,其实总和他暗自作对的死老头子依旧动不动就拿老祟主的名号压他,尤其是在对付那姓师和那毒蛇的这件事上,这宁顽不灵的老东西更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他找麻烦,还每每冲着他说些愚蠢透顶的话而不自知。
“……杀了那姓师和毒蛇的事我自会有办法!我妻子和女儿死在他们手里,这个仇要报也是我来报!我们这次请秦玄将军出来是用来帮助老祟主复位的!拿到那姒氏一族的宝物才是关键!你这歹毒的小祟休要心术不正!不然早晚我会把你做的有些丑事都捅到老祟主面前!”
“丑事……我干了何等丑事?倒是请灯老为眉郎指点一二啊……”
“那一晚为了成你的事,将自己的同胞兄弟故意引到秦艽面前让其丧命还不算丑事?你与那毒蛇也不过是一丘之貉!要不是看在老祟主的面子上,我那一晚根本不会在天河水中救你!也根本不会帮着你做现在这些事!你们这些脏臭龌龊的小人!都活该受千刀万剐!”
张口闭口都是老祟主的老顽固看上去似乎并不愿意接受其他人的意见,所以表情阴森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的眉郎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咬着牙强行忍下心头的不快,又亲眼看着这蠢不自知的老东西继续去外头,继续琢磨如何复活他心中那位英明神武的老祟主去了。
可等他一离开,瞬间发起怒来的眉郎就将面前所有的东西举起来砸了个精光,待他身旁的老鼠串子纷纷尖叫着躲到一旁之后,狠狠发泄完一通的眉郎才冷笑着盯着外头一字一句地开口道,
“宁顽不灵的老东西,不过是条老祟主养的老狗,牙都快掉了居然还敢这样冲我狂吠,可惜,咱们的老祟主根本只惦记着那张最上头的位置,从不在乎自己忠心耿耿的老部下是不是会中途消失……不过也没关系,张奉青,张秉忠,呵呵,再等我解决了秦艽那狡诈嚣张的毒蛇,早晚我也会把你和他一起送下油锅……咱们一个个轮着来,别着急,千万别着急……”
这么说着,表情阴森怪异的眉郎也并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不对的话,反而是抬手摸了摸自己滑稽丑陋的八字眉就往自己身后看了一眼。
而注意到角落里除了那些跪在着的老鼠串子居然还有个眼泪巴巴的娇媚女祟在,神色微微一动的眉郎先是似笑非笑地挑挑眉,又慢慢走过去用自己的脚尖勾着那瑟瑟发抖的女祟的下巴笑着问道,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奴奴……奴奴叫笛娘子。”
“笛娘子,平平无奇的名字,不过脸蛋生的还算不错,可惜也只能像条哈巴狗一样跪在别人面前,就像我以前那样……不过你比我幸运,至少你没有尝过眼睁睁看着那些和你一样出身卑贱的人一步步过得比你风光的滋味……那可真是一种让人咬牙切齿,悔恨终身的滋味啊……不过幸好,好日子马上就快要来了,老祟主其实一直说的很对,成大事者总要学会放弃很多,张奉青当年能抛妻弃子,张秉忠当年能杀兄食肉,秦艽当年也能手刃生母,为什么我就做不到……不过是一个亲弟弟而已,死了不就死了嘛……”
这么自言自语着,眉郎忽然就低低笑了起来,而注意到面前股灾地上的笛娘子哭的更厉害了,他只是故作怜惜地侧着头勾了勾嘴角,又以一种恶意十足的声音开口道,
“我很喜欢你,想来在血池子里已经无聊了一天的秦龙君也会喜欢你的,记得待会儿千万要好好伺候着,千万不可……怠慢。”
如此击掌冷笑着开口,眉郎也不顾这笛娘子瞬间空白的眼神就将让边上的老鼠串子们把她给架了起来。
而伴着一阵全无龙族正气所在,只剩阴森贪欲的龙啸声,用手指撩开一层层灰纱走进来的眉郎只挥挥手示意身后的老鼠们将笛娘子强行拉进来,又在一脸谄媚地冲着那肮脏的血池子笑了笑之后才开口道,
“……秦玄将军,第一十六个供您享用的美貌娇娥,眉郎也已经给您找来了,今日您的心情如何……”
眉郎这话起初并没有引起那神智全无的淫龙的任何反应,但嗅到女人身体上的脂粉味道还是促使他当即急不可耐地嘶吼了起来。
而从血水中飞快探出自己通红通红的龙眼睛朝外头看了一眼,又见衣着暴露,面相妩媚的女祟瞬间跪在地上惊恐地大叫了起来,低吼了一声的秦玄便干脆用龙尾和龙爪将她一下子抓进血水中撕开衣裳大力奸淫了起来。
“啊……龙君……龙君饶了奴奴……饶了奴奴吧……啊!!救命!!!”
来自淫龙的侵占但凡是正常人都会有点吃不消,这被迫趴在血池子旁边连声惨叫的女祟一时间只面色惨白地哭求了起来,可无论怎么哭喊哀求,那盘踞在血池上方,被情欲和贪婪烧红了眼的成年黄龙还是索求无度,甚至有越演越烈之势。
而直到那里头让人面红耳热的动静渐渐停了,耐心地等候在外头的眉郎才指示着两只老鼠进去把那依然没了气息的女祟抬出来。
再等里头的喘息声渐渐停了,笑问了一句龙君可还没满意的眉郎才听到一道贪婪暴怒甚至是可以说全无神智可言的嘶哑声音才缓缓地响了起来。”
“还要……还要……我还要……我还要!!!”
“当然,我早就说过了,龙君想要多少女人美酒财富眉郎都可以满足你……只要您愿意帮眉郎去杀一个人,办一件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