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荣生是真的不懂父母究竟是怎么想的,都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对方忽然有了出息,眼看着就要赚大钱了,没道理他们就不能跟过去沾沾光,就算没有肉吃,哪怕能跟着喝点肉汤也是好的啊。
林娟眼睛一跳顿时也有些心动,连忙按下还想再说话的魏冬,面上作出犹豫的神色:“话是这么说的没错,可你不知道,前几日咱们家里发生了点事情,和你小叔家闹了些不愉快,我怕……”
见母亲松了口,魏荣生满脸笑意,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娘你别担心,不就是一场误会吗,都是一家人,哪有解不开的仇怨……对了,小叔家最近盖的新房不是要请人去暖房了吗,正好我过去一趟,爷爷还在呢,就不信他们真的就一点都不顾自己兄弟家了。”
这边因为小伙伴的忽然戳穿,魏子芩不得不花了一整个中午的时间,仔细和父母解释了自己忽然突发奇想买下酒楼的全部经过。
因为最近发生的各种事情,魏启夫妻两个对儿子的态度已经是有些放任了,在得知了买下酒楼的钱都是魏子芩自己的,便没再多说,只说之后酒店开起来了自己会过去帮忙,至于能不能撑起来,就看魏子芩自己的本事了。
轻松解决了父母这边的问题,魏子芩刚松下口气,却没想到大嫂娇凤那边又紧接着闹了起来。
忙了一整天,到村里所有相熟的人家通知了第二天要暖房的事情,晚上回来的时候,魏子芩就看到大嫂娇凤一脸紧绷的等在院子里面。
心里知道这个大嫂向来与自己不对付,这回恐怕来者不善,魏子芩思忖片刻,到底不愿和这人在院子里争执起来,便回身把院门关上,之后才开口道:“大嫂找我有什么事情吗,不如我们进屋再说吧。”
娇凤心下惴惴,脸上不由绷得更紧,不知怎么忽然有些害怕自己这个明明年纪不大,却偏偏看不出深浅的小叔子。
犹豫半晌,到底还是鼓足了勇气道:“我听娘说你在城里买了家酒楼是吗?”
“对。”魏子芩点头,心道果然还是酒楼的事情。
看着对方满脸理所当然的神色,娇凤忍不住呼吸一梗,险些一口气上不来。
对?
一个半大的孩子,拿着别管是从哪里来的钱,忽然就瞒着家人在城里买了家酒楼,这得是多大的事情啊,他到底从哪里来的底气,或者更严重一点,他到底还有没有把这个家放在眼里啊,偏偏一大家子还都迷障了似的惯着他,简直是……
借着满腔的怨气,娇凤终于大声开口道:“不行,反正我不同意,你才多大,到底有没有考虑过家里,你知道怎么经营酒楼吗,那么大的一个摊子,如果出了问题怎么办,之前折腾灵田的事也就算了,如今又弄了个酒楼出来,你是不把这个家都拖垮了就不肯罢休是吗?”
魏子芩一挑眉梢,这又关灵田什么事?
不愿意再和对面人理论,魏子芩干脆道:“大嫂的话我都听明白了,不过你可以放心,所有买酒楼的钱都是我自己的,并不会拖累到家里,当然还有更重要的,关于我买酒楼的事,爹娘都已经同意了,至于大嫂同不同意,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与我无关。”
“你敢说买酒楼的钱都是你自己出的吗?”娇凤彻底怒了,也忘了如今两人是在院子里面,不管不顾大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包括你之前要进仙门的时候也是,娘面上说什么用的都是自己的嫁妆,不会影响到家里,其实还不都是从外面借的钱!”
对,真正让娇凤愤怒的,其实不单单只是这回酒楼的问题,还包括之前全家人砸锅卖铁想要将魏子芩送入仙门的事情。
如果说那时候娇凤还能勉强安慰自己说,只要等到魏子芩进了仙门,整个家里都会跟着沾光的话,那么如今魏子芩忽然放弃修仙,则让娇凤彻底失去了平衡。
娇凤想不明白,这一家子到底是怎么想的,明明魏子临才是家中的老大,为什么所有人都偏向魏子芩,到最后所有好处都成了他的,自己相公却像个木桩子一样被扔在了一边,什么都剩不下。
“所以呢,说了这么多,你到底想要干什么?”魏子芩问。
见魏子芩终于松了口,娇凤眼睛一亮,连忙把自己想到的要求都提了出来。
条件是她早就想好的,比如那酒楼如果真的要开也不是不行,但绝对不能是魏子芩一个人的,公公婆婆要占一份,魏子芩大哥也得在里面占上一份才行……再比如魏子芩如今手里究竟有多少钱,必须原原本本的说清楚,不能一个人私藏着,而且往后无论用在哪里,绝对不能自作主张,都必须和家里人商量清楚才行。
当然还有其他一些零碎的条件。
“够了!”可惜还没等娇凤说完,后面就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正是刚从外面回来,碰巧将两人的对话从头听到尾的魏大哥。
“相公……”娇凤一惊,没想到魏子临这么快就能回来。
魏大哥满脸冰霜,心底难堪到不行,简直没脸再去看自己的小弟,只将视线转向自己的妻子,声音仿佛结了冰:“不用再为难三弟了,你既然有那么多不满,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咱们分家吧。”
分家?娇凤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
“大哥。”就连魏子芩也跟着吓了一跳,虽然按照姝河村的规矩,只要父母同意,儿女在成过亲之后都可以单分出去另过,然而在这之前,无论是父母还是魏大哥自己,都从来没有过想要分家的打算。
魏大哥面上性子冷淡,内里却是和魏父一脉相承的顽固执拗,认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等到晚饭家里人都在的时候,便干脆不顾身边妻子的后悔哭号,直接跪在父母面前,将事情前因后果从头到尾都说了一遍。
家里如今生活刚刚好转,盖了新房,又买了酒楼,这个时候提出要分家,魏大哥到底是怎么想的,魏父魏母又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来,在发现怎么都劝不动之后,只能一面埋怨娇凤的不懂事,一面万般无奈地点头答应。
“不过老大,你得知道,如今家里事情正是最多的时候,哪怕你想要分家,最快也得在一个月之后才能行。”
知道母亲是在尽量拖延时间,魏大哥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安静点了点头。
当天晚上魏子芩难得失了眠,直到月上中天,依旧睁眼看着面前的墙壁,心里纠结成了一团。
正忍不住唉声叹气的时候,忽然瞧见自己床边趴了个人影,鬼一样披散着头发看着自己,顿时吓得什么纠结都没了。
“白珩?”终于看清了床边的人,魏子芩简直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完全不知道自己都干了什么的青年特别欢快地点了点头,一面伸手去拽魏子芩起来:“阿芩,走,走。”
“别闹,都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青年力气很大,几乎没怎么用力就将他从床上拉了起来,魏子芩无奈,只能跟着起身。
白珩一笑,微微侧着脸颊,姣好的面容瞬间被月色染上了一层柔光:“东西,有,给你看。”
魏子芩疑惑。东西,什么东西?
第二十二章
白珩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已经二十出头,但因为心智不全的缘故,无论从日常言辞还是行动上看,都更像是一个只有四五岁大的孩子。
爱玩儿爱闹,总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起初魏子芩还会担心一下,到后来见青年虽然爱闹,但大体还是有分寸的,并不会真正去做什么特别危险的事情,便也干脆放任了。
老实说,好像现在这样大半夜里忽然出现在床前,非要叫人陪自己出去玩儿的事,其实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魏子芩叹了口气,从床上坐了起来:“这一回又是什么,如果再给我看死老鼠的话,我可真的要生气了。”
白珩笑得一脸无辜:“不是,特别,特别,东西。”
不是老鼠,是特别特别好的东西。魏子芩自动补全青年的话,心底呵呵,鬼才会信哦,都不用什么特别好的东西,只要不再是死麻雀死老鼠他就谢天谢地了。
魏子芩被白珩一路拉出门,上了葫芦山,等真正到了地方,才发现自己确实是误会对方了。
“这是……”魏子芩瞪着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他们如今所在的不是别的地方,正是魏子芩之前用灵石布置的灵田里面。
先前魏子芩一共弄出了十块灵田,五块用来种普通的灵米,五块用来种从九星阁买来的低阶灵药,无论灵米还是灵药都是才刚种下不久的,哪怕有足够的灵气供应,也至少要三十几日才能长成。
而如今就在魏子芩眼前,所有的灵米都结成了稻穗,沉甸甸的灵米低低压下来,随风摇摆,不断在夜晚里闪动着微弱的金光。
“阿芩,看。”似乎很满意魏子芩的反应,白珩特别得意地抬了抬下巴。
惊讶只是最初的一瞬,魏子芩忍不住皱了皱眉:“不对,不应该这么快才对,你之前都做什么了?”
灵田外面布有阵法,因为害怕有其他人误闯进来,所以魏子芩一开始就没有设置与阵法相对应的钥匙,而是直接在阵法的最外围布下了用来识别身份的补充阵法。除非有元婴以上的修士跑到这边来,否则如今也就只有魏子芩和白珩两个人能够进到这里。
白珩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摆了个打坐的姿势:“这样,就,行了。”
“你是说运功打坐?”魏子芩忍不住道。如果方法得当,在灵田内运功打坐确实可以帮助灵田内的灵种加速成长,甚至魏子芩自己也是这样做的,可如今哪怕以他的修为,也最多只能将灵米的生长期从三月缩短为一月罢了,根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让灵米彻底长成。
“生气?”白珩窥着他的脸色,有些担心道。
“没,我没生气。”魏子芩摇头,抬头看了他一眼,心底很快释然。
不是早就知道了吗,青年过去很可能也是个修士,会变成眼前的样子,完全是身体上出了岔子的缘故,那么如今会有比他更高的修为,也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谢谢,最近我正好缺灵米用呢,你帮了大忙了。”
五块灵田一共三十株稻穗,加起来最少也能结出一二百粒灵米,足够他最近使用了。
阿芩说谢谢了。白珩特别开心的弯起嘴角,等了一会儿,就见魏子芩虽然嘴上说谢谢,之后却再没有任何其他动作了,又忍不住将弯起的嘴角放了下来。
不对啊。
白珩疑惑地歪了歪脑袋,他明明记得之前有看过的,村子里面年轻的小伙帮喜欢的姑娘种好了灵田,姑娘一脸欢喜地在小伙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种灵田之后……不是应该有亲亲的吗……为什么阿芩没有亲亲自己呢?
完全不知道青年的复杂心思,魏子芩又检查了一遍灵田,发现里面无论是灵米还是灵药都没有什么问题后,便彻底放下心来,硬拉着不知什么原因死活不肯离开的青年下了山。
因为这一下折腾,魏子芩彻底忘了先前的纠结,之后一夜好梦。
第二天便是魏家新房暖房的日子,魏子芩起了个大早,帮着魏大哥一起摆放桌椅招呼客人。
因为魏父魏母在村里面人缘不错的缘故,这一次暖房来了不少人,几乎所有还闲着的姝河村人都跑了过来,以至于到了中午的时候,刚盖好不久的新房便有些人满为患了。魏父魏母考虑了一下,索性天气还不冷,便干脆将一部分多出来的桌椅摆在了外头。
魏子芩刚把桌椅放好,就听见不远处有人招呼他道:“哎呦,堂弟怎么一个人抬桌子呢,快快快,快点放下了,你想要搬到哪里,我来帮你抬过去。”
魏子芩抬起头,就看见堂兄魏荣生满脸堆笑的小跑过来,殷勤地接过他手中的桌椅,小心翼翼放到了指定的位置上。
“子芩来看看,放在这里行不行?”放完还一脸讨好地看向魏子芩道。
魏子芩站在原地,也不说话,就定定盯着他看,直把魏荣生看得尴尬不已,才终于开口道:“堂兄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魏荣生讪笑:“哎看你说的,都是一家人,没有事情我就不能过来找你了吗。”
“哦,”魏子芩点头,神色平静,“既然没有事情,那我可进屋了。”
见对方真的要走,魏荣生心底着急,连忙将人叫住:“别别别,我来找你,确实是有些事情的。”
魏子芩停下脚步,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是这样,”魏荣生不由咽了咽口水,不知怎么回事,莫名有些打怵自己面前的小堂弟,只能硬着头皮将自己的来意说了出来,“我听人说,你在城里买了家酒楼,我就想着,你那酒楼刚开,肯定缺人手,正好我最近闲着,不如就去你那里打个下手什么的,到时你随便给我点工钱就行……怎么说都是一家人,总比外人更可靠一些,子芩你说是不是?”
“哦,堂兄听错了,我那酒楼的伙计都已经找好了,并不缺人手。”魏子芩干脆打断他道。
“啊?”魏荣生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顿时一愣。
“不过如果堂兄真的想来也不是不可以,”魏子芩话锋一转,直等到魏荣生忍不住面露喜色的时候,才将后面那半句接了下去,“只是工钱上可能要少一些,和粗使的伙计一样,每月一贯钱,堂兄如果觉得行的话,现在就跟我到屋里去把契约签了吧。”
一贯钱就是一两银子,魏荣生险些吐血,如今哪怕是在码头上做苦力,做得好的话,合一月也不止二两银子的工钱,怎么跑堂的伙计反而每月只有一两银子的工钱。
“子芩开玩笑的吧,怎么会一贯钱这么少,我记得你如今给人种灵田,也要一株灵米二两银子的价格吧。”
“哦,既然堂兄不愿意就算了,”魏子芩并没有要和他理论的意思,转过头来冲屋里喊道,“大哥,大伯家的荣生堂兄过来了,我有事要出去,你先过来招待一下。”
随着魏子芩的声音,这会儿正在魏家做客的村人全都转头看了过来。村里闲言碎语传得快,关于魏家兄弟两个那点恩恩怨怨几乎没有人不知道的,如今看见魏荣生在外面,眼里顿时都带了点看好戏的神色。
“堂兄别傻站在这里了,先到屋里去坐坐吧。”喊完魏大哥,魏子芩勾着唇角,特别好心的提议道。
“不,不用了。”
魏荣生被看得脸颊滚烫,耳边尽是村人小声议论的声音,哪里还敢进屋去坐,连忙逃也似的离开了。
极北之地,寒月宫,正殿外。
几位殿主匆匆从殿外的游廊上走过,唯有无涯殿主小心坠在后面,直到所有人都进了屋里,才将跟在身边的侍从一把拽进了暗处。
“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说仙君因为去了某个不知名的小秘境,生死不明,一直都找不到任何踪迹吗,为什么忽然间又说已经找到人了?”岳祁强压着声音,勉强按下心底的焦虑,紧攥着侍从领口的手几乎忘了收起力道,直把对方勒得唉唉痛叫才总算将手松开。
“岳殿主……”侍从面色发苦,想说你问我我去问谁,人是修罗殿那边最先发现的,而且这么大的事情,他一个每日在正殿外面伺候的小小侍从,怎么可能知道。
“算了,”岳祁摇了摇头,终于在心底叹了口气,也知道如今再去为难一个侍从,根本就没有任何用处,“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