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躲在天宫一角瑟瑟发抖——跑太快,腿抽筋。
“来。”皆无捧住陈致的脑袋,准备把龙气渡过去。
陈致顶着张变形的脸,艰难地开口:“你不问问我要龙气干什么吗?”
皆无将龙气渡过去:“麻烦都源于好奇。”
“……我突然特别想告诉你!”
皆无捂住耳朵。
“我要告诉寒卿,刚才骂他的话,都是你教的。”
“你觉得他还会给你开口说话的机会吗?”
阴险!
陈致愤怒地瞪着他。
皆无叹了口气,毫无诚意地问:“你要龙气干什么?”
“我渡给了崔嫣,让他压制妖丹。”
“……我以为你会有骨气的不说。”
“我不是寒卿,我不傻。”
竟然说他的心上人傻……皆无很想起身咆哮,但发现,没有丝毫的反驳之力。“妖丹被他吃了?看来他在崔府饿得很惨啊。”
陈致将来龙去脉简单地说了一遍,只略去了崔嫣捉着他吮吸的那一段:“龙气的后遗症也太可怕了!你老实说,寒卿伤的不是尾巴,是脑袋吧?而且会传染。”
皆无白他一眼:“炫耀够了吧,谁还没有点恋情!”
“什么?”
“一个俊男对你嘘寒问暖,还说要你不要江山,这不是爱情就是色情,你自己选一个!”
“……你每天到底在想什么。”
“我和心上人决裂,却成全了你的爱情,你说我现在在想什么?”
“我是男人。”
“你对舍不得你的崔嫣去说。”
陈致深吸口气,站起来要走,皆无在身后慢悠悠地说:“不想知道龙气是怎么回事啦?”
陈致一屁股坐回去。
“崔嫣是命定的天子,生来便有龙气护体。但他服用妖丹的年纪太小,体内的龙气尚不足以炼化,龙气与妖气相争,才导致今时今日妖丹不断反噬的境地,换做他人,早在不自量力地服用妖丹时就死了。”
陈致说:“若他登基为帝,体内的龙气是否更加充盈?”
皆无说:“帝王的龙气是一日日积攒的。妖丹在他体内多年,根本不会让每日诞生的龙气形成气候。必须要有足够强大的龙气在顷刻间压倒妖丹,将其炼化。他选陈应恪也是瞎眼,那昏庸无能的小皇帝能攒下多少。”
陈致想了想说:“所以,只能靠寒卿的龙气了?”上次不成功,是不是龙气太少?
皆无看穿他的想法,摇头道:“没用的。龙气是通俗叫法,正经的说,就是王气,王者之气。人间帝王是人王,寒卿是兽王,人王之气会帮助人类炼化妖丹,而兽王之气虽然也有一时的克制之力,但用多了反而会使妖丹更强大。”
陈致吓得体内龙气一抖:“那怎么办?”
皆无说:“身怀人王之气的有两人,一是陈应恪,一是他自己。前者投胎转世,成为常人,而他自己,深陷泥潭,无力挣扎,为今之计,只有取出妖丹。”
陈致说:“怎么取?”
“开胸剖腹……废话!他自己吐出来就好了。”
“这么简单?”
“也不简单。他与妖丹相伴多年,形成依赖,一时失去,身体必然虚弱无比,若无灵丹妙药相助,下场就是一个死。不过你多的是大腿肉,随便割点肉放点血,他就享用不尽了。”
陈致心事重重地回到皇宫,刚靠近寝殿,就见崔嫣身披大氅,气势汹汹地走出来,若非闪避及时,几乎撞个正着。他连忙爬窗回床,再“睡眼惺忪”地走出来,问守在门口的黑甲兵:“他去哪儿?”
黑甲兵一如既往的坦荡:“高德来与张权的组成了联军,围住了京城。”
陈致心里“咯噔”了一声。这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他回屋转了转,始终不放心,问明崔嫣去了议政殿后,立刻赶了过去,半道儿正巧遇上回来的崔嫣。远瞧着还是冰冻三尺的脸,走近了便是春暖花开。
崔嫣微笑着解下大氅,披在陈致身上:“冷不冷?”
陈致想起皆无的调侃,真的哆嗦了一下,崔嫣连忙握住他的手:“这么晚出来干什么,我很快就回去了。”
陈致用力又不失礼貌地抽回了手:“高德来和张权找上门了?”
崔嫣轻笑道:“一个年事已高,一个有勇无谋,不足为虑。你这么关心他们,难道后悔选了我吗?”声音轻柔,如微风掠水,激起浅而缓的涟漪。
陈致知道他多疑,忙道:“我当然是站在你这边的。”
崔嫣笑道:“逗你玩的,你的心意……”垂落的目光故意在他的嘴唇处逗留了一会儿,才意有所指地说,“我当然知道。”
陈致内心的小人儿高举“高德来与张权的造反”大旗,击鼓呐喊:打崔嫣!打死他!
崔嫣拉着他回房,临睡前,突然说:“你见过我的手段,所有与我作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不等陈致反应,又温柔的说,“只要你真心待我,我保你高枕无忧。”
又是一糖一棒子。
陈致拉被子过脸,不想理他。
次日醒来,崔嫣依旧像往常一样,等他一道用膳,丝毫看不出大军压境的焦急。不过饭后,他还是带着陈致去议政殿转了一圈。
可怜陈朝旧臣好不容易在崔嫣的手里幸存,又要面对城可能一破再破的惨境,几乎一夜未眠,天未亮,就进宫打听消息。
偏偏崔嫣如往常一样,先议城中政务,听哄抬价格的粮铺乖乖地交出了粮食,还笑眯眯地对陈致说:“多亏了陛下的妙计啊。”
陈致谦虚地说:“仰赖天师威名。”
两人你来我往,分外和谐,却急刹了其他人。
一班旧臣对视了半天,无人出声,还是崔嫣的军师起了头:“高德来与张权已下请帖邀约天师,不知天师打算如何应对?”
崔嫣看向陈致::“陛下以为如何?”
陈致没有经验,不敢乱讲,便说:“天师胸有成竹,何故问我?”
崔嫣笑道:“陛下果然知我。高德来、张权与我都是义军,我与高德来还有过些许往来的交情,如置之不理,便是见利忘义。你们也不愿追随一个畏首畏尾的主公吧?这场邀约自然是非去不可。”
一名旧臣忙说:“但他们设宴在城外,分明是鸿门宴啊!”
崔嫣麾下军师傲慢道:“天师通晓天术,焉是这些凡夫俗子所能算计的!”
崔嫣望着陈致:“陛下可愿随我赴险?”
说实话,不是很愿意。
陈致不是不愿意去,而是不愿意跟着崔嫣大摇大摆的去。身为该死不死的皇帝,想也知道一出现必然万众瞩目,远不如用隐身术偷偷跟在后面方便。
他踌躇了下:“只怕令天师为难。”
崔嫣扬眉:“何出此言?”
“我虽不惧死,却怕使你大失颜面。”陈致顿了顿,叹气道,“也罢。他们若以大义为借口,要你杀我,我必不会让你为难。”言下之意,是会自行了断。
崔嫣又笑了笑,伸手去握陈致的手,被躲开之后,还碰了碰肩膀才缩回来:“你是我的和氏璧,自当完璧归来。”
……
完璧?
陈致嘴角抽了抽,不是他多想,而是……皆无给他的影响实在太深刻了!
他需要时间来平息内心的恐慌:“宴请在什么时候?”
“下午。”
“……”
幸亏是冬日,日头暖而不烈。
陈致与崔嫣一道乘坐龙撵出行。
崔嫣见陈致半天不说话,主动找了个话题:“我头一次乘坐龙撵,十分好奇,陛下不介绍一下吗?”
四四方方一辆车,有什么好介绍的?
陈致兴致缺缺:“我也很少坐。可惜杨卿去得早,他倒是很熟悉。”
崔嫣皱眉:“杨仲举竟敢乘坐龙撵?”
杀过龙子的人,有什么不敢的。
陈致说:“他有一沓圣旨:‘杨卿为国操劳,赐坐龙撵’‘杨卿功在社稷,赐坐龙撵’‘体恤杨卿夜读奏章,赐坐龙撵’……好在我只要盖玺就够了,圣旨是别人写的。”
崔嫣忽而凑近:“陛下可否唤我一声崔卿?”
陈致:“……”催情???就问问,他自己怎么说得出口。
崔嫣见他半日不答,笑容微敛:“在陛下的心中,我始终是个造反的叛逆吧?”
陈致察言观色,立刻安抚道:“你反的是杨仲举的陈朝,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真的?”
“真的。”
“那陛下为何不愿意称我为崔卿?”
……因为发音太尴尬。
陈致舔了舔嘴唇说:“在我心目中,你已经是这座江山的主人了。”
被舔过的嘴唇带着水泽,微微地泛白,看得崔嫣目光微沉。因变故频生而日渐模糊的记忆又清晰起来,虽然是男人,嘴唇却出奇的柔软。
陈致觉得自己的嘴唇快被看肿了,忍不住扭过头去。
崔嫣看着他的耳朵,突然觉得耳垂也肉得可爱。
车渐行渐缓,未几便停下来,有黑甲兵掀帘。
崔嫣先出,伸手搀扶陈致。
陈致下车后才发现他们已经到了城外,后方是严阵以待的数千黑甲兵,前方是高德来与张权联军。
对垒的两军之间,搭建了一座简陋的凉棚。
棚中有两人在座,其中一年长者见他们到来,起身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