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底努力瞪大眼睛:是你,用剑气锁住了我的喉咙;是你,剥夺了我发声的权力;还是你,在这里质问我为什么不说话!
“不愧是魔域派来的专业二五仔,不是普通讯问手段可以征服的存在。”令梨看向卧底拼命瞪她的血丝眼,有些棘手。
“我不擅长虐杀和审问,只能等师兄来了吗?”令梨摩挲下唇,“可兄长大人说过,什么时候掌握新知识都不算晚,一份活生生的练手教材摆在我面前,我是否该好好珍惜?”
本领多多兼职多多,说不定过了今天她能把业务开展到衙门呢。
“既然你不开口。”令梨缓缓拔剑,“我只能采取一些过激手段……咦,师兄?来得好快。”
令梨拔剑拔到一半,眼尖地看见一抹冷色的白。
“师兄来得正好。”令梨找到了告状的人,十分愤慨地说,“这位卧底师兄好生可恶,我好心为他松绑,他却闭口不言宁死不屈,欺负我没有升级刑讯技巧。”
卧底看到宿回云时脸色更白,他的眼睛里又是惊怒又是茫然,不懂住在如此偏僻的洞府、仿佛被排挤的外门弟子怎么会认识首席大师兄。
他收到的情报不是这样!
卧底师兄埋伏进凌云剑宗很有些年头了。
他是散修上岸拿到编制的弟子,金丹真人的身份在散修中金光闪闪,在大宗门朴实无华,作为一位底层金丹,卧底师兄在凌云剑宗低调蛰伏。
入宗后,他每年在学分修不满的期末地狱挣扎,边在死线边缘疯狂狗刨,边盯着学分排行榜上第一的宿回云和第二的匿名弟子“**”,嫉妒得夜不能寐。
他一天比一天知道自己与真正的天之骄子间差距何等之大,一天比一天焦虑,渐渐走向邪魔歪道。
卧底师兄结识了一位声名赫赫的弃仙修魔前辈。
原上清仙宗弟子、现九重宫护法,明朗真人!
“叫我小明师兄就好。”明朗真人为人爽朗大气,身为一介传奇却十分平易近人,很快俘获卧底师兄的心。
小明师兄人脉极广,在他的帮助下,卧底师兄总算找到了花钱请人代修学分的途径,成功用金钱买到了及格。
“客服小梨究竟是门内哪位师妹?简直如我的再造父母。”卧底师兄捧着自己金灿灿的学分证书,虔诚地送上五星好评。
他自此成为了客服小梨的忠实客户,更是感激小明师兄引荐之功,也越发不满凌云剑宗的学分制度。
“若是学小明师兄弃仙修魔就好了。”卧底师兄思量着,“客服小梨一视同仁所有老板,即使我为魔修,只要钱在,她的心就在。”
卧底师兄悄悄递出橄榄枝,明朗真人没有明说接纳他的投诚,只道要他在凌云剑宗多留些时日:“或许尊主有事需你之力,有功劳在手,入职九重宫也容易些。”
卧底师兄于是成为了一名光荣的魔域卧底,时不时领到来自明朗真人的活动经费。
拿钱要办事,卧底师兄等啊等啊,终于等到了他的差事。
“你的机会来了。”明朗真人一句开场白,改变了卧底师兄接下来的人生。
“魔域前些日子断网的大事,想必你在凌云剑宗亦有耳闻。”明朗道,“有人得罪了尊者,惹出了天大的祸端,魔域全体上下群情激愤。”
“身为魔域外围人员的你,有必要在行动和精神上配合我们的工作。”明朗严肃道,“据可靠情报,胆大包天得罪魔尊的那个人,正是凌云剑宗弟子!”
卧底师兄倒吸一口凉气:“竟有如此猛人?小明师兄你哪来的情报?”
“我的情报网领先魔域一个时代。”明朗哼笑,“我不仅知道那个人是凌云剑宗弟子,我还知道她的真名和她的网名。”
卧底师兄迟疑道:“这人连尊主都敢得罪,我区区金丹修为……”
“不必慌张。”明朗说,“她不过是凌云剑宗外门的小小筑基弟子,没存款没家世没师承,胆识的确过人,可惜时运不济。”
筑基期?卧底师兄大松口气,拍着胸脯一口答应替明朗在宗门内寻人:“我定会为小明师兄找到贼人,放心交给我。令梨对吧?她竟敢和我最推崇的客服小梨师妹撞名,这个梁子我结定了!”
明朗:“嗯……是的呢,所以你一定不要听她狡辩,套了麻袋扛上就跑。”
卧底师兄信心十足,自信满满地蹲守在了令梨洞府外。
一蹲守,就守到了今天。
“都是明朗真人误我!”卧底师兄嗓音嘶哑道,“他说你是筑基弟子,在宗门孤立无援,说我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升职加薪全款拿下魔域内环海景房。”
令梨在宿回云的提醒下抽出锁住卧底师兄咽喉的剑气,不等她初次尝试上刑,卧底师兄如倒泔水似的一口气说完了证词。
“我被人骗了。”卧底师兄难受道,“我要请律师,我要聘请客服小梨,我不能没有她――期末死线快到了,没有她给我刷学分,我怎么活啊。”
令梨眨了眨眼,掏出手机在通讯录里一路往下滑,屏幕递到卧底师兄眼皮底下:“网名【上岸散修性感补考】?连续四次给我五星好评,我返还了你一张八折券的老板?”
卧底师兄看着熟悉的聊天记录,整张脸扭曲成呐喊的形状。
“我、我……恩将仇报狼心狗肺之人竟是我自己!”
打击太大,卧底师兄险些一头晕倒,人如游魂般被宿回云带去宗主峰。
令梨作为当事人不得不跟着一起来,路上她拽着宿回云的袖子,小声说:“师兄,我实在不想被宗主当成招生办明年的宣传指标。”
“我可是背着魔域通缉令的逃犯。”令梨眼神真挚,“我会败坏宗门的名声,让本就参差不齐的生源更加岌岌可危,还请宗主三思。”
“不会。”宿回云摇头,“我先前说稍后去找师妹,正是要解决这件事。”
“宗主不会为难师妹。”他淡淡道,“因为他正在被人为难。”
令梨:“???”
她更不解了,但宿回云不再多说,轻轻扯了扯被令梨拉住的袖子,示意她跟上。
令梨偷过很长时间宗主峰的网线,但亲自登门拜访是第一次――多不好意思,门都没进,先记住了人家的wifi密码。
“宗主。”宿回云带着令梨问好,她有学有样地低头行礼,又听见师兄道:
“见过师尊。”
师尊?令梨悄悄揪了下耳朵,无心剑尊?
“嗯。”被问好的人平平淡淡应了一声,声音与宿回云如出一辙的冰冷。
单凭这个,这两人定有师徒关系。
令梨藏了半个身体在宿回云身后,一副突然拜见宗门大人物好紧张的小弟子模样,实则满怀探究之心地看向了无心剑尊。
无心剑尊沈无,剑道第一人。
身形颀长的男人坐在主座,背后长剑不加半点儿装饰,他简短地应了一声亲传弟子的问好,便将在场所有人无视了个彻底。
渡劫期剑尊,以他的实力无需在意任何人情世故,无论是占了宗主峰的主座让宗主无座可坐,还是无视令梨和卧底师兄,都没人会挑他的错处。
“可剑尊对师兄好冷淡啊。”令梨在心里嘀咕,“师兄不是剑尊唯一的亲传弟子吗?”
沈无活了这么多年,只收了一个弟子,各类天才地宝皆不吝啬,怎得态度如此冷漠?
如果哪天令梨和兄长大人说话只得到他一个“嗯”字,她定会惊慌失措拎着农药和肥料奔向桃林:兄长大人竟然不理小梨,一定是树根进了害虫桃枝没了营养,不要慌兄长大人,我这就来救你性命!
宿回云习以为常,毫不在意。
除了“见过师尊”几个字显得恭敬些外,他对自家师尊的态度和师尊对他一样冷淡,两个人都不觉得有问题。
冰山和冰山之间拥有奇怪的默契,他们师徒关系其实很不错,沈无尤其厌恶外人,如果令梨和卧底师兄不是宿回云带进来的,他已经一道剑风将他们扫出千里了。
宗门内辈分最高的宗主的师叔祖默认了进来的两人,宗主清咳两声,摆出威严中不失亲近的脸色:“这两位弟子是?”
“师妹。”宿回云简单介绍道,“和魔域派来捉捕师妹的卧底。”
宗主:没了?你说完了?
他不死心地看向自己最得意最优秀的首席弟子,没有看出一丝补充说明的意图。
“习惯了。”宗主努力平心静气,“我早就习惯这两人如出一辙的德行,我不会破功,我已经和师叔祖认识几百年了,我的心已经不会更寒冷了。”
宿回云是宗主师叔祖的亲传弟子,真算起来辈分比宗主要高,“长辈”说的话,他怎么能有意见呢?
宗主:让吾阅读理解一番。
首先,宿回云称呼他身边的女孩子“师妹”。
仅这一点,就很不寻常!
“他承认过谁是他的师妹吗?”宗主苦苦回忆,顺着凌云剑宗内门弟子名单一个个数过去,无论是姿貌双全之辈还是家世极盛之辈,宿回云对她们的称呼方法永远是叫全名。
偶尔他懒得记名字,干脆不叫,被剑气锁定的人自然浑身激灵反应过来大师兄有事找她。
“他甚至没有带姓氏,只说是师妹。”
因为不会再这般称呼第二个人,所以不必特意区分以免错认。
凌云剑宗是个宗门,宗门内人人互称师兄弟姐妹,可真正被承认的只有同个师承下的弟子。
按入门序齿排序,年长者对年幼者承担责任,年幼者遵从年长者,这样的关系在修真界甚至可以超越血缘上的亲族。
宿回云称这个女修为师妹,除了亲近之外,还有愿意教导她、帮助她、为她背负责任的含义。
几乎是明说着表了态。
“原来她就是得罪了薄念慈的女修。”宗主仔仔细细打量令梨,“剑修,胆识过人,于秘境生死之际凝结金丹,心性极佳,第一次参与东海风云会便夺得魁首。”
这倒是可以理解宿回云的另眼相看,要不是无心剑尊在这里坐镇,宗主已经拽起令梨的袖子把她锁在招生办宣传旗帜上了。
可惜,太可惜了,宗主扼腕叹息。
宗主眼神连番变化,令梨尽收眼底。
她轻轻拽了拽宿回云的袖子,对无心剑尊的方向努努嘴,眼睛眨眨。
宿回云很轻地点了下头。
师兄,太机智了!令梨在心里疯狂鼓掌。
不愧是最了解宗主黑心资本家人设的大师兄,他知道令梨无论如何都逃不过这一劫,干脆借力打力,请来宗主唯一得罪不起的师叔祖。
唯一的亲传弟子结婴,沈无自然要考校宿回云的剑术,可有可无地走了一趟宗主峰,将宗主的邪恶心思扼杀在萌芽里。
令梨已经在宗门最大的两位大人物眼皮底下过了明路,无论如何,她宗门里的安生日子有保证了。
“汝当真不能公开我宗弟子身份?”宗主不死心道,“吾可以担保,只要汝不离开宗门,魔域狂徒绝不能近汝之身。”
令梨瞅瞅宗主,又瞅瞅卧底师兄,客观道:“禀告宗主,此人于我洞府外蹲守半月有余,无人知晓。”
令梨:你的保证,狗都不信。
宗主咬了咬牙,不甘心招生大计失败,还要再劝。
“你得罪了薄念慈?”沈无突兀问道。
他话一出,万籁寂静。
谁也没想到无心剑尊会和一个金丹修士搭话,令梨看了眼宿回云,如实答道:“是,因为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我与魔尊结怨。”
一件她违反未满金丹修士保护法、盗用宗主峰网线害宗主半夜掉线数次、嚣张在游戏里五杀魔尊的难以启齿的事情。
真相中藏了她太多罪名,令梨端正脸色,一副你不要问,问了我也不能说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