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想要,又想要,即割舍不下内心的执着,又无法罔顾他人的看法。
“我一向不干涉别人的选择。”令梨摸摸下巴,“如果在你心里嫡小姐的身份像我的剑一样重要,那么无论你付出怎样的代价、放弃多少东西我都可以理解,男人只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
“但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构建占据一座城市的执念,制定的七条规则条条框框强调身份,执念化鬼的庶姐不择手段只为了一个‘嫡’字,你表现得如此在意身份地位――你的执念可不这样想。”
天色渐渐黑了,小荷提着灯笼呆板地走过掉漆的南楼小院木牌。
偏门外,伽野如昨夜一样叩响了门扉。
令梨知道接下来的流程,她打开门,两人并肩赏花,他带着满身槐花清香在入夜前离开,她只能隔着门相送。
一直到半月之后,及笄礼的前一夜,两人为了未来的相聚选择了现在的离别,数年之后,成为携手婚姻的陌生人。
“我知道你在遗憾什么。”令梨轻轻地说,“其实只是很小的一件事。你一夜一夜目送你的情郎离开,一次又一次萌生出留他过夜或随他离开的念头。”
“可你都不能做。”
【规则四:如若阁下想离开成王府,为了彰显嫡女的尊贵身份,请至少携带两位侍女一同出府。】
【规则六:南楼小院入夜后不接待外男。】
“看啊,这么矮的门槛,你却用了一生都跨不过去。”令梨脚尖抵在偏门的门槛上,招手让提着灯笼的小荷过来。
“只要你还有成王府嫡女的身份,你就永远不能得偿所愿。”
令梨一手夺过小荷的灯笼,一手拉开偏门的门扉。
短发金眸的少年朝她笑笑,令梨垂首,呼地吹灭了灯笼的火。
烛火熄灭的刹那,南楼小院掉漆的木牌被北楼小院取代,头发被烧得像狗啃一样的庶姐狂喜,她和瞎了一只眼睛的小莲突兀出现在槐树下。
庶姐怎么也没有想到,她施了无数伎俩像夺走的身份,令梨今晚竟主动拱手相让了!
“灯笼熄了……我亲爱的妹妹,没有挽回的余地,没有!”
令梨按了按心口,那儿空了很大一块,无数声音在她脑海中叫嚣着:你怎么敢放弃!你怎么敢丢弃你唯一的――
“就是一无所有才好啊。”她说。
令梨握住伽野的手,抬脚踏过门槛。
她仿佛踏过了一层水幕,眼前闪烁模糊不清的碎片,令梨没有费心去看,这不是她的人生,没有沉浸式体验的必要。
困在成王府的时候,令梨眼中的夜晚粘稠黑暗,见不到一丝月光。
她踏过门槛,才发现今晚的月光极为明亮,风清月朗。
“或许是原身的隐射。”令梨道,“成王府太压抑了,在她眼里又沉又黑。”
门外象征自由,象征得偿所愿,值得以一切美好的意象描绘。
“趁着月色私奔出城,果然是小女孩心心念念的愿望。”
心心念念太多年,化为执,化为妄。
令梨拽了伽野一把,朝城门的方向跑去。
“快跑!”她大声且不负责地说,“侍卫小姐夜间私会的剧本已经被我撕了,接下来是全城追捕纵火逃犯的时间!”
作者有话说:
小梨:私奔(x)大逃杀(√)
第173章 修仙第一百七十三天
◎快乐得鬼见了都发抖◎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说好的私会为什么变成了私奔?一步从言情故事男女主变成法制频道在逃纵火犯, 中间的跨步是否稍大了些许?
伽野不懂,他弱小无助又可怜。
令梨拽着伽野的袖子带他跑,她一马当先, 气势汹汹,充分展现了一位剑修刻在骨子里的莽劲。
跑了莫约五十米左右, 令梨开始喘气, 呼吸缭乱, 眼前闪过一阵黑一阵金的虚影, 心跳声震耳欲聋。
她没有慌乱, 令梨掐了两下人中,没什么用,她靠近伽野, 边跑路边断断续续地说:
“这具身体……我从来没用过如此孱弱的躯体……事实证明脊椎骨完整的身体在懒惰面前不堪一击……我不指望她每日练剑不辍,至少做两套广播体操打打太极拳也是极好的……”
令梨甩了甩发昏发黑的脑袋,恨其不争:“只是熬了两个通宵而已!我筑基的时候熬了五天五夜游戏代打, 第六天早上还不是神采奕奕地去参加期末考试――她怎么就不能争气一点?”
伽野一手扶住令梨肩膀, 听她上气不接下气把话说完, 心想阿梨真是有够苛刻。
不愧是每天练剑四个时辰起步的内卷王者,永远年轻永远精力充沛, 试图用自己为标准衡量所有人。
虽然令梨当了几天成王府嫡小姐, 自以为揣摩人设揣摩得出神入化,但她还是稍稍高估了大小姐的体力。
装饰性多于实用性的锦鞋挂在令梨脚跟, 她一边跑一边蹬掉锦鞋, 裸.露的双足踩在地上, 在月色下莹白如玉。
槐城街道不平整, 地上碎石沙土避无可避, 细碎的石子划过嫡小姐娇嫩的脚足, 疼得钻心。
令梨不为所动,每一步都扎扎实实踏稳在地,宁可疼痛也不肯摔倒拖慢跑路的速度。
她的长发她的衣衫在跑动中变得凌乱松垮,令梨时不时低头捞起下滑的外裳,胡乱搭回身上,嘴里小声念着槐城的布局图,带着伽野穿梭在复杂的巷子里。
私奔是她提出来的破局点,自该由她领着伽野走完全程。
月色照亮前路,举着火把的追兵驱散后路的黑暗,令梨拽着伽野的袖子跑过一个拐角。
“冒犯了。”
不等令梨回神,伽野一手揽住她的肩膀,一手托住她的小腿,腾空将她抱起。
令梨下意识搂住少年的脖颈,她看了眼拐角后隐隐的火光,不甘心地说:“我还能坚持一会儿。”
“我知道。”伽野抱着人跑脚步也极稳,带刀侍卫的体能显然不是王府千金可以比拟的。
他偏头蹭了蹭令梨打湿的额发:“不用太勉强自己,若我们是真身进来,怎会被一群王府追兵撵得四处窜逃?”
身体素质受限于执念原身,令梨有通天的本事也不能带千金之躯极限跑酷。她对自己向来狠心,这具躯体的潜能几乎被她不计后果地榨干。
拖着孱弱的躯体强行跑路不是个好主意,令梨缩在伽野怀里得到了休息的空余,方才强迫身躯的后果一下子爆发了。
“咳咳!”她捂着嘴小声咳嗽,紧闭的眼皮不住地颤抖,抓在衣服上的手臂不自然地痉挛。
令梨从会走路起开始练剑,她从未想过一具不锻炼的身体能残败到如此地步――假如她早生千年,生在和执念原身一个时代,她一定强迫南疆推行早晚跑操制度,把深闺小姐统统捞出来晨练。
细碎的咳嗽间,宽大的手掌拍了拍令梨的后背,抚在脊椎上一点点帮她顺气。
脊柱骨不是这具身体的敏感点,但令梨还是下意识抓住了伽野的手腕。
肌肉运动到极限的痉挛还未结束,她抓住伽野的手指发颤,指甲扣在他脉搏上。
“想抓就抓吧。”伽野笑了笑,“正好放过你的衣裳。”
令梨眼前发黑,索性闭着眼调理呼吸,看不见她现在的模样。
伽野夜间视力极佳,金色的兽瞳清晰明亮,看向怀里呼吸起伏的少女。
她硬撑着跑了很长一段路,外裳几乎要掉在地上,衣裳被颠了又抓,皱巴巴揉成一团,雪白的里衣贴在匀称的身躯上。
衣裳还算好的,锦鞋早早被蹬到不知哪里去了,暴露在月光下的双足惨兮兮的。
白皙如凝脂,碎石划过的血痕仿佛羊脂玉上浅浅的红瑕,既令人惋惜白玉微瑕,又沉溺于破碎的美感,生出暴虐的欲.念。
令梨因琐碎的咳嗽蜷起身子,又难受地仰起头呼吸,修长的脖颈宛如濒死的天鹅,隐约能看见浅青色的血管。
黑发金眸的少年舔了舔犬牙,目光流连在一看就很好咬的软肉上。
察觉到良久的凝视,令梨掀开眼皮,隔着朦胧的水雾看向伽野。
“甩开追兵了吗?”她哑着嗓子问,困乏地捏了捏眼角。
“前面有个遮蔽物,我们去那儿歇一会儿。”伽野看到那双隔着水雾依然明亮的黑眸,低下头又蹭了蹭令梨的鬓角,喉咙里冒出轻微的呼噜声。
即使蜕变为龙族,他身上依然遗留了大猫的习性,很难改正。
伽野提到的遮蔽物是几块搭在一起的碎石,他们一路跑到了石场附近,几块堆在一起的巨石间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勉强容人的空隙。
空隙是真的小,伽野坐下后就没了空余,令梨只能坐在他腿上,缩在他怀里。
“趁现在处理一下伤口。”伽野不用借着月光也能视物,他的指腹轻碰令梨脚底被碎石划过的伤口,她小声嘶了一下。
“真是新奇的体验。”令梨咂舌,“化神道君的身体针山也过得,竟栽在了几颗石烁上头。”
“成王府嫡小姐也没想过自己竟有和野男人私奔,跑断腿的时候。”伽野一边说话一边捧着令梨的双足仔细看了看,“条件简陋,先清理掉沙石,再简单包扎一下。”
令梨瞧了眼微微颤抖的手指,她握了握拳,软趴趴没有力道。
“你来吧。”令梨牵起外裳的衣角,“用这个。”
王府小姐的衣料比带刀侍卫柔软很多,用来做绷带正好。
撕拉两下,伽野干脆利落地撕下令梨外裳的布条,一道道缠绕在伤口上。
为了方便他包扎,令梨换了个姿势,脚尖踩在伽野的膝盖上。
少年一手握住她的脚踝,慢慢给布条打结,偶尔抬眼看一看令梨。
令梨的眼眸映着火光,成王府的家丁举着火把如洪流般穿梭在槐城里,从她的视野中看去,举目皆敌。
“这就是失去成王府嫡女身份的下场吗?”令梨托腮望向吵闹的街市,“留在府内魑魅魍魉,离家私奔举世皆敌,自由的代价太过沉重,与鬼祟周旋反而是更保命的做法。”
伽野知道令梨不是在说自己,他进入执念几天多少猜到了原主两人的走向,原身必然选择了留在王府,令梨看不上她的选择,替她连夜私奔。
“其实私奔不是最合我心意的选择。”令梨幽幽叹气,“离及笄礼只有半月,太赶了,若是能给我一年的时间,我有两全其美的法子。”
伽野好奇道:“鱼和熊掌怎样兼得?”
“鱼和熊掌如何不能兼得?”令梨比划,“小臂长的剑,里头串鱼,外头串熊掌,多余的位置还能串只鸡鸭鹅。”
“多给我一年时间就好了。”令梨扼腕叹息,“我已经制订了一份严格的体能训练计划,只要嫡小姐照着计划严格执行一年,以凡人身躯打练气八层以下修士问题不大。”
“凡人的思维实在是太狭隘了。”令梨摇头道,“门当户对为什么非要是带刀侍卫建功立业呢?嫡小姐大可以自己去参军,大力出奇迹,当她以一打十打百,将军的位置还不是手到擒来?”
“带刀侍卫先随着嫡小姐一起参军,做她的贴身护卫方便私会。等离开槐城去往边地,天高皇帝远,想怎么谈情说爱都行。”
“嫡小姐若矜持些,剧本便是《天才女将军和她的忠犬护卫》,嫡小姐若火辣些,剧本也可以是《霸道女将军狠狠爱,贴心小侍卫哪里逃》,多么快活!”
“怎么就不能多给我一年时间!”令梨越想越遗憾,“她何至于如丧家之犬般私奔逃窜,她拿的剧本明明该是《战神归来,发现庶姐竟敢冒领嫡小姐身份,她一声令下,十万精兵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