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竟然还想着要不要一剑鞘打晕少主。”令梨闭了闭眼,“我真是好没良知一人。”
被折腾了一晚上的猫猫困得不省人事,想抱住香香软软的抱枕补眠又有什么错?
黑猫蹭在她颈窝里睡惯了,变回人形的少主一时间改不了旧习,熟门熟路缠上来很正常。
令梨慢慢放松不适应的身体,像之前哄猫似的,指尖插进伽野黑色的短发,轻轻摩挲。
少年喉咙里发出猫咪呼噜的小声,环住令梨腰身的双手收紧,突然出现的尾巴扫了扫令梨的小腿,缠住她的脚踝。
猫尾巴的出现是猫等于人的有力证明,令梨自己都没察觉自己放松了许多,仿佛回到舒适区般自在。
分一半的床给猫猫而已,绝无问题。
她捏了捏短发间竖起的尖耳朵,小声自语:“猫猫什么时候能变回去呀?”
男女授受不亲,若不是两人衣衫完整,令梨自认内心清正坦荡,她险些要在玷污师兄的清白后又玷污了少主的清白。
继宗门罪人之后,她终于又要加上妖族罪人的头衔了吗?令梨离成为修真界全民公敌那天已经不晚了。
“没事。”令梨安慰道,“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没有第三个人看见,就当无事发生。”
说起来,她也有些日子没见过伽野真容了。
天天猫猫猫猫的叫他,黑猫长得又是一个样,若是没了他身上神秘古老的金纹,令梨不一定能在一群黑猫里找出自己养的这只。
伽野的长相是明显的异域风情,无论是短发还是暗色的皮肤,都与令梨平时见到的人族修士大为不同。
他五官轮廓深邃,唇带笑纹,年轻英俊,开朗大方,又有猫科爱玩胡闹的一面,擅长撒娇,黏人。
猫咪恶劣的本性也一并继承了,令梨想起昨晚伽野捆了她的手,又笑着说还想堵住她的嘴。
好个小猫咪,抓准机会报复饲主,等他变回去,令梨要勒令黑猫连翻十次肚皮给她看。
“什么时辰了?”令梨看了眼天色,指尖有一下没一下拨弄少年短发间的尖耳。
不早不晚的时间,让被醉鬼狠狠折腾的伽野再睡一会儿也行。令梨拍了拍额头,疑心她是不是忘了事。
忘了什么来着……
“叩叩。”
门外,两声有节奏的叩门声唤醒了令梨的记忆。
令梨:我忘了这里是缥缈楼!师兄就住在我隔壁!
“起了吗?”宿回云的声音隔着门,是他一贯的清冷语气。
师兄昨日说了,休整一晚,今天要商讨风云会的赛事。定是他与轩师兄在一楼久等等不到联盟的道友,亲自上楼来催了!
“我这就来!”令梨飞快应了一声,“烦劳宿真人久等,我即刻就到。”
“不急。”宿回云的语气中没有催促的意思。
他停顿片刻,才道:“我让他们准备了一些吃食,可否送到你房间?”
令梨:大可不必!房间里可不是能见人的样子!
“不麻烦了。”令梨拿出她最平静最岁月静好的声音,“我早已辟谷,无需进食。”
宿回云一怔。
小师妹,辟谷?
绝无可能,轩晓前些日子才说令梨在金鳞城找到好几家滋味不错的海鲜,专门拍照馋他,欺负轩晓辟谷不能破戒。
女孩子开开心心咬着桂花糕,吃得糯米粉沾到鼻尖也不顾的样子,宿回云记忆犹新。
她一向喜欢吃吃喝喝,有人送上门给吃的好事,就算披着马甲假装陌生人,她也不会拒绝。
如若拒绝,定是有别的理由。
比如,她现在不方便开门。
宿回云抿了下唇,眸色逐渐冰冷。
“道友不必客气。”他慢慢道,“是灵米制成的糕点,辟谷之人也可吃得。他们已经送上来了,若是道友不收,难免浪费。”
浪费食物是最可耻的行为,令梨动摇了。
她昨晚光顾着喂猫,没吃多少东西,喝断片后又折腾了半宿,体能岌岌可危。
缥缈楼点心一绝,令梨只尝过桂花糕,乌梅馅的梅花糕、枣泥山药糕、玫瑰鲜花饼、栗子甜糕、核桃酥对她都有深深的诱惑。
送都送来了,不吃多浪费!
“少主?”令梨压低声音,“别装睡,我知道你肯定醒了,快松开。”
宿回云那么大个人出现在门外,伽野的神识若是不被触动,他元婴期的修为还不如一张废纸。
埋首在令梨颈窝的少年懒洋洋掀开眼皮,眼中毫无睡意。
“晨安。”他笑着道,“昨晚睡得好吗,阿梨?”
令梨:被捆了半宿,你觉得呢?
但令梨也不能说睡得很不好,实际上她的精神十分放松,这一觉睡得很沉。
“托少主的福,尚可。”令梨选了个折中的说辞,坐起身。
伽野搭在她腰间的手没有流连,十分顺从地松开了钳制。
他的尾巴却还圈着令梨的脚踝,尾巴尖磨磨蹭蹭地摇晃,蹭得她直痒。
“我师兄在门外。”令梨拨了拨他的尾巴,提醒道。
“我知道啊。”伽野无辜地说,“可我和阿梨的关系又不是见不得人,需要避讳什么?”
这……也没说错。
令梨和伽野是什么关系?养猫人和落魄猫猫的关系,光明正大且坦荡健康,没有任何不可以给人看的因素。
再挖深一点,是魔域逃犯与妖族在逃少主的关系,对旁人或许该忌讳,但宿回云却不在隐瞒范围内。
甚至再进一步,是手握婚约信物的天选红娘和受信物限制、终身大事交托于令梨之手的委托人的关系。
很巧,宿回云是除刻舟塔残魂外,唯一知道龙鳞在令梨手上的人。
于情于理,于公于私,令梨和伽野的关系对宿回云都谈不上忌讳。
可为什么,令梨不敢开这扇门?
“你说得都对。”令梨诚恳道,“但我的直觉正在我脑内疯狂尖叫让我拒绝你的提议,仿佛如果我照你说的做了,会引发一场惊天惨案。”
比起猫猫,令梨更相信她的直觉。
直觉说不可以直接开门,就是不可以!
令梨拎起撕破了的锦被看了看,感觉还能用,呼啦一下蒙头罩住躺在床上的伽野。
伽野:“容我提醒,只有死人才需要被遮住脸。”
“忍耐一下。”令梨诚恳道,“如果被师兄看到,你马上就是个死人了。”
不,不对,伽野是元婴老祖,他不会轻易死亡。
令梨改口道:“是我,我马上就是个死人了。”
不等伽野反驳,令梨抖开斗篷罩在身上,拾起长剑背在背后,快步走向门口。
开门前令梨回头看了一眼,屏风遮住了大半个床铺,从门外看去只能看到稍显凌乱的被子,看不见人影。
她安心了,坦然拉开房门。
“初赛乱战疲劳,我歇息得久了些,耽误两位真人的时间,着实不好意思。”
黑袍下的人礼貌道,目光又轻又快地掠过宿回云手里的点心盒。
盒盖遮不住甜甜的香味,令梨的心都飞到糕点上了。
“劳烦宿真人特意走一趟。”令梨伸手想接过点心盒,却被宿回云挡了回去。
“怪我事先没说清楚,缥缈楼以为道友要与我共餐,上了双份的点心。”
宿回云手里的点心盒沉得很,他缓声道:“不知可便打扰?”
令梨:如果我拒绝,师兄岂不是没得吃?
虽说师兄才是真正辟谷的那个人,但蕴含灵气的点心是补物,不算破戒。
伽野昨天对桂花糕看鼻子不是眼,想必是不爱甜食的纯肉食主义者,分给他他也不吃,很是浪费。
“方便的。”令梨让开进门的路,“我去泡茶。”
房间里有备好的茶叶和热水,令梨动作很快地捡起地上掉落的酒壶,祈祷师兄没闻到未散的酒气。
半壶酒而已,过了一夜气味淡的不能再淡,兜帽完完整整遮住了令梨的脸,尤其是她哭红的眼尾。
令梨真该感谢这身昂贵的斗篷,替她遮掩了多少社会性死亡的证据。
令梨端着两杯热茶放在桌上,一盘盘糕点从点心盒中拿出,摆得琳琅满目。
宿回云喝了口茶,看着令梨躲在兜帽下小口啃完两块桃酥,才貌似不经意地问道:“道友的猫宠怎么不在身边?”
令梨啃酥饼的动作一顿,她清了清嗓子:“猫儿贪睡,我不欲吵醒。”
“是吗?”宿回云淡淡道,“我看他黏你黏得很,进门的时候还以为会听到他冲着我吼。”
他话音刚落,屏风后果真传来了喵呜的声音。
原型是猫的伽野,学起猫叫也很是熟练,只是他不肯学幼猫咪咪地叫,拖长的喵声在令梨耳中全是破绽。
少女汗如雨下,忍不住饮了口滚茶。
“嘶!”用沸水泡的茶太烫,令梨喝得又急,烫的她舌尖发麻。
“小心些。”宿回云皱眉,指尖贴住手中茶杯壁沿。
猝然间,滚烫的茶水被冻成晶莹的冰块,散发阵阵寒气。
“含一块在嘴里。”茶杯连带里面的冰块被推到令梨面前,她连忙掰了一点儿碎冰,含在舌尖。
冰块缓解了舌尖的麻痛,令梨刚欲道谢,陡然意识到这杯茶是师兄喝过的。
“我再去泡一杯。”她手忙脚乱地站起来。
茶具在屏风后,令梨绕过屏风泡茶,看见伽野脑袋探出锦被,懒散地对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