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先不说整日打骂相加,只吕布是武将这一点,让他天天守在太师府当一贴身护卫时间久了也腻歪。
整日窝在那奢靡之地无所事事的护卫着董卓那厮,让他一身武力没有用武之地,且董卓对他并非完全信任,纯粹将他当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意儿,给点好处便打发了。
他吕奉先自认为虽然不是什么聪明绝顶之士,也不是那稀里糊涂便替人卖命之人!
但是,手中只有旧部几千人,连个练兵的地方都没有,如此一来,心中烦闷更甚,策马狂奔出城而去。
在长安城里,除了太师董卓,没人敢给这脾气暴烈的武将一丝怠慢,没有丝毫阻拦,吕布策马出了城,而后在大道之上策马狂奔,不知过了多久方才将心中的火气压下去。
既然董卓老贼丝毫不给他脸面,他又何必要留在这里当牛做马,不如便应了那王允老儿的计策,杀了他一了百了!
火气一上来,吕布什么也顾不得,脑海中杀掉董卓的计划一个又一个的冒出来,还好他现在不在城中,否则,直接冲进太师府都是有可能的!
许久,吕布终于将脑海中乱七八糟的念头抛开,拉住缰绳让赤兔慢下来,一人一马在官道之上慢慢走着。
先前既然能在丁原手下当个主薄,这人就绝对不可能是什么脑子一根筋的二愣子,不过是一身武力太过显眼,所以身上那点子文人气息就被忽略的一点不剩。
心中既然对之后有了计划,吕布也不是什么草率之人,对可能引发的后果也猜测了一二,但是,他毕竟不是专攻此项的谋士,就是再想也详细不哪儿去。
大不了,杀了董贼之后便带着手下离开长安,董卓不是什么好人,这王允老儿也不是什么好鸟!
冷哼一声,吕布对如今的日子窝火极了!
想当初,不论他走到哪儿都是众人招揽的对象,麾下并州铁骑的战斗力谁人不惧,没想到一时不慎瞎了眼,找了个豺狼一般的主子,明里说一套暗里做一套,打一棒子来个枣,还真当他是那给点好处便能肆意指使之人了?!
呵,可不是吗,在那些自诩高贵整日高高在上的人眼中,他这种空有一身武力的人可不就是轻轻松松便打发的了。
越想越气,火气没地儿发,吕布只想再御马跑他几个时辰才好,但是,这也只能想想了,虽说他出城没人敢拦,但是,那些兵油子们可不敢将消息瞒下来,就这么一会儿,估计消息已经传到太师府了吧!
所以说,吕布重勇轻才的性子和他这些年的遭遇不无联系,任人在一直被惯会刷嘴皮子的文人多番戏弄之后也不会对他们有什么好感。
不多时,身后一阵马蹄声传来,吕布回头一看,撇嘴嗤笑一声,却是麾下大将高顺高伏义带领二十骑追了出来,拍了拍赤兔的脑袋,身材高大的武将换了方向,迎着高顺而去。
算盘打的倒是好,算准了他不会对亲信下狠手是吧?!
“将军,太师急诏唤将军回城!”
待到吕布行至眼前,高顺抱拳一礼后,语气略带急促,这般不管不顾便冲出城,不说太师会不会怪罪,单这外面乱成这样,万一有贼人埋伏在此,那该如何是好?
向来心思缜密的高顺在听到吕布独自一人策马离城后便赶紧点了二十亲信追了出来,连消息是从哪儿传来的都没来得及细究,那传信的小兵也是熟悉的脸,不会使什么诈,更何况,在这长安城中,谁人敢在这上面使诈?
“回城!”
吕布眼中寒光闪烁,即离不得他的护卫,又不想放权,天下哪儿有那么好的事情!
听出吕布语气之中的怒意,高顺犹豫了一些,什么都没有说,带着人跟在吕布身后回长安城,董卓此人……不可长久,将军对董卓那厮已经有了些许不满,若是被人看出,处境岂不更加艰难?
高顺的担忧不无道理,现如今,吕布虽说是董卓义子,但是,董卓看中的只是他那万夫莫敌的武力,手中兵权丝毫没有放在吕布手中,依旧全部由先前旧部掌控,说到底,不过当着勇武过人的义子是一批赤兔宝马换来的贴身护卫而已,若是要董卓放权,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因此,虽说如今并不是一小小主薄,而是被提拔为中郎将,封都亭候,现如今的吕布过的还不如在丁原手下当个小小主薄的时候,再不济那时没人敢这般对他呼来唤去当成奴才使唤,现在呢,表面上看上去风风光光,却连出个城的自由都没有!
若不是李肃的利诱,他何苦落到今天这个境地?!
一身煞气的吕布丝毫没有控制自己的情绪,他当初定是被猪油蒙了心,才被董卓那老贼拐上了贼船,吕布再次思索了如今弃了董卓自立门户的可能,看了看自己身后的高顺,想着现在只剩下几千的亲兵,心中郁气更甚!
“文远何时归程?”
眼含煞气的武将忽然冒出了一个问题,待语音落定,高顺打马上前一步,答道,“前一日传信已出冀州,料想不过十日必能归来!”
“恩!”
漫不经心的答了一句,武将再次一语不发,摸不准这人到底什么心思的高顺也不敢多问,看吕布已经没有问问题的心思了,便慢了一步接着守在后方。
作者有话要说:吕小布(咬牙切齿):董卓老贼,你等着!
高保姆(无奈):上司实在太过任性,怎么破?
第13章
存者无消息,死者为尘泥。
久行见空巷,日瘦气惨凄。
杜甫《无家别》之中描述的安禄山乱之后凄迷景象,放在此时刚经受过董卓西凉铁骑践踏过的洛阳城同样合适!
硝烟弥漫,尸横遍野的情况现在已经看不到了,但是被马蹄无数次践踏过的凄惨景象轻易便在脑中浮现,即便不特意去查看,顾祁也知道现在城内定是空无一人,寸草不生!
连空气中都充满了烟尘和黄土的味道,或许,现在还不如安史之乱中的情形,诗中好歹还有巷子可见,现在的洛阳城中,连条完整的巷子都见不到,只有大火过后的断壁残垣!
日色无光,一片萧条凄惨!
在已经被董卓洗劫一空的洛阳城外转了一圈,让顾祁好好见识经历了一番战乱之后的城镇是什么样子,而后戏志才便带着人一路往陈留而去,他们没必要进城,反正都是一片废墟,见与不见又有何区别?
或许,他们可能会在路上遇到曹军的先遣部队,虽说如今的实力和董卓天差地别,但是,比起那些兵强马壮的各方豪强,曹操可以算是唯一一个心怀汉室一心救回小皇帝,至今仍在和董卓血拼的人了。
此时或许还可以再加上一个乌程侯孙坚,在讨伐董卓的关东群雄中,孙坚军是唯一一支数次与董卓军队进行正面交锋且取得大胜的军队。
在曹操兵败汴水、袁绍迟疑不进、酸枣联军瓦解、天下人驻足观望之际,连曹操在袁家两兄弟的压制之下都无能为力,孙坚的孤军奋战却使藐视天下的董卓如芒在背,仓皇西窜,如此壮举,不得不让天下人称赞,孙文台实乃大汉忠臣!
但是,不久前传来消息,孙文台竟死于刘表手下大将黄祖手中,一代悍将就此陨落,时年三十七岁!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戏志才沉默了好一会儿,看向顾祁的眼神更是让人不明所以,一度让顾祁以为是他自己哪儿不正常了!
——孙文台,所诛皆英豪雄杰,能得人死力者也,然轻而无备,虽有百万之众,无异于独行中原也,若刺客伏起,一人之敌耳,以吾观之,必死于匹夫之手。
戏志才承认,当初探讨这些人之时他虽然对顾祁很是欣赏,但是,也不过当他说出的话是随口说出的而已。
这些谈论几乎时时存在处处存在,不只他与顾祁之间,郭嘉和他之间也经常会有这些讨论,各人之间看法不同,为了使旁人相信,说法自然绝对了些,但是,他没有想到顾祁的评价竟会如此精准,这单单只是巧合?
顾祁的话还在耳边尚未散去,孙文台已经如他话中一般,死于匹夫之手,如此之快,让戏志才有些恍恍不知所何。
孙文台乃当世豪杰,谁能想到竟会如此轻易死于名不见经传之人手中,若非巧合,如此毒辣的眼力,简直让人不敢置信!
顾祁表示,他只是凑巧记着孙坚是在伐董联盟之后死的,而且凑巧是在名不见经传的黄祖手下的小兵手中被乱箭射死,不然,即便脑子中有着众多的现成资料,仓促之间他也拿不出来。
天已到傍晚,却来不及到最近的城池,好在他们出来时准备的足够充分,身边又有护卫,因此安全什么还是有保障,况且,现在的洛阳俨然成为一座空城,周边更是几十里不见人烟,根本不担心会有山贼之类的出现,毕竟在一座空城之中能抢的除了废墟,便只有空气了!
由身边带着的家仆和护卫打好简易的帐篷,在没有条件的时候,顾祁也不是那种非要有多好的条件才肯屈身的人,这种时候他的要求不高,能住人就行了,这么好说话的样子让戏志才原本就高到不行的好感度再次爆棚。
但是,就在仆从收拾好东西而后准备休息之时,远处却隐隐有火光传来,其间还夹杂着马蹄声和脚步声,护卫们很快便警惕了起来,听声音以及火光的范围,对方人员应当不在少数,还是小心为妙!
顾祁目力极好,轻易便看出对方全是身着兵甲之人,但是,要他说是哪儿的军队他却说不上来。
在顾祁看来,所有的部队穿的都一样,他也就能分出重甲兵与轻骑兵的差别了,还是从坐骑上才能看出来的。
“先生!”
刚看到洛阳城如今的惨状,对这世道已经有了些许心理准备的顾祁到底是从未经历过这种情况,遇到突发状况时下意识的便看向了戏志才,先生啊,可别出师未捷身先死啊!
被顾祁依赖的眼神注视着,戏志才忽然感觉自己这些天没白疼这小子,这不,有事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不过,能让锦书也没了主意的时候可不多见呐!
压下快要扬起的唇角,戏志才起身看了一眼远处的军队,将那儿的情况尽收眼底,再看看自己这儿的情况,沉思了一会儿,而后走到顾祁身边,“无妨,他们这是要驻军,于我们无碍!”
这些人不是曹军的先遣部队,不然,不会在这天还尚未黑尽时便驻军休息,看那士兵不似常年行走在生死线上的样子,反而像刚征收上来的新兵,戏志才想了想,便当那些人不过是由乡里人带领前来投奔明主罢了。
在这儿等着,或许还能凑巧被曹孟德收编,毕竟,酸枣联盟之上,二袁名声不怎么好,他曹孟德仁义的名声已经打出来了,不排除有人千里迢迢前来投奔的可能。
顾祁怕的是这些部队士兵不分青红皂白就开始烧杀抢掠,之前董卓进洛阳不就是这样吗,硬生生的将一座都城给搬空了,谁知道这突然冒出来的士兵是什么来头,要是和西凉兵一样,他们不是连跑都没得跑?
听完顾祁的担忧,戏志才沉默了,他是不是掰的有些过头了,本意是让锦书有些防人之心,别什么都不顾就直接跟人走了,可没让他草木皆兵,虽说董卓的西凉兵在洛阳烧杀抢掠无所不作,但是,不是所有的兵都和西凉兵一样!
若无甚特殊情况,军队不得驻军城中,为的便是不扰百姓,若是士兵们都如同董卓手下那般强取豪夺,这大汉早就亡了,还能等到今天。
被戏志才安抚了之后,顾祁也意识到他想的有些多了,但是,还是忍不住将注意力放到不远处驻扎的军队上。
正如戏志才所说,洛阳已经成为一座空城,周边几百里都成为连山贼都活不下去的不毛之地,有兵有驻地的那些人谁都不想接手这个烂摊子,躲的能有多远就有多远,这时在这儿出现的部队会是谁的人?
顾祁翻来覆去睡不着,便悄悄坐起身来,夜间只有些许火光闪烁,昏昏暗暗的也看不见东西,所以听到的便更加清晰,那些士兵们休息的地方离他们这儿有一段距离,就算有动静也不会这么清晰的传到这儿,但是,顾祁可以确定他没有幻听。
略一思索,顾祁披上衣服出了帐篷,果不其然,乱糟糟的火把在四周窜动,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不好意思,扰了您的清梦!”
就在顾祁想着这些人在找什么时,身后不远处突然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回头一看,一个背着背篓的老年士兵对他拱了拱手,聊表歉意。
看顾祁一身气度不凡,衣着也不像寻常人家负担得起的,士兵直接将他当成了不忍洛阳城惨遭焚毁所以来祭拜的文人,这些天,他们遇到了不少这样的人。
拿着火把的士兵们都在远处,顾祁他们休息的地方附近只有这一个兵,除了守夜的几人警惕的注意着这些突然跑到外面不睡觉的士兵,其他人都没有出来,不知是尚在酣睡之中,还是在暗自防备。
顾祁走到那背着背篓的士兵身旁,看着他娴熟的将地上的绿色植株挖走,眼中闪过一丝光芒,“您是大夫?”
背篓一抖,将手中的植株扔了进去,老年士兵似是对顾祁如此迅速的辨识出他的身份感到惊讶,“某正是文远大人帐下随军军医,先生眼力倒是好的很!”
作者有话要说:军医大爷:我家文远将军可好了!
顾祁:文远?谁?文丑的兄弟?
张辽:……
第14章
文远大人?谁啊?不认识!
顾祁想了一圈,也不过是想起了袁绍手下大将文丑,至于这文远是谁虽说有些耳熟,一时间也想不起来到底是谁,估计是不出名的小将吧!
毕竟三国时期这么多当兵的,他不可能每个人都有所了解,这么想着,顾祁将这个什么文远抛到脑后,委婉的问一下眼前的军医大爷为何大半夜的出来采药,还派出来这么多士兵。
经过一番交谈,顾祁终于知道了这些士兵为何大半夜的出来翻地皮。
这个文远大人在冀州招兵买马之后原本要回洛阳复命,但是董卓将京都给挪到了长安,所以,他只能带着手下几千新兵蛋子赶去长安。
也不知道这支队伍的运气为什么这么差,刚出冀州不久,军中便有人生病,开始还没怎么在意,但是没过几天,便有许多士兵出现了相同的症状。
明显的传染性疾病让军队中人心惶惶,还好主将手段过硬,才让部队安稳了下来,但是,照这个情况下去也不知道还能撑几天!
因为有病号的耽误,原本十几日的路程他们走了近二十日,也才走了一半,为了控制病情,除了军医之外,生病士兵所在的地方轻易不会让人进去,生怕将病情传播到整个军队。
若是情况再恶化下去,估计这些生病的士兵只有死路一条,不会有人放任其他士兵的性命不管只顾着这些还不知有没有命撑到长安的士兵。
“虽不是什么重大疫病,但是在这个时候发生,也不知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
说道最后,军医大爷叹了一声,转身要走,即便将军已经下令不得惊扰在此处暂留之人,但是大手大脚的士兵们又怎么能做到真的悄无声息呢,况且,即便他自己轻手轻脚的,不一样将人吵醒了吗,幸好没让那些兵蛋子们到这附近,不然,所有人都得被吓醒,娇生惯养的文人们呐……
顾祁点点头,看着背篓里的几种草药中掺杂的紫红色果实,开口问道,“现下并非玄及采摘时节,为何要如此多的未成熟果实?”
玄及一名会及,性耐寒,喜凉爽阴湿,野生植株生长在山区的杂木林中、林缘或山沟的灌木丛中,缠绕在其它林木上生长,这里道路两边杂木林众多,正是玄及生长的好地方。
不过,玄及八月采实阴乾,现今过七月初,远远不到玄及果实成熟的时候,每种药草皆有不同的采集时令,若不按时节摘取,非但没有什么益处,极有可能还会有害处,这也是为何顾祁在看到那紫红色小果时忍不住开口问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