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湖占地极大,而今日祭礼的船行的并不快,刚离开码头口没一会儿头船之上便响起了悠扬古朴的号角声,知道祭礼马上开始,船上的所有人表情都肃穆起来,朝夕拍了拍白月的脑袋顶,白月便乖觉的卧在了朝夕脚边不再乱走。
待头船行至江心,后面的船都分开停在了头船两侧,所有的船在江心排成一字,头船上的术士开始唱和古老的曲咒,孙岑一声令下,这边船上的术士开始分发吉符与礼器,所有人手执吉符跪地祷告,足足祷告了半个时辰才有人搬来铜鼎,所有人将吉符投入鼎中,又点上灵火,待所有吉符都化为灰烬便将鼎沉入了江心,头船之上奉上祭品,严正带领的术士又是一番祷告之后将所有祭品投入江心,再奉上纸人数只,也都投入了江心之中。
所有的程序冗长而繁杂,每一样礼节都要显得虔诚恭敬,即便未曾和凤钦同船后面的人也不敢马虎,便是在这一片严峻肃穆之中未央湖的湖面上忽然起了大风。
天色本就阴沉,大风一起,天边的黑云更是滚滚而来,而整个未央湖之上也起了波澜,停在江心的船更是摇晃的厉害,眼看着点在船舷两侧的灵符不断熄灭,大家的表情都有些不好,祭祀就是求个吉利,可这样的天气之下灵符又不断地熄灭,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不吉,孙岑扒着船舷看这天气有些发愁,“钦天监明明说今日是个吉日,却怎要下暴风雨了?”
天穹之上黑云翻滚,很快便在巴陵上空聚拢,黑压压的一大片,像是一张厚重的黑色织网,不知何时就要朝着人们头顶砸下来,风一来,湖面上也更冷了些,朝夕拢了拢自己的衣裙,便见头船开始缓慢的调转方向,所有的祭礼都在船上的甲板露台上,虽不在一船,却是能看到附近船上人们的表情,祭礼受阻,凤钦的面色很差,站在一旁的严正更是不停地擦着汗,凤钦想要发怒,可身边还有商玦和姬无垢只能生生的忍着,气氛沉闷的像天气。
“钦天监也是越来越没有做为了,今日晨起便觉得天气不是很好,这会儿更是了不得了,待会儿还有火祭,若是下起雨来,怕是连火都点不起来吧……”
段凌烟接着孙岑的话如此一说,周围人面面相觑一瞬都有些不知所措,凤念蓉眉头皱着,身边的凤念歆似乎有些害怕,另一边的凤念依只一直扶着个身着青衣的中年妇人,那妇人面色煞白气息虚弱,一看便是久病之身,虽然是一副很疲累模样,目光却时不时的往朝夕身上看,待朝夕有所察觉的看过来,妇人便弯了弯唇对她点头。
对这妇人,朝夕自然是认识的,可她也没上来多言,也点了点头算是回礼。
“夫人,孙夫人,王上那边传来口信,说是火祭接着水祭一起。”
侍奴从船舷一路奔到船尾传话,一听这话大家都明白了,天气不好,若真是落了暴风雨,火祭可能真的要夭折,便只好赶着时间在落雨之前完成了,孙岑点了点头,回头看着站在船头的一种内眷苦笑一下,“大家都听到了,天气如此也无办法,只得辛苦大家。”
这水祭已经折腾了快两个时辰,眼瞅着已经近了酉时,本来眼下春日的白天就不算长,再加上今日天气如此,虽然只到了酉时却看着像快天黑了一样,湖面上风浪未断,一溜儿的船队在摇摇晃晃之中收到了继续火祭的命令,要接着火祭,却是要先回祭台的。
此番的船队不小,船手们早就按照队列演练数次,先将所有船掉头向着祭台方向,而后由边上的船先行,头船最后再走,既是如此,头船便在朝夕的船之后,眼看着两边的船按照次序朝祭台驶去,朝夕的船也慢慢动了,头船似乎想走的快些,也一起朝岸边去,如此一来,便有原本三艘最前面的船靠的极近的一起朝岸边驶去,因是距离太近,站在甲板上的朝夕瞬间就感受到了数道看向她的目光,摇光公主自然是引人注目的,可是这些目光之中的含义却不仅仅只是对摇光这封号的关注,朝夕侧身回头,在数道目光之中准确的捕捉到了商玦。
四目相对,十丈之外的商玦站在凤钦之右,正温柔的看着她。
白月仿佛也感受到商玦距离近了,原本卧着立刻站了起来,且转头随着朝夕一起看去。
“摇光公主果然如传言中绝色,比起当年庄姬公主也有过之无不及啊。”
湖面上狂风大作,饶是如此朝夕还是听到了这轻不可闻的一声,豁然转身,朝夕一眼便看到了左边船舷之上站着的老者,一身华服,金玉满身,看起来贵不可言,可那双因为常年纵欲的浑浊双眸却给人精神不振之感,再加上他含笑的目光,怎么都叫人觉的不怀好意。
两艘船之间不过五六丈距离,而凤晔早前说的话还言犹在耳,而现在看来这位段氏的老族长的确对她的美色起了心思,念头一转,朝夕忽然想到了回来巴陵之时路上遇见的那个坠江的女子来,未央湖上波澜起伏,十几艘大船也跟着摇摇晃晃,而段兴为了看她恨不得夸湖而过整个人站在船舷的最边上,船舷不过二尺高,看起来并不是个好倚靠的地方。
朝夕敛眸,忽然也朝船舷边走去,而风越来越大,再加上船的摇晃,几乎一半的女眷都有些站不稳,站在甲板上的人纷纷都背风站着裹紧了裙裳,而凤钦那边王庆也在请他们进船舱之中暂避,一见这般,孙岑也喊了两句大家先进船舱,风吹得人眼难睁,诸人都陆陆续续往船舱之中走,所有人都怕这妖风掀了自己衣裙吹乱了发髻,于是匆忙进船舱的人都不曾发现原本头船之前两艘相隔了几丈距离的船头正在缓缓的越靠越近,内眷们大都往船舱去,另一艘船上因大都是男子倒没这边这样慌乱,可祭礼生出变故,所有人都在三三两两议论着今年的春日宴大为不吉,直到那一声轰然巨响之后他们才惊然回神……
“怎么回事?!撞船了?!”
“青天白日的怎么会撞……啊有人落水了!”
“是段老族长落水了!来人啊!快救人——”
这边船上乱成一团,朱勤听到船舷边有人喊第一个冲了过来,往船舷之下一看,果然看到深不见底的深绿色湖水之中有一个人影在起起伏伏,风势太大,那凄厉的喊叫都被掩了下去,朱勤自然是不会亲自跳下去救人的,幸而船上还有命不值钱的侍卫,几个大家族的族长一发话,四五个侍卫齐齐的跳了下去,见此众人才微微松了口气,朱勤眉头皱着一抬头,目光悚然一变,适才相碰撞的船头正在缓缓分开,对面船上几个面色惊惶的妇人正从船舱之中探出头来,而整个甲板船檐之下只站了一个人,红裳墨发,猎猎艳杀。
朝夕平静的站着,虽然只有她站在船舷边,可偏偏那檐下避风,而白月在她身边,更是乖觉而温顺,这看起来毫无异常的一幕不知怎么让朱勤的心狠狠一揪,甚至背脊一寒,朝夕的火红裙摆明艳而妖异,偏生她那一双眸子冷漠到了极致,两船相撞,有人落水,这在别人看来十分惊怕的事于她而言却未掀起任何波澜,仿佛她是看戏的局外之人。
“怎么回事?是段氏老族长落水了?”
“公主怎么还站在外面?又冷又危险……”
孙岑走出来,先是看了一眼对面的乱局,又看到了平静而立的朝夕,随即看向对面船头上的擦痕,适才的动静很大,两边船上的人都被吓了一跳,幸而只是轻轻一撞便分了开,也幸而只是一个人落水,孙岑表情平淡的看了一眼湖面,只见几个侍卫已经捞起了段兴,段兴两眼翻白气若游丝,被几个侍卫绑上绳子再由船上的人拉货物一般的拽了上去。
“想来是死不了的,只怕要去了半条命。”
孙氏和段氏算不上交好,而孙岑这话的语气更不算好,朝夕闻言这才微微弯了弯唇,却是什么话都未说,话音刚落,后面便走出了一堆人,都是听到动静忍不住出来看的。
这一看便看到了对面段兴的狼狈样,因是在湖上没有大夫,只得是侍卫给段兴做些粗糙的救治,好端端的老族长被死鱼一般的扔在甲板上,几个五大三粗的侍卫对他又掐又按,好半晌才见他缓缓的吐了口水,而后便晕了过去,那边一堆的可怜唏嘘追责之声,不多时对面的船手便被揪了出来,船手是个着灰衣的小太监,被吓得面色发白跪地不敢乱语,一个劲的说船忽然转了向他也不知怎么回事,今日春日宴本该是大吉之日,却遇上如此诡异的天气,又在湖面上遇到了这等怪事,好端端的任何一个船手都不会撞船,怎么回事?
众人面面相觑一瞬,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其中一老族长竟然不敢让船手在甲板上多留,赶忙催促他回去了,那边沉默下来,朝夕这边也无人说话,而后面头船似乎还不知这边的动静,竟然是静悄悄的无人出来看,又或者,是谁下了令不必将此事当回事。
既然旁人都站了出来,段凌烟自然未曾例外,她出自段氏,老族长出了事她本该有些担忧,可不过刚看了两眼她便漠漠的看了眼自己身前的船舷栏杆,“这里太危险,诸位姐姐妹妹还是进去待着吧,老族长身体不好,也不知怎么想的竟进了宫。”
这不冷不热的一句落定,她第一个转身再入了船舱。
孙岑挑了挑眉,有些疑惑的看了朝夕两眼,似乎觉得适才她一个人站在外有些奇怪,又喃喃道,“这些船手都是身经百战的,两艘船好端端的隔了那么远怎么撞在一起呢?”
一直未说话的朝夕这才淡淡扬眉,“可能是风和旋涡吧……”
第138章 事故人为
“王上,王上,前面船上段老族长落水了!”
风势渐近,不但凤钦避到了船内来,便连商玦和姬无垢都被他拉到了船舱之内,二人身份非凡,若是在他这里出了岔子蜀国如何交代?因是如此,內侍进来禀的时候三人都是一愣,凤钦眉头一挑,“怎么会落水的?好好地怎不进船舱去?”
那內侍也有些郁闷,却还是要恭敬的据实相告,“那边船上还有些人留在外面,老族长兴许是在和人说什么也一并留在了甲板上,刚才……刚才前面两艘船轻轻蹭了一下,然后老族长就落水了,眼下已经有侍卫下去救了,应当是救的上来的。”
凤钦面上没什么表情,反倒是眉头一皱觉得怎么又出了事端,然而到底段锦衣还在他不远处坐着,无论如何不能这时候丢了王后的脸面,他咬了咬牙,未曾发作。
这边商玦却是又问一句,“可有别人出事的?好端端怎么两船怎会蹭了一下?”
那內侍见商玦开口,表情顿时更为恭敬了,低着头道,“没有了,公主和夫人们都好好的,至于为何撞船奴也不知,许是因为天气的缘故吧。”
风势越来越大,船摇晃也更为剧烈,便是在船舱之内都有些心惊不稳,这等情况之下倒是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可是撞船……商玦的眉头微微紧皱一瞬,姬无垢也有些疑惑的面色一沉,那內侍见凤钦没多余的话要说便行一礼退了出去,眼见得內侍就要出门凤钦犹豫一瞬还是看了段锦衣一眼补了一句,“去问问怎么样了,可有大碍?”
段锦衣听到这消息倒是平静,听到凤钦这话却还是感激的看了凤钦一眼。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凤钦十分无奈,只好对着商玦道,“今年也不知怎么回事,这天气……”
说着不满的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严正,严正自今日晨起看着天色阴沉之时便觉紧张,本以为今日至多是个阴天,却不想这会儿天气忽然突变成这般,一颗心本就高高悬着,被凤钦这样一看顿时冷汗满额,幸而凤钦当着商玦和姬无垢的面不好说的太多。
整个船舱只有四扇小窗,从窗户口看出去只见远处案上的旌旗都倒了大半,侍卫们顾了这头顾那头,委实有些凌乱,而原本的观礼长廊四面只有简单的帘络,根本无法应付这猛烈的风势,可里面的人没有命令不得乱走动,只得在长廊之内正襟危坐的待着,很显然,这个吉日对于蜀国而言并不算吉,所有参与春日宴的人都要吃苦遭罪。
商玦收回目光语带安抚,“天有不测风云,天气如此恶劣王上还是不改祭礼之心,上苍必定能感怀王上之诚心,今年蜀国百姓必定会有个安顺的年成。”
凤钦闻言眼底一亮,商玦这话可算是在他心上打了个正着,他表情一变,眉间的愁绪一下子散了大半,姬无垢在旁听见这话却只是挑了挑眉未曾多说,显然他并不认同商玦这话,好的年成从来都和祭礼无关,可世人偏偏要找个虚无的上苍当做信仰。
说话间,那先前出去的內侍又进来了,跪地行完大礼禀告道,“启禀王上,段氏老族长已经被救了上来了,船上并无大夫,老族长暂且晕了过去却无性命之碍。”
凤钦挥挥手,“好了孤知道了,没有大碍便好。”
內侍应声而退,船行的速度却越来越慢,风势不知何时变成了和船行逆向,本来速度就慢的船队顿时走的更慢了,明明到岸边的距离只有百丈,可却仿佛走了一天都未曾走到,凤钦忍不住的站起身走到窗边去看,这一看便看到了前面两艘船隔了七八丈远,他本来不曾把內侍的话放在心上,这会儿看到这两船之间的距离也有些纳闷了……
“刚刚是说的两船蹭了一下?隔了这么远是怎么蹭上的?”
风势如此之大,若是船手出了问题,虽然不至于出人命,可是场面只会越闹越难看,今日的商玦和姬无垢本就是来观礼的,这真是让他在这两个年轻人面前丢尽了脸面。
商玦和姬无垢早就看到了这一点,只是未说罢了,凤钦似乎被这个问题困扰,脚下一转便走出了船舱站在了船舷檐下,他们的船正好在前面两艘船中间,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到前面那艘船上的撞痕,虽然因为风势没听到动静,可因为船是为祭礼而造,朱漆本是锃亮,檐下这撞痕委实明显的紧,看样子刚才还不止是蹭了一下那般简单。
若是在波澜汹涌的江河上偏了航也就罢了,虽然风大,可这未央湖难道还如何波涛汹涌了?怎么好端端的就两船撞在了一起了?凤钦不解,一抬头便看到前面船舷边上站着的朝夕和孙岑等人,于是心中又是一急,“怎么还不进船内去,再生出危险可如何是好?”
他这般说一句,边上王庆赶忙吩咐內侍朝朝夕船上送消息,而商玦站在凤钦之右,目光落在远处的朝夕身上,在他眼里,此刻朝夕的神情颇有两分莫测怪异。
眉头一皱,他也将目光落在了前面两船之间,再回头去看适才的湖面,虽有波澜,却并无任何异常,且此番准备的船只船体都不小,绝不会因为这点小波澜便偏离了方向,而他们的船紧跟在前面两艘船之后,若是湖面有异,为何适才他们的船只是寻常的摇晃,略一思索,商玦几乎可以肯定,适才的撞船绝非自然之力而为,可是是谁呢?
宫里准备的船手却绝对不敢在祭礼之上出这样的乱子,若此事要追责,第一个要追究的便是两只船上的船手,可若不是船手,又该是谁呢?
风势逆行,而这两艘船又是如此的庞大,想要捕捉痕迹的改变这两艘船的航向,便是他都没有把握做的滴水不漏,可适才他并未感受到任何一丝的异常,只说明此人将内劲掌握的恰到好处,能做此事之人出手极快内力高深,且十分聪明,若不细细思量一番,只怕也没人敢想到此事乃是人为,这个人,就这般瞒天过海的糊弄了所有人。
凡事若要知晓幕后之人,只消去看结果,得利的失势的一眼便明,而此事,似乎只有段氏的老族长一人受到了危害,这个人,用了如此高深的修为,只是想让段氏老族长落水?而这么多侍卫都在这里,这老族长绝不会轻易死去,那这个人便不是为了要那老族长的性命……商玦眸光一转,又看向朝夕,不知为何,虽然未曾看到全程,可他就是笃定朝夕一直站在外面不曾进去过,如此一来他却有些心惊了,那人到底是要害段氏族长还是害朝夕?
关心则乱,想到或许有人要加害朝夕,商玦顿时有些拿不准到底哪种可能性更大些。
察觉到商玦的目光,朝夕也看了过来,商玦眼底黑沉沉的一片,看着她的目光既有担忧也有两分洞察,她眉头轻皱,对着他摇了摇头,仿佛在说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商玦蹙眉,显然对朝夕此举有些讶异,这边二人正在眼神交流,孙岑却跑过来将朝夕一拉,“公主殿下快进船舱里面去吧,王上让咱们都进去呢,那段氏老族长已经落水了,王上可不想看到你们也跟着落水,快快,进去吧……”
朝夕被拉着往里面走,商玦对着她点了点头示意让她进去,朝夕便不再执拗,跟着孙岑和其他人一道入了船舱,这船并非久行之船,因此船舱之内的装潢并非十分舒适华贵,只简单的雅致,而这时候人多挤在一起就更显得空间狭窄窒闷,朝夕找了一处角落站着,顺便让白月待在自己身后,白月虽然未曾发怒,可这里怕她的人委实不少。
“这鬼天气真是吓人,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定日子的。”
“是啊,钦天监不是说今日是大吉之日吗?!”
“祭礼临时改了,总感觉是对诸神不敬呢……”
“那也没办法啊,看着天气只怕马上要落大雨呢,不改才真是要大不敬了。”
“要我说今日真是晦气,这天气便也罢了,适才还撞船了!”
屋子里都是内宫的内眷,平日里娇生惯养,这时候遇到这等情况自然是又怨又怕,你一言我一语说起来便是个没完,孙岑看着微微一笑,状似安抚一般的叹息道,“这日子是早前就定下的,那个时候定下的也不知今日天气如此,而钦天监是真正卜测了今日是个吉日的,否则王后也不会准了将日子定在今天不是……”
孙岑言笑晏晏的和大家解释,众人听着却是微微一讶,不少人都想起来今日这个日子是段锦衣被禁足之前便定下的,这么一想便知道孙岑是在撇开自己的责任,在场诸人心照不宣的一笑,自然不敢轻易参与到这掌宫之权的争夺之中,因是无人接话,船内忽然一静。
一边寂静之间,忽然有人轻声呢喃了一句。
“哎我的鞋怎么湿了……”
第139章 湖心沉船?
杨莲心从澜汀殿正殿走出,一眼便看到外面自己的亲信,她抚了抚自己衣袖上的褶皱,对着外面澜汀殿的宫奴道,“公主受了伤,这会儿睡着了,你们谁也不要去惊了她,另外,今日的祭礼不要她去了,就让公主好好养着,就说是我的意思。”
宫奴们齐齐应诺,自然都只敢安静的守在外面。
杨莲心从廊檐之下走出,当先看到了外面阴沉沉的天气,风势呼喝,天边的黑云滚滚而来,眼看着就要将半个天穹占满,她眉头一皱颇有些沉郁的道,“这是怎么回事,不过这片刻天气却是越来越差了,眼看着还要落雨了,那晚上的火祭如何是好?”
虽然只是近了酉时,可天气暗沉沉的好似快要天黑一般,不知想到什么,杨莲心面上的不满淡了两分,又看了一眼关着的殿门,她转身朝澜汀殿之外而去。
杨莲心乃是长逸宫之主,平日里大都是凤念芷去长逸宫请安,她主动来澜汀殿的次数极少,今日也是因为要送凤念芷回来,而她这么久没出现,也该要去祭礼现场看看了,待走出澜汀殿的外门,杨莲心四下看了一眼表情却微微一沉,一边走一边回头刮了一眼身后的近侍,“不是说只是轻微的让其发怒不至于伤人吗?眼下是怎么回事?!”
杨莲心声音虽小,可话语之中满满的都是怒意,那近侍听得整个人一抖,却是一句话都不敢多言,杨莲心深吸口气,显然是克制了自己的怒气,“幸而只是一点轻伤,否则……”
杨莲心没说否则什么,而那近侍却是明白,面色一白将头垂的更低了些,杨莲心往前急走几步,又忽然脚下一顿,转头看着那面相清秀的婢女,“东西可都处理好了?”
婢女忙点头,“夫人放心,公主全无察觉,都处理好了。”
杨莲心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又往前走了一步看向远处未央殿的方向,“这蜀国的春日宴年年都如同铁律一般不得更改,可也没见着蜀国得什么好运。”
这轻轻的呢喃只有站在她身后的近侍听得到,那近侍闻言只静静的垂着头一句话都不敢多言,杨莲心直了直身子,语声一正,“祭礼那边如何了?”
“刚刚才知道的消息,因为天气突变,王上下令马上开始火祭。”
杨莲心闻言眉头顿时大皱,似乎是遇到了什么困境一般,“马上开始火祭?吉时还未到,眼下便开始火祭就不怕让上苍觉得我们大不敬吗?”
是凤钦下的命令,这近侍怎敢多言,杨莲心握拳一瞬,脚步忽然加快的朝未央殿走去。
而此时的未央湖边一片混乱,狂风四起,旌旗礼幡被吹得东倒西歪,观礼长廊两侧的帘络飞卷而起,坐在长廊之内的眷属们大都冷的不行,即便如此,没有凤钦的命令也是没人敢胡乱走动的,这些来自世家贵族的夫人小姐们各个都正襟危坐,心底却在叫苦连天。
一众贵族小姐之中,朱嫣坐的最为端正,旁人的表情都带着焦灼,可她却浑似不甚在意,只不时的低头看自己缠了白纱的手,昨日她演练之时伤了手,今日不能再抚琴,错过了一个在商玦面前表现的绝佳机会,因此朱勤还对她颇有怨怪,可是她自己倒心态极好。
“小姐,这天气实在古怪,不知道祭礼完还有多久呢?”
侍婢在旁轻声低语,朱嫣回过神来抬眸一看,周围所有的夫人小姐大都一脸愁容,也对,这等天气之下而这些出生贵族的女子们又何时受过这种罪?朱嫣摇了摇头,“不是说待会儿就火祭了吗?应当是很快了,我们在这里等着便是。”
婢女倾身将朱嫣身上的纱衣拢了拢,“只是坐在这里实在太冷了,本来天气就阴沉,待会儿要是落了雨怎么办,小姐昨日才受伤,今日若是再感染了伤寒该如何是好?”
朱嫣笑笑,“哪里就会随随便便的感染伤寒了?”
婢女一脸怨怪,“哼,小姐身子弱,自己也不当心,昨日本是好好地抚琴,却不知怎么慌神伤了手,若是小姐在出了事,公子必定要罚奴,小姐也要被公子说。”
朱嫣笑意更为无奈了,拍了拍婢女的手,“好好好,你放心,我今日一定不会染了伤寒,哥哥也不会罚你的,哥哥若是说你,我私下赏你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