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威胁到洛氏声望的势力都是敌人,而他眼下连敌人是谁都不知。
“侯爷放心,属下明白了!”
洛舜华点点头,“离国也是铸造术盛行之地,几年来很有些抢我们风头的意思,这一次那个离国公子更是……有些诡异,既然没有头绪,那就重中之重的查他好了。”
“那个君冽?好,属下遵命!”
洛舜华呼出一口气,这才满是疲惫的仰倒在了椅背之中!
淮阴城外的暗林之中,两道身影在夜色掩映之下疾奔。
“快点,我不信,我不信他会死!”
洛灵珺拖着裙裾大步的跑着,刚跑出十多步便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后面的人跟上来将他一把拉起来,“你刚才没看到吗?他身上中了那么多剑,根本就……”
洛灵珺一把甩开身后人的手,泪流满面的往前走,“不会的,我们去找,我们现在就去找,我们可以救他,他不会死的……”
刚走出两步,手臂又被拉住,“你看着他被卷走的,马都死了,他掉到河里去还怎么活,这附近到处都是淮阴侯府的侍卫,你想去送死吗?!”
洛灵珺被拉住,却是没了力气挣扎,只一个劲儿的摇头,后面的人见此目光一暗,一把将她放了开,洛灵珺跌倒在地,如同一个失了生气的木偶,后面那人再不说话,只默默站在一边,夜色寒凉,两个人都入赘冰窖,不知过了多久,洛灵珺的哭声才停了!
远处有隐隐水声,洛灵珺又想到了片刻前的那一幕!
数把利刃刺入一个身体,便是再如何刚强的人又如何能承受得住,她心痛如绞,看着茫茫的夜色好似失了方向的迷途马儿,她该怎么办?!
“我们要快点走!不然就会被抓住!”
“没有他在,我根本保不住你!只能照他说的先走。”
“明日便是淮阴侯府的试剑大会,我们趁着他们没那么多精力的时候先走!”
洛灵珺眉头一皱,那“试剑大会”四个字深深地刺痛了她,洛舜华那狰狞的面容在她脑海之中忽的现出,那双写满了对权欲执念的眸子正满是戾气的看着她,洛灵珺面色一变,眼底也忽然盛满了怨毒,她生死一线颠沛流离,而那个人,仍然高高在上风光无比的举行他的试剑大会,再没有人比她更知道那个人的险恶肮脏!
“走?我为什么要走?”
洛灵珺喃喃的开口,身后之人听得一愣,“什么意思?”
洛灵珺闭了闭眸,“我不走,我要回淮阴城去。”
慧心执着一盏灯巡完大半个寺院,正要回去自己的禅房之时却见东北边上还亮着微光,他眉头一皱,只以为是自己的疏忽,忙沿着走廊朝光亮处走去,没多时便至跟前,这才发现那微光来自小佛堂,门窗紧闭,屋子里也寂静无声,是师兄离开之时忘了熄灯?
慧心走上前去,将手轻轻一推门便开了!
屋内赫然跪坐着一人,洛清和还在诵经。
“师兄,这么晚了您怎么还在这里?”
慧心出言相问,洛清和虚闭着的眸子方才睁了开,他静静看着身前不远处设立的佛龛,平静道,“睡不着,便来陪陪姐姐。”
慧心眼底便生出动容来,“师兄的心意我知道,可是现在天色晚了,师兄该早些歇着才是。”说着一顿,似乎想起了什么,“对了,明日便是试剑大会师兄可知?”
洛清和不动声色,一张脸甚至有些木然,“知道。”
慧心唇角微弯,“等了这么久,终于要到了,嘿嘿……”
慧心说完,却见洛清和没什么反应,他顿时恍然,连忙佛手一礼,“阿弥陀佛,出家人要六根清净,是慧心多言了,师兄莫恼,也……莫要告诉师父……”
慧心年纪小,到底还有些跳脱的脾性,洛清和闻言不置可否,只是看着那佛龛静静道,“明日一早,将这佛龛撤了吧,此处改为禅室,或再供奉一尊尊者。”
话题转的太快,慧心还未反映过来,“咦?撤了佛龛?那……”
“已超度了姐姐七年,足够了。”
洛清和素来淡泊,也从不玩笑,慧心知道他说的是真的,抓了抓脑袋只好点头,“是,明日一早先禀明师父便来搭理此处,师兄放心。”
洛清和点了点头,不再多言的起了身,他上前两步,从那佛龛正中取下了那黑檀木的骨灰盒,十分虔诚的在手中一抱,熄了两盏幽灯转身出门,“晚了,都回吧。”
慧心点点头,等他走出方才将门合了上,而后便跟在洛清和身后一起往后面的禅房去,走着走着慧心有忍不住问,“师兄,明日当真不下山吗?”
试剑大会乃是侯府大事,洛清和好歹是淮阴侯府的二少爷,会不会有人来请他下山见客呢?慧心心中想着想着又想远了,待回过神来连忙念了句“罪过”。
“明日,我会请师父为我剃度。”
慧心脚下一顿,“啊?师兄要正式授业入门了?”
“嗯,红尘事了了。”
慧心摸了摸脑袋,不知洛清和说的红尘事了是什么,却也弯了弯唇,“其实师兄带发修行也是极好,师兄的身份在那里呢,若真的剃度,可就没有后悔药了……”
洛清和平静摇了摇头,“我已决定了。”
慧心停下脚步,看着洛清和走向自己独居的院落,夜色之下洛清和的背影清寂出尘,若不遁入空门,必定是风姿凛然的人物,却……
佛门清苦,入门之人多有自己的无奈。
慧心惆怅的叹了口气,自往自己的禅房走去。
洛清和并不关心慧心在想什么,他推门而入进了屋子,看着屋内简单的陈设怔愣了一瞬,而后才看向怀中抱着的骨灰盒,他目光一抬,径直朝墙角的炭火盆走去,屋内暖意融融,那火盆被他临走之时加了新炭,此刻哄哄烧的正好。
洛清和在那火盆之前站定,平静的将骨灰盒扔了进去。
黑檀木的盒子遇火即燃,明晃晃的光将洛清和的眼底映的一片明亮。
他日夜供奉了七年的“姐姐”,就在那炭火之中被焚烧殆尽。
灯芯“哔钹”一声响,朝夕猛地睁开了眼睛!
漆黑的眼瞳之中闪过两分迷蒙,却又极快变的清醒,目光一定,恰好对上另一双深沉如渊的眸,商玦坐在书案之后,手上分明拿着一本册子,目光却落在她身上!
见她醒来,他索性放下书册走了出来。
径直走至她身边落座,商玦将她身上滑落下肩头的毯子拉了拉。
“梦到了什么?”
朝夕看了看眼下,她手中的书被放在了一旁,脑袋下被垫上了一个大迎枕,身上盖着一件狐裘的毯子,一个时辰之前她在看书,却不知怎地睡着了。
摇了摇头,朝夕稍微坐起来点,“不曾梦见什么。”
说这话,朝夕抬手按压自己的额头,商玦看着弯了弯唇,“你昨日大抵不曾睡好,刚才竟然毫无防备睡着了,若孤想做什么,你岂不是没了法子?”
朝夕不置可否,“你会做什么?”
商玦听得一笑,目光一转看向窗外,“时辰不早,你却醒了,今夜是打算不睡了?”
朝夕手一顿,也转头去看外头的天色,却是没说话。
商玦看了看她的神色,“你刚才睡的并不安稳。”
朝夕转头看一眼商玦,商玦又道,“今夜对你很不寻常。”
朝夕十分平静,“即便明日是试剑大会,今夜对我而言也并没什么不同。”
商玦唇角微弯,“那么你是要继续睡了?”
朝夕理所当然,“为什么不?”
商玦笑着点头,“刚好,孤也要就寝了……”
朝夕微微颔首,一手撑着矮榻想要坐起来,可刚起了一半,坐在旁边的商玦却忽然倾身将她横抱了起来,他抱动作的行云流水,朝夕没反应过来人已在他怀中,她刚挣扎一下,商玦已经迈开了步子,这里距离床榻不过数丈,朝夕动了动便安静下来!
见她如此乖觉商玦笑意加深,走至床榻处弯身将她一放,刚一沾床朝夕便往里头去,商玦褪了外袍,又灭了近前的灯也躺上去,刚放下床帏便转身道,“你若觉得冷,可来孤怀中。”
朝夕唇角一搐,眉头顿时皱紧,“很暖和,睡吧。”
朝夕说着就闭了眼,商玦无奈的摇了摇头,也不再多言,床帏之内一片静默,朝夕刚刚醒来,此刻说要入睡却入睡的极快,不多时呼吸就绵长起来。
商玦唇角微弯,又等了片刻忽然掀开锦被伸手将她小心翼翼的揽了过来,他身子温暖,不用他用力朝夕就下意识的依偎过来,商玦在幽暗中笑了笑,这才平静的闭了眸,两道呼吸胶着,气氛静谧而宁和,没多时,商玦似也入睡,恰在这时,他怀中人闭着的眸子重新睁了开,那双漆黑如宝石的眸子哪里有半分睡意?
------题外话------
大家的脑洞真的真的真的很大!关于朝暮关于那把剑关于那个记号关于玦玦为啥喜欢夕夕……嗯……我仿佛又要被你们强行剧透了……(..)
第151章 血光之灾
大殷历二五零年二月初七。
大吉,诸事皆宜。
浓黑的夜色一点点褪去,天边灰暗的沉云被一只无形大手撕开一条裂缝,微曦的明光从那缝隙之中洋洋洒下,整个天地都明亮鲜活起来,刚睡了两个时辰不到的王捷抱着一摞册子刚疾走至书房院门口,此时禁不住抬头一望。
沉云裂天,那露出曦光的地方竟隐隐有一丝红光,并非晨霞,并非朝阳,隐约浮动一闪即逝,直看的王捷心中一惊,他猛地缩了缩脖子,又抬手揉了揉眼睛,再去看时那红光已经消失不见,王捷下意识松出口气,转身入了书房院!
洛舜华此时刚起来,四个侍婢捧了华府贵饰站在他住着的内室之前,王捷进去的时候正看到下人在为他精心挽发,洛舜华年过而立,发丝之间隐现银白,因为今日是试剑大会,他特意梳了高冠,洛舜华生的俊朗,又自诩贵胄,颇有两分风姿,然而近来太过操劳,又为诸事烦忧,那面上的疲累之色便难以遮掩,整个人也老了不少。
“侯爷,剑冢那边都准备好了!”
洛舜华闻言眼底一亮,面上顿时生出两分神采来,转头一看,满意道,“现在时辰尚早,客人们只怕都还未起,不急,待会儿咱们先用早膳。”
王捷忙跟着点头,又道,“侯爷,今日入剑冢的人选……”
洛舜华双眸微眯,“我一人足以。”
王捷面生犹豫,“可是小人刚才过去剑冢之时听到几位大师傅说养了七年的剑颇有两分凶煞,十分担心您的安危,您若只是一人……”
“我既然决定一人去,便是有十足的把握。”
说话间洛舜华的高冠已竖了起来,他站起身来,当即有下人来为其更衣,繁复的华服一件件的穿上来,连洛舜华神色的垂垂老色都被遮去五分,他神态自若站在镜前,整个人风姿卓绝意气风发,当真满是淮阴侯府的当家人风范!
洛舜华满意的看着镜中的自己,转身出门,一边问,“三少爷呢?”
王捷闻言一笑,“三少爷天还未亮就起了,眼下也在剑冢看着呢。”
洛舜华唇角微弯,似乎对洛澄心十分放心,他转身走去大书房,走了两步忽然摸了摸自己的袖子,这么一抹却眉头一皱,王捷在旁看着不由一问,“侯爷怎么了?”
洛舜华眯眸,“我随身带着的钥匙呢?”
洛舜华身上有个钥匙串从不离身,上面的钥匙都是紧要之地的,眼下却是不见了?
王捷眉头一皱,“是否更衣之时落在了内室?”
洛舜华闻言赶忙返身去找,下人们见他神色不善更是不敢大意,王捷一句吩咐,所有人都跟着在找,洛舜华自从离开梅园便一直住在这里,内室布置并不十分繁复,然而就是这么大的屋子却是找了一刻钟都不见那钥匙的踪影。
洛舜华适才还一片轻松的好心情一扫而空,神情颇为沉郁。
王捷在旁只得道,“侯爷,是不是落在了别处?”
洛舜华眯眸,“昨夜开了箱子之后我便再未用过,平日里都是放在身上不会离身的,除了这里我实在想不到会落在哪里!若是被人发现却未交出来……”
洛舜华说着用寒厉的目光扫了四周的下人一圈,侍婢们个个面如菜色满是惊惶,生怕洛舜华错怪了他们哪一个,王捷额上也沁出两分冷汗,忙道,“侯爷,您先去忙自己的,这里让他们再继续找,指不定待会儿就能找出来。”
今日的事情太多,洛舜华浅吸口气只得认了这个理,再叮咛几句,转身去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