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玦对她的语气全不在乎,只轻轻的反问,“你和孤又有何差?”
朝夕眉头几皱之间似已有了决断,一时并不多言,只默默用膳,这一插曲让她胃口全消,用了几口便放下了碗筷起身要走,商玦抬眼看她,“洛澄心并非全然无所求之人,他对你有心,可在他心中,你并非最重,这样的人不可尽信。”
朝夕理裙裾的手一顿,只觉得商玦这话似乎换了个路数,不由挑眉,“你的意思是,若一人将我放在最重,便可信他了?”
商玦抿唇,“若有……”
“若有我也不会信。”朝夕打断商玦的话,轻笑一下,“如你所说,世上情之一字大都不长久,片刻的最重又如何,捧得越高跌的越狠。”
说完这话她抬步便走,子荨忙从门外上前扶住她,主仆二人不多时就出了偏厅,商玦坐在原处眉头越皱越紧。
“噗嗤——”
扶澜从门外一闪而入,笑意止不住的从唇角流泻,他衣衫仍有些不整,面上还留困意,甫一落座抓起个点心便咬了一口,食物还未咽下去,口中已笑道,“真是难搞的很啊,你这么爱说教,反而把自己算计了,心痛吗?难受吗?”
商玦看也不看他,继续用膳!
扶澜又横手而过抓起勺子为自己盛粥,口中含糊不清道,“你不是说洛澄心对小鹿是好意吗?既然是好意,怎么还鼓动小鹿防备他?”
商玦头也不抬,缓声道,“好意,也会改变。”
扶澜挑挑眉,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笑眯眯的道,“这几日不枉我费心费力的熬夜,总算得出了那么一点点结论,商玦,你猜猜我得到了什么结论?”
商玦身子一定,抬眸,眯眼看他!
扶澜口中食物一噎,轻咳两声才道,“你这是什么眼神,是你不愿说我才自己动手的,这种事儿太费心力,我只瞧见了一点端倪罢了,从前你说你对小鹿势在必得我还有些不信,现在我倒是信了,只是……”
“你若实在无聊,孤可以为你找些事做。”
商玦语声趋冷,扶澜只觉得背脊一寒拿着点心的手一颤,这才忙收了肆无忌惮之状,看了看商玦的面色,端起粥碗大喝几口,又抓起一盘点心便如兔子一般跑了出去!
商玦面上的深沉一点点褪去,放下筷子,再也用不进什么。
目光朝门外一扫吩咐道,“去公主那里看看。”
云柘低应一声,身影一闪不见。
另外一边的暖阁之中,洛澄心挥退子荨将暖阁的门关了上,甫一转身便急急道,“朝夕,你现在很危险,不仅府中朱氏对你起了歹心,连朝中都有人不愿你回蜀,朝夕,你这次回来究竟是什么打算?我知道,你不会只是这么简单的回来参加个试剑大会。”
朝夕眼不能视物,却能听到洛澄心话语之中的紧迫,她眉头微扬,“怎么?连三哥都觉得我回来目的不纯吗?我以为,只有朱氏和洛灵修会这样想。”
洛澄心抿唇,“朝夕,从前的事,我都知道……”
朝夕缓声一笑,“三哥在担心什么呢?我真的只是陪殿下回来参加试剑大会,这里到底是我的故国,我总想回来看看,有殿下在,他们不敢动我,至于朝中那些人,也未必真的将我放在了眼里,毕竟,没几个人记得我是蜀国公主了。”
“朝夕,商玦对你到底有几分真心?”
“三哥何以如此问?”
洛澄心微有一顿,“他若待你真心,便该替你出手!若是他不愿,那你便该明白他不过是一时看重了你的……”
朝夕眉头一皱,洛澄心的话立刻点到为止。
见朝夕抿唇不语,洛澄心语气又软了一分,“朝夕,我知你对燕世子已有几分真情,可是两个人之间若要长久不是只有真情就可以的,你可知朱氏已将注意打到了燕世子身上,她欲以灵珺取你代之,只因为燕世子的位份和权利,今日是灵珺,明日还会是别人,这些女子要么出自王室要么出自贵族,背后都有强大的支持,而你没有,你要如何与他们争?”
朝夕挑眉,“是吗?”
洛澄心笃定点头,“朝夕,我怎会骗你!你自己难道想不到?”
朝夕垂眸,表情一时辨不出喜怒。
洛澄心浅吸口气,语声再度深重起来,“朝夕,要么离开商玦选择别的归宿,要么,就得知道他对你到底有几分真心,你若要做燕国世子夫人,亦不能只以男人为天,你手中要抓住些东西,只属于你自己的东西!财富,权利,门人,等等……”
朝夕面露苦笑,“三哥说的这些我不甚懂。”
洛澄心摇摇头,“可你不得不懂!你若铁了心要和商玦在一起,趁着商玦爱重,你就应该建立自己的势力,朝夕,三哥会尽量帮你。”
朝夕弯唇,语带叹息,“只可惜三哥不能成为侯府世子。”
洛澄心呼吸一紧,亦苦笑一下,“大哥请立世子的奏疏已经往朝中递过去了,这事十有八九会定下,我……应该没什么可能。”
朝夕缓缓摇头,“也不一定。”
洛澄心目光微亮,“朝夕你……”
朝夕叹口气,“三哥今日说了许多,我一时还未反应,殿下待我算好,可有些事……总之,让我想一想吧,现在我有些乱。”
洛澄心忙点头,“好,你去想,只是这几日千万小心。”
朝夕点点头,洛澄心便轻呼出口气道,“那好,我就不多留了。”
朝夕“嗯”一声,洛澄心便转身朝门外走去。
刚走下门前台阶,朝夕却又开了口,“三哥!”
洛澄心转身,“怎么?”
朝夕上前一步,语气幽深轻渺,“只是想到三哥的性子应当活的自由自在,侯府世子之位倒是配不得你。”
洛澄心恍然的一笑,却摇头,“可我生在侯府,哪能由了自己。”
说完不做多留,不多时便走出了正院。
朝夕留在原地站了半晌才迈步出去,甫一出门便听左边廊道上传来一道温柔之声,“他比孤想象之中更着急,可让你失望了?”
朝夕站在门口,清晨的阳光恰好略过廊檐落在她身上,她静了一刻,摇头,“他只是让我的决断变得更容易了,你说的不错,‘情’这个字,是最不长久最无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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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1章 系扣 (中秋一更)
“铛——”
悠远的钟鸣骤响,坐在书案旁的商玦下意识抬起了头来,朝夕坐在他身前不远处的矮榻上,正在摆弄一盘棋局,听见钟声她亦微微抬眸,道,“酉时过半了吧?”
商玦瞟了一眼屋子角落的漏刻,“正是。”
朝夕便道,“淮阴侯府依山丘二建,那山丘顶上有一处洛氏禅院,供奉洛氏各位英祖,每日日落时分的酉时过半都会敲钟,长此以往,府中大多数人拿此钟声计时。”
“别处都是晨钟暮鼓,这里倒是奇怪。”
朝夕语气冷漠,“又非真有佛性禅意,不过为了附庸高圣之名罢了。”
商玦转眸,朝着那钟声传来的方向无声一望。
“殿下,淮阴侯派人送了帖子过来。”
云柘站在书房之外低声一语,商玦眉头微挑看了朝夕一眼,朝夕不意外,只平平道,“你的身份地位,他绝对不会不在你身上打主意,今夜是必定要好好见见了。”
商玦扬声对外,“送进来。”
云柘推门而入,拿着个帖子到了书桌之前。
商玦接过一看,对着朝夕道,“要我们赴宴,戌时。”
“何处?”
“秋水苑。”
朝夕唇角微弯,“自然是要赴约的。”
商玦点头,看向云柘,“说我们会准时到的。”
云柘应声而出,朝夕便从那棋盘前站了起来,她虽眼盲,却还能左右手对弈,如今棋盘之上已经是一片乱局,杀机隐现,“从此到秋水苑有些距离,若是定在戌时的话,钟声一响便得更衣出发了,我猜洛舜华是要跟你做生意,你要当心!”
商玦起身从书桌之后走出,一把握住了朝夕手腕,“你倒是了解。”
朝夕笑笑,“从前,我住的地方里此处不远。”
“哦?在何处?”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听她这样说商玦也不再多问,只带着她回了正房。
商玦一进门便吩咐子荨,“为她更衣。”
子荨欢欣应下,朝夕在旁道,“莫要太过花哨。”
子荨似乎寻找一番,窸窣拿出件衣裳来一抖,“公主不喜花哨,那就穿这件大红银线滚边的吧,没有别的花纹,最是衬公主啦,不对,公主哪里需要衬,要子荨说,公主根本就不必穿花哨的衣裳,再美的花纹,在公主这里都会暗淡失色啦!”
子荨一边说一边替朝夕解衣,商玦就在旁看着,他离得不近,可目光却好似实质,朝夕并不觉得那目光下作,只是换个裙裳也留有里衣亦不算什么,可许是因子荨在场,她总有些微的不适应,子荨没发觉,仍然自顾自的道,“公主的头发不用挽了吧?公主就这样素面朝天便是最好看的,再好的脂粉也只会损了公主天成绝色!”
朝夕皱眉,“你从哪学来的这些话?”
子荨吐吐舌头不再多言,连忙为她穿好衣裳,一转身瞧见商玦还未更衣,不由笑道,“殿下还未换衣裳咧,不若让公主为您更衣,奴婢出去喊云柘准备出发?”
朝夕忍住想扶额的冲动,那边厢商玦兴致盎然的点头,“好。”
子荨高高兴兴的走了出去,商玦温笑道,“子荨很懂事。”
朝夕只当他在揶揄,不由气哼一声,“已经忘记谁才是她主子了!”
商玦窸窸窣窣一阵,显见的是在自己更衣,却不知为何半晌都未好。
朝夕不由皱眉,“怎么?”
商玦语气有些无奈,“这个扣子……”
——扣子系不好?!
朝夕不愿再等,却不好这时再叫了子荨进来,只得道,“我来!”
说着便朝商玦走去,她眼上覆着丝带,是真的半点光都见不着,商玦眼疾手快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稳稳的将她的手按在了自己胸口,朝夕掌下触到一抹温热,正和她那日醒来时拥抱的温度一样,她心头一跳,准确的摸到了那处襟口!
十分精致却有些复杂的麒麟盘扣,扣粒和扣眼都极小,男子的手的确有些不好拿捏,朝夕眼不视物,手指却十分灵敏,稍一摸索便得了法门,饶是如此她也快不了,再加上落在她脸侧的呼吸和扑面而来的男子气息,她有些无奈的皱了皱眉,若非多日相处她已有些习惯他身上的莲香,此刻她必定要撂挑子不干!
“好了……”
退后一步,朝夕面色微沉的转身就朝门口走!
商玦抚了抚自己胸口最后一颗稍有些歪的扣子,抬手扶正才跟上去抓住了她的腕子。
对于有很多人的夜宴,他其实并不十分排斥。
“切记,莫要露陷。”
走出正房时商玦低声交代一句,改为握住朝夕纤细的手!
云柘几人等着,此刻都迎上来,商玦掌心一手,牵着朝夕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