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我和孩子。”
时小念用唇型缓慢地说道,身体里漫延着无边的痛苦。
“好。”他在她耳边不假思索地答应,随即又道,“可我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
时小念呆住,手更加颤抖。
他在旁边又拿起纸巾替她擦脸上的汗,边擦边低声说道,“我要你和我承认一句,你此生都不会再爱宫欧。”
时小念怔了怔,没想到他的条件竟然是这个。
她转头怔怔地看着他,他深深地凝视着她,“只要你答应我并履行你自己的诺言,我就会救你和宝宝出去。”
“……”
时小念呆呆地看着他,蓦地伸手用力地抓住他的手,嘴唇一张一翕。
他低下头来,状似替他在擦汗,实则是在将耳朵附到她的唇前。
时小念躺在那里,手用力地握住他的,嘴唇颤抖得厉害,强行忍着剧烈的疼痛一字一字说道,“我这一生都恨宫欧和宫家,我恨他们,绝不原谅。”
不是他们,她不会落到今天的地步。
宫欧玩弄她的感情,抛弃她,宫家要逼母夺子,把她困在这座高塔里半年之久,她的恨随着这一天天的时间早已浓得像骨血一样生长在身体里。
宫家和宫欧在她身上赐的一切她绝不会忘记!
她怎么可能再爱上。
她的声音沙哑,却带着极强的痛恨,每一个字都浸透她的恨意。
他侧眸看向她的脸,她脸上只剩下惨白,一双眼睛透出来的痛恨是那么清晰。
他站在那里看着她,眼中的情绪复杂。
时小念将眼中仇恨隐去,期盼地凝视着他。
对她来说,没什么比能和宝宝们一起离开这里更重要。
半晌,他朝她点了点头。
他同意了。
时小念感激地看向他。
谢谢你,千初。
时小念很想问他是怎么死里逃生的,但还来不及,一阵剧烈的疼痛朝她倾涌而来,“啊――”
她大声惨叫起来,五官痛苦地皱在一起,“好痛啊,啊……我要剖腹产,我不要顺了,我不要顺了。”
她痛苦地喊道,声音沙哑极了。
一头长发几乎被浸了个湿透。
她真的受不了了,太疼太疼。
听到这么痛苦的叫声,那些医生立刻停下聊八卦走了过来,检查她的身体情况,声音瞬间严肃起来,“要生了。时小姐,你的身体状况很好,这个时候还是试试顺产吧。”
“痛。我坚持不了了。”
疯狂的疼痛拼命地折磨着她,时小念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被五马分开,有人疯狂地在撕裂她的身体,撕裂她的皮肉。
她受不了了。
太痛苦。
一想到她还要生两个孩子,她就受不了,时小念的身体在打颤,痛得她视线都在恍惚,整个手术室在她眼前天旋地转。
“太痛了,好痛……啊!”时小念歇斯底里地惨叫起来。
“别紧张,深呼吸,我说什么你做什么。”身边的男人一直站在她旁边,握住她的手给她打气,“呼,吸。呼,吸。”
一切都显得特别混乱,医生们虽然都是极有经验的圣手,但面对的是宫家的孩子诞生,在关键时刻都分外小心翼翼,生怕有个差迟。
于是,也没有人发现眉疤医生的声音和平时不同,更没人发现这个眉疤医生已经换了一个人,那眉角的疤是假的。
“……”
时小念照着他的话做着深呼吸,疼痛稍微缓解了一点。
“对,就是这样,你做得很好。”他站她身边,一边鼓励着她,一边拿干净的白毛巾继续给她擦脸。
时小念惨白的脸上全是汗水,她扯了扯嘴角,还来不及笑,又一波剧痛袭来。
“啊……”
这一回,时小念忘了深呼吸,只剩下撕心裂肺的惨叫,痛到绝望的声音不断在手术室里响起。
这种痛没人替她承受。
……
宫家城堡外面,焰火漫天,照亮漆黑的天空。
一排黑色的轿车停在路上,穿着深灰色礼服西装的宫欧从里边匆匆跑出来,步履带着明显的急切。
他往前跑去,边跑边脱下身上的西装直接扔到地上,不屑一顾。
他的脸庞英俊,轮廓的线条冷冽,眉目间有着疲惫,一双眼中深邃阴沉极了,鼻梁俊挺,薄唇抿出一丝冷意。
宫欧往轿车跑去,站在那里的封德立刻恭敬地打开车门。
宫欧坐进车里,立刻道,“开车!”
“是。”
司机应声。
封德跟着坐进车里,往车外的漫天焰火望了一眼,“少爷,里边怎么样?你就这么走了,会不会乱?”
封德有些紧张。
“本来就是做戏给我母亲看的,她果然放松,让女佣接了那边的电话,把人分散了马上去这几个地址,要快!”
宫欧把手中早已经准备好的地图递给封德,语气有些急躁。
刚刚宣誓过,现在两家正在大谈将来的局势发展,他出来一段时间宫家还不会发现,就怕一会发现了急速把人转移。
封德看着手中的地图,看上面有几个地方标注了红色圆圈,“少爷,你怎么判断时小姐被抓在这几个地方?”
这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女佣在电话里说今天晚上赶不过去,就说如果不是有事,我母亲是能在今晚赶过去的。”宫欧冷声分析,“我母亲一向不太喜欢坐飞机,能避则避,在这段时间能用车程赶到的,又没有信号、没有监控,甚至没有人烟的地方就只有这四个地方,马上找!”
“是,少爷睿智。”
封德听到这里不得不佩服少爷。
他坐在副驾驶座上,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宫欧。
宫欧坐在那里,用力地扯着衣领,将领结除下来丢在一旁,一张脸上有着焦躁不安,一条腿竟然抖动起来,昭示着他此刻的不安与焦急。
宫老爷和夫人办事滴水不漏,处处防着少爷,棋高一招,少爷找了这么久都找不到,宫家还暗中处处阻挠。
钱和人力耗出去一大把,却听不出一点回响。
找的时间太久太久,眼看时小姐的预产期即将要到了,少爷无奈之下终于妥协答应和莫娜小姐订婚。
莫娜小姐也是深爱宫欧到骨子里,本来被虐得只剩半条命,结果一听要订婚,莫娜小姐立刻答应,没有将在帝国城堡受到精神虐待的事说出来。
只是,莫娜小姐和兰开斯特家族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少爷的权宜之计。
以少爷的性子,救出时小姐后必定是不顾一切在一起,到时候两大家族……还不知道怎么面对。
算了算了,这个时候先救出时小姐要紧。
封德迅速吩咐人前去这四个地方,然后又问道,“少爷,那我们赶去哪个地方找?”
“把地图给我!”
宫欧冷冷地道,伸手从封德手中接过地图展开,看了一眼,幽深的视线落在一个地方,最后说道,“去海边!”
他凭直觉。
“是,少爷。”
夜晚的英国还有着雾,越接近海边的方向,雾就越浓起来。
宫欧坐在车上,脸部轮廓绷得紧紧的,路旁的灯光晃过轿车的车窗上,掠过他阴沉的一脸,落进他的眼里,那份急躁任由谁都看得出来。
时小念,别怕,我来救你了。
不要怕。
他一定会守着她,陪她一起等孩子出世,他再也不会丢下她,再也不会。
宫欧坐在那里,修长的手不由自主地抓住自己的袖子,硬生生地将一枚蓝宝石袖扣给抓了下来。
夜色下的海边大雾很重,海水汹涌澎湃地击打在岩石上,仿佛要冲涌上来。
高塔岿然不动,立在大雾中。
“啊……”
时小念的惨叫在安静的夜晚不断地响起,她不知道自己痛了有多久,只知道自己痛得快没有力气喊出来。
一出声就是像哑巴出声一样,声音破碎得可怕。
忽然,她听到有女医生说道,“英国时间晚9点16分32秒,孩子出生,男,一切正常,先送保温箱。”
“好的。”
出生了?
时小念躺在那里,人已经完全脱力,好像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没有一块是完整的。
她死死地抓住身边人的手,朝某个医生看去,“看,给我看看宝宝。”
她想说话,却连自己都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了。
她已经喊哑喉咙。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女医生把孩子抱走,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甚至不让她多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