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
燕文果真点了点头:“完全免打倒是不行,只是可不必褪衣,而且……”
“而且什么?”燕月倒是想不到挨打也可以如此取巧,不由好奇,追问道。
“而且还可以花钱请人代打。”燕文说到这里,又立刻摇头道:“不过若是让老大发现,咱们就惨了。”
燕月不由眸中一亮:“这既然是军中通用之规,咱们不过是依照规矩行事,想来老大也不会降责。”
含烟蹙眉犹豫,燕月已是做了决定:“请人代打要多少钱?”
燕文道:“总要几钱银子吧。”
哈,燕月简直觉得捡到宝了。只要几钱银子就能免了五十军杖啊,这买卖哪找去啊。
“你那还有钱吗?”燕月问含烟,含烟摇头。
哈,燕月又有办法了,顺手将内袍上的几粒抿扣拽了下来,递给燕文:“这可是南珠,绝对更值五十军杖了!”
第041章
小莫、玉翔和燕杰正在擦拭弓箭和长刀,以备晚训时使用。玉翎微垂头跪在一侧,玉云跪在玉翎身旁,虽然也是跪得笔直,只是脸上神色却是布满委屈,心中更是各种忐忑,既盼着小卿师兄回来,又怕小卿师兄回来。
小卿的脚步声到了营帐门口,所有师弟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玉翎、玉云的背脊也挺得更加笔直,待小卿挑了帐帘进来,众师弟忙起身问安。
小卿的目光落在跪在地上期期艾艾的玉云身上,再看看玉翎,就明白了这祸首是谁了。含烟等人还未回来。
小卿身上的衣服破了,虽是用盔甲盖住了,到底是非常不舒服,暂时未理玉云,径直去自己的里帐里更衣。
里帐的帐帘已经修补好了,果真是做得短了一些。
小卿将盔甲脱下,放到衣架上,微闭了双目。背上或是臀上亦或是脸上,都是火辣辣地疼。小莫在帐帘外告进。
“小莫侍奉师兄更衣吧。”小莫进得帐来,对小卿微欠身。
小卿嗯了一声,由着小莫帮他脱下夹袄,背上已有几处肿胀渗出了血丝,粘在纯白的里衣上。
小莫用手巾蘸了水,给小卿轻轻擦拭,水冰凉,虽是对疼痛有所缓解,却让小卿觉得特别不舒服。
没办法,军营里就是这个条件,所有的水都是从河边直接打来,除非是在火头营里,其他各营均不得擅自燃火烧水,只能用凉水,便是饮用水也是如此。
“你这次倒乖,并没有闯什么祸事出来。”小卿表扬小莫。
小莫很有些心虚:“小莫不敢。”
小莫帮小卿涂过紫莲露,换了干净的里衣,又换上洗得洁净的内袍,系上珍珠的抿扣,又披了长袍,然后准备拿盔甲出去擦拭。
“师兄,要命他们进来吗?”小莫虽然知道老大这是强压怒气,依旧出言提醒。反正老大这一关早晚都是要过的,早受罚早结束,省得没等到算账的时候,腿先跪肿了。
果真,小卿嫌小莫多嘴了,他瞪小莫一眼:“做你的事情去。”小卿本来还想在床上先躺一会儿的。
小莫立即闭嘴,欠身准备转出,只是刚走到帐帘旁,小卿已经又吩咐道:“叫玉翎和玉云进来吧。”
玉翎和玉云垂着头在小卿身前跪好。小卿坐了,也没心情喝凉水,只问两人道:“祸是你们闯的?”
玉翎和玉云应了一声,玉云小心翼翼地解释道:“伙房营帐是玉云烧掉的。”
玉翎也出声道:“粮草垛起火,是玉翎的错。”
小卿蹙眉:“伙房营帐走水,只挨一顿军法即可,若是擅自毁损粮草,那是要砍头的。”
这得幸亏是玉云几乎是在粮草垛烧着的同时,点燃了伙房营帐,两地相隔不远,灭火时同是一片狼藉,所以多数人以为是伙房营帐的火势蔓延至粮草垛而已,况且只烧着了几捆干草,并没有烧到稻谷,所以杨荣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没有深入追究。
“是,玉翎知错了,请师兄重罚。”玉翎虽然知道事态严重,只是却并不是真心觉得自己有错,若不是那老兵丁如此惹人厌恶,玉翎也不会将他扔进粮草垛,而让他身上的那根未熄灭的烟管里的火星点着了干草。
玉云却有些不服气,还想解释两句:“师兄,这真是意外的,玉云只是想将脏了菜倒掉的,哪知那锅太大,才不小心碰掉了猪油罐的。”
“将脏了菜倒掉?”小卿追问了一句。
“是。”玉云立刻将伙房的秋大哥非常不讲卫生的事例又说了一遍:“土豆掉地上了,他拣起来用水洗了,然后竟将洗了土豆的水回手又倒锅里了。师兄你说,他那不就是等于将脏土豆又直接扔锅里了吗?”
小卿差点被玉云的描述逗笑了,强忍了笑意,斥责玉云道:“这虽然是驻军营帐,亦是在军营之中,所谓行大事不拘小节,战场杀敌,刀头舔血,这都是大事,前线的兵将常因食物供给不足而活活饿死,伙房之中以食物为贵,如何还会去在乎一个土豆洗与不洗。”
“那也不能不讲卫生啊。”玉云嘟囔。可不是嘛,他的猴子云云还知道饭前便后要洗手的,哪能东西掉地上了还直接扔锅里呢。
小卿觉得玉云就是因为没过过苦日子才会这样,自己这次带他出来历练果真是正确的抉择。
“你为了那一个土豆如今惹出多大祸事?便是连伙房营帐都烧了。杨大哥若非顾及子庭叔叔和师父的颜面,非将你推出午门外问斩不可。”小卿训玉云。
玉云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不过,他知道师兄是不会随便编这种瞎话来吓唬他的,不由又是害怕,又是后悔,小声道:“云儿知错了,以后不管伙房的土豆洗得多不干净,云儿都不管了。师兄原谅云儿这次,别打云儿的板子了。”
小卿不由更是火起,就是平素打你打得少了,才会这么不懂事。除去这火伤营房的事情不说,你还敢把小猴子带军营来了,还被杨大哥看见了,你是很怕这事情传不到师父耳中去啊。
“燕杰!”小卿轻喝:“给我拿个棍子进来。”
玉云害怕了,微扬起头道:“师兄,云儿真得知道错了,师兄原谅云儿吧。”
“噤声!”小卿冷冷地喝。玉云不敢吭声了。只是看见燕杰果真拎着一根长木棍走进来,并将木棍奉给老大,玉云的小脸立刻就吓白了。
小卿却没先打他,还是先打玉翎。小卿方才得了杨荣晨的教诲,决心将这段时间来的心慈手软都收起来,对待这些不省心的师弟们,就是要严格管理,狠落板子,就不信打他们不服,打他们不怕,看谁还敢不消停!
“褪衣!”小卿拎了棍子指玉翎。
玉翎的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在军营之中被老大褪衣杖责,还是当着玉云的面,实在是太丢脸了。
只是玉翎在老大跟前从来也不敢拧着的,便是脸上都烫得厉害,玉翎的手还是放到了腰间盘扣上。
正在此时,营帐门处忽然传来哨兵传令的声音:“都尉组可以去洗漱了。”
“是。”小莫尊令的声音传过来,玉翎心里犹如一块大石落地,总算是暂时躲过去了。
“师兄。”小莫已经进来禀告道:“终于轮到咱们去洗漱了。”
军营里的条件简陋,并不可以随时沐浴,按规定,将领两天可以使用洗漱间一次,而普通兵士通常要五到七天才可使用一次。今天正好是傅家弟子入军营受训的第二天。
且在洗漱的时候,要一组一组的人轮流洗漱,因为都尉组一直在火头营受罚,所以是御尉组和役尉组的人先去洗漱了。
军营中一切都听号令行事,小卿当然也不能再刑责师弟,只能应命先去洗漱,况且这也是两天来,大家都非常非常盼望的一件大事。
不过等小卿等人随着引路的哨兵来到浴房时,又都被惊呆了。这所谓的浴室就设置在整个军营的最外侧,而且不是正规的军帐,只是一个用稀疏的木头简单围起来的“木屋”且无屋顶,用细原木捆箍的门板也侧歪着,几乎要掉下来。
至于洗浴设备,就更天然原始了,只是几个大桶并几个木盆而已。而且,大桶里的水只有一个底了,只洗脚都不够。
哨兵蹙眉道:“这些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就是不顶事,明明告诉他们用过之后,要把桶里的水装满的。我得禀告元帅去。”
“小兄弟,不必麻烦了。”小莫忙笑着拦道:“小兄弟只告诉我们在何处提水,我们自己提水就是。”
其实哨兵也是嫌麻烦的,他听说小莫等人愿意自己去提水,子若是高兴,对他们道:“你们看见没有,栅栏之外有一个小树林,再往那边有一条小溪,从那里取水即可。”
哨兵扒拉了一下快掉了门板道:“若是你们愿意再砍些木头修理一下这门就更好了。”
小莫点头笑道:“这个没有问题,只请小兄弟跟门口的守卫说一声,许我们进出砍木头、提水就是。”
“那没问题。”哨兵立刻带着小卿等人走到最近的营门处,告诉守卫都尉组的兄弟要出去提水,还要修缮浴房,请他们予以通融。
两名守卫立时答应了,这浴房大家都有使用,修得好一些对大家当然都有好处,并借了两柄斧头给小卿等人。
小卿领着师弟们用斧头或是用剑砍了许多木头,直接修理整齐了,扛回去。
两名守卫还有附近营帐的人又是大开了眼界,这些看着年轻漂亮的小孩儿,各个都是神力天生,腰粗的木头,本是得几个壮汉一起抬的,他们却是一人扛着好几根。
小卿等人扛着木头回来时,含烟、燕月和燕文也领受过军法杖后回来了。
三个人的神色都有些不自然,只是小卿也并未太在意,含烟曾和四叔学过许多匠工制作,由他指挥着盖一座新的浴房想来不在话下。
含烟随意用树枝在泥土地上勾勒了几下,一座宽敞大气的浴房就跃然地下。含烟又心算了尺寸和搭建用的木料,便向小卿禀告。
小卿觉得很简单,就让师弟们分头行动,有拆旧浴房的,有依照含烟的计算,去再砍木头的,有的人则按长短截木头,他则和燕月一起,打地桩立木头。
修建浴房的声势造出来,立刻又有哨兵向杨荣晨回禀,都尉组的人一无图纸、二无器具,三无工匠,正在造浴房呢。
杨荣晨正在灯下看书,听了哨兵的禀告不由失笑,好啊,挨了打后果真乖多了,不再拆本帅的兵营,而是帮着建造了。
“由他们去吧。”杨荣晨微微一笑:“这些孩子,什么都能做的成!”
第42章 042
一个时辰后, 一个足可容纳十人同时沐浴的浴房建好了。滚木并列而成的地板, 打磨得光滑且粗细相同的木排为墙, 都打了立桩支撑,两个大窗户上用细木条钉了窗格。屋脊也是用原木搭建,没有一根钉子, 全是木楔而成。
就连装水的大桶也换成了十个崭新的, 并十个崭新的木盆。也都是用原木挖空而成。大桶里已经蓄满了水, 最主要的是,含烟还为浴房设置了合理的排水系统, 切了沐浴台并设了隔间,让水自沐浴台上流下去,再流出去。
本来含烟还想设置一套引水系统的, 但是被来参观的杨荣晨阻止了。军营中的饮水井有限, 只能供将领饮用, 而从小溪中直接将水引入军营也不实际,怕为人所破坏。
即便如此, 杨荣晨对这座浴房还是表现得赞赏有加, 并有意要亲身体验。小卿就请杨大哥先行沐浴更衣。杨荣晨笑道:“这是十人可用的沐浴房,咱们加起来不正是十人吗?”
军营之中,以什为制, 一组多是十人,故此含烟设计的沐浴房,也是有十个隔间,正好方便一组的人同时沐浴。
而和亲护卫使的组制是九人, 如今加上杨荣晨正是十人,一同沐浴当然也无问题。反正也都是在隔间之内,小卿欣然领命。
杨荣晨正待步入沐浴房,忽又停下脚步,打量着含烟、燕月和燕文道:“你们刚受了军杖,尚未用药,可沐浴吗?”
含烟脸色一红,未曾答言,燕月欠身道:“多谢杨元帅体恤,末将等无碍。”
杨荣晨这才点点头,当先步入沐浴房,小卿看了含烟一眼,含烟立时就低下头去,燕文也是噤若寒蝉,只有燕月对着小卿一笑,微欠身道:“师兄请。”
此时天色已暗,沐浴房内燃了火把,灯光昏暗。杨荣晨将衣物脱好,放在放衣筐内,小卿已经用木盆打了水过来,奉给杨荣晨,杨荣晨点点头道:“这里无需你伺候,自己沐浴去吧。”
小卿恭声应了,也自去自己的沐浴间内沐浴了。一时水哗哗地,倒是动听。
等到沐浴完毕,更换新衣,大家陆续出来,都有焕然一新之感,杨荣晨却是最后一个出来的,头发还有些湿漉漉地未梳理整齐,他笑着解嘲道:“果真是老了,不如年轻人麻利了。”
小卿看着亲卫护送着杨荣晨离去,心里竟是难得地也有些惆怅。杨大哥戎马半生,为国操劳,便是到了白发之年,都不能安享田园,敬佩固然是值得敬佩,却也是太委屈自己了。
小卿等师兄弟回到自己住的营帐,长棍还摆在桌上。小卿本来舒畅的心情,又有些受挫,却也是没了重责师弟们的心思,只命含烟和燕月道:“你们两个罚玉翎和玉云吧,每人五十下棍子,不许打轻了。”
此时离晚训的时间还有不足半个时辰,小卿确实想歇一歇了。据说今日晚训要到军营外的树林中进行,主要是为了训练大家的野外生存和作战能力,小卿虽然觉得这一次训练根本起不到什么效果,却也并不敢有丝毫怠慢。
小卿躺在床上,帐外棍子落在肉上的责打声清晰地传入耳中。不过是一个帐帘,挡得住视线,当然挡不住声音。
含烟打玉翎,丝毫不曾容情,玉翎这两日刚将养得消了肿胀的肌肤再次饱受凌.虐,玉翎隐者疼痛,一声不吭。
燕月打玉云自然是各种放水,只是玉云依旧是忍耐不住。燕月的棍子落在玉云光洁的肌肤上不过是带起一道道红痕,玉云的反应却是比雪上加霜的玉翎的反应还要强烈,只十几下的功夫,玉云的泪珠就滑出眼眶了。
“师兄。”玉云哽咽着回头,去看燕月,燕月一手拎棍子打他,一手用手指竖在唇边“嘘”他。老大让我打你,已是默许了对你容情了,你可别再得寸进尺、弄巧成拙了。
玉云当然明白师兄的意思,只得再扭回头去,咬了牙忍耐,心里默默地查着数目,以求快点儿挨过。
终于五十下棍子打完,含烟和燕月去向小卿复命,请小卿验伤,小卿冷冷地道:“他们两个的伤不必验了,让小莫和燕杰给他们上药。”
“是。”含烟和燕月同时恭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