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林政平很生气。
这次,他尽力在克制自己的情绪,但没法完全抑制住。
“最近这么多比赛,你就繁星杯那个一点没含金量的奖项拿了一等奖,其它的全部都没有。”
“林盏,就你这个心态,真的是不行的,明天还要联考,你永远畏惧困难,怎么可能迎难而上?”
“每天看起来在房间里认真画画,怎么一点进步都没有?”
林盏:“那你觉得我是在房间里偷着玩?”
林政平:“这我可不知道,你自己心里清楚了。”
林盏咬了咬牙,还是忍住,只是说:“我不跟你争了,影响心情,明天要联考,我先回房间了。”
林政平在背后严厉道:“联考考不好,手机没收,高考前也不准出门。”
林盏握住门把手,一忍再忍,没有忍住,冷笑道。
“那你全都收掉好了,也别让我出家门一步,明天联考也别考了,反正你觉得我学了这么久也没学出什么东西来。”
“你还跟我犟上了?”林政平一拍桌子,“天天就知道拿画风不对敷衍我,你和联考画风不对你自己不知道改?你看别人喜欢什么样的不知道学学?!”
“对,反正又不是你画,你当然觉得容易了。一边要我画个人风格强烈的去拿奖,一边要我画应试派去应试,”林盏深呼吸一口,“你最好看清楚,你女儿就这么大点能耐,想用我的奖状去吹牛,还是别抱这个希望了。”
林政平怒不可遏:“我为你好,你反倒说这种话?!”
“为了我好就一定对吗?”
蒋婉急忙来圆场:“好了,别吵了,盏盏明天要联考,你别影响她情绪。”
林政平:“我看就是能影响她的太少了,她才每天无病□□,说什么压力大!她要是个男孩子,老子早就一皮带抽上去了!”
林政平跟林盏说:“这几年,我手下每一届的前几名,我告诉你,每一个都是被家里逼出来的!”
……
林盏反锁上门,一言不发。
每次都这样,她已经习惯了。
隔壁高中,去年有两个高三学生,因为压力大,跳楼了。
父母先开始也并不在意,直到事情无法挽回,才悔不当初。
青春期的情绪多猛烈又脆弱,家庭反复施加的压力会接连摞叠,然后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太常见了。
林盏扯出一个笑。
林政平就差架把刀在她脖子上,要她次次争第一了。
她整理了一下心情,跟沈熄聊了两句天,并跟他说今晚不要打电话来。
眼下情况比较特殊,不能跟沈熄打电话,不然被林政平发现就麻烦了。
她开始强迫自己入睡。
翻来覆去过了会儿才睡着,中途醒过两次,清晨就来了。
她揉揉眼睛,坐了起来。
蒋婉进来叫她:“快,盏盏,起来收拾一下,等下送你去考场。”
蒋婉请了假,要把她送去联考考场。
联考对林盏来说,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事。
因为蔚大不承认联考分数,是看本校校考和文化招生的。
她当天状态一般,只是旁边坐了个不太让人省心的考生,那考生看她画得轻车熟路,一直在偷瞄她。
林盏往一边侧了侧画板。
其实抄她的,她本无所谓。但她的色彩旁人学不来,大多是邯郸学步,不仅学不到她的精华,还会把自己的画面给扔掉。
以那人现在的卷面情况来看,大约可以打五十多分。
抄了她的,估计只有四十多分了。
一边的人哪知道她心理活动,看她不愿意给抄,有些愠怒,起身换水的时候,把林盏的水桶给踢泼了。
她算是在帮他,他倒好,恩将仇报?
林盏皱眉,又去洗手间换了桶水。
她倒不会被这点事给惹怒,毕竟对她而言,考试时间很够,而且画面也很简单。
但几件事叠加,她有点郁结。
一整天画完之后,林盏松了口气。
现在,可以专心准备蔚大的校考了。
蔚大很喜欢她这种画风,当时黄郴也说过:“林盏你重点考蔚大校考,以我的经验来看,正常发挥前二十,超常发挥前三,你肯定能过。”
校考,林盏只打算准备蔚大一个学校。
刚出考场,沈熄就打电话来了。
他的声音也是难得的放松:“考完了?”
“第一道关卡过了,”林盏揉揉脖子,“还有两……”
话没说完,一抬头,发现沈熄站在考场门口。
考场门口人满为患,但她第一眼就看到了他。
他也是。
可能是来得匆忙,他甚至没有换下校服。
林盏傻了片刻,听到他问:“怎么,没想到?”
“是没想到啊,”林盏回,“我以为你今天下午有课来着。”
“是有课,但我请假了,”沈熄的声音在嘈杂的环境中依然悦耳,“不想让你那么累了,考完还得一个人走。”
因为刚刚,她跟他说,考完蒋婉不来接,让她自己回去。
林盏一边顺着人流往外涌,一边噙着笑问:“我好怕因为我,影响你的成绩。”
“不可能的,”他语调笃定,“除非你不理我,不然不可能影响我。”
啧,她就是喜欢他这种字字顿顿都透露着自信的感觉。
特别地……有魅力。
人太多,连举电话的空隙都不留给她,林盏只能先挂了电话。
眼见着就快要出去了,林盏如同涸泽之鱼寻找汪洋一般,迫不及待地想滑出去。
无奈身边的人实在太能挤,像是平日里挤地铁公交挤出了心得经验,一个个亟不可待地往前冲。
林盏被锁在原地好几分钟,不知道怎么动作,视线里,伸过来一只白净的手掌。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也来不及感叹,林盏伸手拉住。
她闭着眼,感受着来自他手心的温热和力量,获得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心安感。
热意互相传递。
她头昏脑涨。
沈熄很快将她拉出战斗圈,她才来得及休息片刻,沈熄的手就松开了。
她心一沉,空落落。
他伸手卸下她的画袋,自己背好。
林盏还沉浸在他刚刚放手的失落感中,头微微垂下。
紧接着,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沈熄手向后一扬,轻轻地,勾了勾。
林盏抿唇,小碎步跟在他身后,装作很冷静很自然很熟练地,握住了他的手。
……
这次的感受和上次不太一样。
测评师林盏如是想。
这一次,感觉他的掌心,比刚刚要更烫一些。
她心里仿佛生出一朵又一朵无穷尽的花来,脸上却尽力维持着镇定,很自然地走路。
很快,相握的手掌蕴出汗意。
林盏咬唇,又重复自己的标准姿势,探出身去看他的表情。
沈熄咬肌紧了紧,问:“看什么?”
林盏先撩为敬:“看你脸红了没有呀。”
按照常理,沈熄应当被她撩得更加脸红,运气好的话,耳根也会红起来。
这个猜测让林盏觉得愉悦而知足。
然,下一秒,沈熄带她停在一家店的门口,示意她往左侧看。
林盏看到一面镜子。
“怎么了?”
沈熄声音里藏着丝丝的笑:“你看看,我们谁的脸比较红?”
火几乎顷刻间烧上林盏脊背,她脑中轰隆一声,低头道:“我不看。”
说完这句话,却还是掀起眼睑看了一眼。
……
沈熄的脸倒是红润得正常,她从耳朵到脸颊都红透了。
她还在这里装做很熟练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