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赦大军离开宁汇郡之后,一路将宁汇的粮仓烧毁后,就直接取道安新县方向,只待到了安新县,便度内海到达延州江林郡,江林郡乃四通之地,可向东经延州回中州,若延州已失,也能向南借道徐州离开,最不济也能从海上走,到吴州登陆后,江州秦世元坐拥吴州,他岂会看着姚静这般一统北方,定然会放开江州山道,让他顺利回到中州。
当然,无论从徐州走还是从海上走,对于刘赦来说都耗时已久,刘赦一路急退,只想赶在姚银书打下延州前从延州撤至中州,于是刘赦军队日夜兼程赶路,并没有清理行军留下的痕迹,为了追求速度,刘赦抛掉已经用不上的辎重,摧毁了攻城利器,只为了更为轻便地跑路,因此。
于是,偌大的宁汇郡,刘赦从收到消息到撤退到安新县只用了三天时间,要知正常行军,没有七日是不能从宁汇最北方赶到安新县的。刘赦大军到了安新县也没能即可走,他们一边调动船只一边造简易木船。
同时也派了不少海上斥候探查内海,甚至是江林郡。若是一路无险,还给江林郡太守传了旨意,让其带船支援。
于是就这么碰巧,海上斥候从海上迷雾中看到一排排战船朝着他们的方向过来。
战船上的旗帜还让姚银书换成被他砍掉闹到的江林郡龚太守的旗号。
于是,海上斥候一边派人回安新县报喜,一边迎了过去。
姚银书在内海已经行船了两日,这两日内海有大雾,原本再有两日就能到安新县了,现下也许要等四日。这时候船上远远的发现了四散的海上斥候,见他们迎过来后心中一沉,这刘赦的速度真快,八万大军竟然就撤到了安新县。要知道,他打下延州城也不过五天,这还是托了主公和林虞提前三个月布置的缘故,若没有提前三个月布置,刘赦在延州城留下一万守军,姚银书不可能攻打两天就将延州城打下来,甚至还轻易地封锁了消息。
若真根据钦州对刘赦的战报带兵进延州阻拦,以刘赦的速度,只怕他还没打下延州,刘赦就已经回到中州了。
姚银书挥了挥手,瞬间前排船上的弓箭手就朝着江上零散的斥候船只射去,几十支箭落入小船,瞬间就燃起了大火,姚银书立刻令前锋小船下水去追击。
姚银书掌控襄州一年多,在姚静的示意下,在襄州原有的水军上扩军了五倍。
短短小规模出战,在水上作战的水军比陆军要有用的多。
各种十几里的轻船斥候无一逃脱。
姚银书从这些斥候口中确实得到刘赦大军驻扎在安新县的消息。
姚银书望着江面,江面浓雾越来越浓,按照水手所说,只怕再过一个时辰,可见度不到十丈。海上不到十丈,他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当下就下令停止了行船,命水师就地备战。刘赦大军已经到了安新县,他一万军再过去便是送死的,便是未被刘赦歼灭,恐会出现主公顾及刘赦裹挟百姓逃跑之事,不如就在海面上等人。
他一边等,一边派人去江林郡送消息。
消息传到江林郡的时候,姚静已经坐镇在江林郡城了。
“主公,是否要派军支援!”
姚静问道:“此次襄州水军有多少?”
王晖连忙道:“襄州水军两万,将军留了三千防备襄州的水贼,其余全部带了出来。”
“现海上水军有多少人?”
王晖回答道:“将军带了两千水军。”
姚静点了点头,姚银书得知刘赦驻扎在安新县后却未退回来,看来和她想到一处去了。
“水师郎将是谁?”
当下就有一三十多岁的胡渣汉子出列。
“末将蒋衡。”
姚静问道:“刘赦此次东征我钦州,并未有水军,蒋衡,你带着襄州水军前去支援银书,且战且退,保存实力要紧。”
蒋衡立即领令。
姚静又看向张贤,张贤是襄州军的主将,除了姚银书,他是第二主帅。
“张贤,你抽调东南塞四万大军紧随蒋衡之后,随时抽调支援。若无法歼灭刘赦大军,必将其驱赶直南海渡口。”
张贤也连忙领命,主公这般布置,他也知主公和姚将军的意思,竟然是要诱使刘赦入海,在海上歼灭刘赦八万大军。
还剩下五万大军,姚静亲自领四万前去南海渡口。
这一番抽调,是姚静选择相信姚银书可以引诱刘赦入海作战,有两万水军,刘赦八万大军都是陆军,陆军在海上的战力不足在陆上的三成。
战局瞬息万变,姚银书定然是抓到机遇方才这般安排。
当然,便是刘赦没有入海作战,不过是他们占领江林郡的事情被刘赦知道了而已,刘赦接下来的动作,自会全力向石涧郡突围,陷入绝境的刘赦势必不会心慈手软,这一路上百姓也许会遭殃罢了。
***
夜幕慢慢降临,刘赦没有丝毫睡意。
自从他从宁汇郡撤走后,东南两方的消息就再也没有传过来过,他所能听到的消息,就是北边刘武昌被钦州军逼的节节败退,最近的消息是刘武昌带着四万残局困守盘龙谷。
盘龙谷虽易守难攻,但也是绝路。
看到这个消息,刘赦再无侥幸刘武昌成功逃离钦州的心理。
“主公,海上急报!”
刘赦立刻从床上爬起来,他没有脱衣,直接穿了鞋子就往县衙大堂走。
任政等人也未睡,在主公下去休息后,他们还在推演局势,准备好下一步的路线,一听外头动静,他们就从侧院文事堂过来了主堂。
“主公,斥候在海上发现徐州水师的痕迹。”
“什么?徐州水师?”任政很惊诧!
徐州可与江林郡隔着三郡,这内海可只有江林郡四个渡口,徐州水师怎么来的内海?
陈其项说道:“徐州定然和姚静结盟了,姚静兵力不足,也曾怀疑我们会大老远绕海路撤退,为了以防万一,就让徐州派水师从从茫茫东海绕进内海探查阻拦,徐州多水师……”
刘赦脸色大变:“田晋(徐州牧)这趁火打劫的贼子,朕他日必杀之。”
“可探查到有多少人?”刘赦连忙问道。
“约有二十艘战船!”
二十艘战船,那么至少有两万人。
还好,只有两万人!如今摆在他们面前,是去消灭这海上两万徐州军,还是退回去面对钦州南北十几万大军的合围?
这个选择……不管是谁都能做出决定吧!
第198章 .0198刘赦之死(中)
海风很大,但吹不散迷蒙的雾气。姚银书已经从斥候处得知,刘赦已动用八十艘船朝着他所在的方向疾驰而来,此时正吹着南风,算是天佑刘赦,他们的船顺风而行,若不停下来,最多三个时辰就会和姚银书相遇。
姚银书如今不过一万兵马,其中水军不过两千。这样的兵力是万万不可与刘赦八万大军碰撞的,甚至在刘赦方吹得是顺风,再五十里内,姚银书这一万兵马能轻易被刘赦的军队追到。
然而姚银书敢设下引诱之策,自然有所依仗。
安新县只有战船四艘,四艘战船便是再紧密安排,也不过六千水军,其他的汉军都是小船作战。而姚银书这一万军队却有二十艘战船。战船和普通船在海面上作战实力是天地差距。
双方兵力悬殊,姚银书正面碰撞不了,可凭借着二十艘战船与汉军小股军队纠缠,这并非没有胜算。
翌日,天渐渐亮了,这时候海上晨阳慢慢升起,大雾竟然慢慢退散开来。
刘赦就身处其中一艘战船上,他站在船甲上,隐约可以看见前方战船的样子。
“报!敌方战船十艘。”
刘赦问道:“昨日不是来报二十艘?昨日迷雾看错了不成?”
陈其项见这十艘战船当察觉到他们接近,可他们并没有逃离……他立刻挥去昨晚上徐州水军借用迷雾制造二十艘战船的假象。
“主公,徐州战船不曾逃亡,可见这昨晚军情未误,眼下消失的十艘战船定然在后头随时准备驰援后退。主公,这是战船,我们的小船碰上去定然损失不小,还是小心为上,我军不可轻动。”
刘赦点点头,可见这徐州水军也是防备起来了,若是二十艘船都在一处,他定然直接下令出战围歼了。现下只有十艘,也不知徐州水军打什么主意,水上作战是他们中州军的盲区,他们必须小心防备起来。
旁边的任政一直在思虑,眼见着主公和陈其项定下不能轻动,派诸多斥候去寻其他水师,陈其项甚至还向主公进言,让主公和徐州水军详谈,看有没有和谈机会。
任政却在此时莫名的忧虑起来,他总觉有什么遗漏之处,突然,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升起。
“主公,这二十艘战船真是徐州水师?”
陈其项瞬间看过去,刘赦冷道:“除徐州水师,又有何军能进入这内海?”
任政感受到刘赦杀人似的目光,他心中一叹:“徐州正应对江州秦世元的进攻,他自顾不暇为何要出动两万水军来阻主公退路?”
陈其项马上说道:“江州与徐州相隔万里,江州出兵徐州,眼下江州未至,徐州助钦州,自是希望钦州早日与我中州停战,自此出兵帮忙抵挡江州。”
在这之前,他也是这么想的。
可刚才那个危险的念头让他心生骇然,他拱了拱手道:“徐州想请援兵,我八万大军在此,为何不与军详谈,反阻我军归路?”
陈其项摇头说道:“我们在钦州大败,实力大损,定然认为我军若再助徐州,江州秦世元若越蜀道攻我中州,主公必会腹背受敌。”
便是这笃定徐州他们不会帮忙,他们才陷入了误区。
任政叹道:“江州秦世元坐拥南方三州,徐州已是秦世元志在必得之地,徐州覆灭在即,怎会去衡量援兵是何方?能度眼下危机才是最紧要的……”说道这里,他又跪下来请求说道:“主公,我们需做好最坏的打算,襄州姚银书已经悄无声息占据了延州,甚至是江林郡。”
这话说得,成功让刘赦脸色大变,他气血上涌,心神再生震荡。
任政这个想法刘赦会想不到吗?他们都想到过的,不过他们觉得不可能,他们延州可留了一万兵马,姚银书岂能悄无声息夺下延州城?甚至来江林郡阻他们退路?
难道钦州就不担心他们按照原路从石涧郡退回中州吗?
“主公,还请主公即可下令追击这十艘战船,一旦确认此战船属于襄州水师,哪怕我军大胜,还请主公即刻带一小队退向外海,臣愿领军在海上拖住姚银书十五万大军!”
任政说到这里,竟抱了死志,只求刘赦能逃离战场回到中州。
话说到这里,陈其项也在今日才明白他其实远不如任政。他以前,还笑话任政小心过头,让主公错过太多机会。可今日……他做不到的事情,这任政却能做到。
刘赦本来要怒斥任政危言耸听,但听到后来,他暴怒的火气竟然压下来了,正如任政所说,若眼前的战船是襄州水师,他确实没有办法带着他八万大军成功撤退回中州了,前有十五万襄州军,钦州解决了刘武昌,很快也会集结十万大军从后追击他,再耽误下去,岂能有生机?
最好的法子,不过是他藏好身份,绕外海自吴州穿四州之地从江州回去中州。只要他还在,他没了冀州延州,但中州还在,他还能东山再起!
“准奏!”
***
姚银书随时做好了撤退准备,若他所料没差,刘赦应该不愿意攻上来,他便能在水上打游击,再坚持半日,江林就有两万水军驰援。那时候,他就有把握大战一场叫刘赦八万大军损失惨重,最不济也能将刘赦赶去南湾塞渡口。
“将军,你看!”
姚银书走出船舱,但见汉军水船阵型中出来三十艘船迎风顺水而来,与此同时,对面的战鼓声响了起来。
姚银书一听,他知道刘赦出乎他意料直接想速战速决了,就是不知道是知道他们不是襄州水师想强行突破包围圈,还是看上他这二十艘战船了。
虽出乎他意料,但他也做好刘赦会突击的打算,他也即可开始作战。
但见六艘战船鱼贯快驶出列,其中两艘在接近射程的时候,上千弓箭手瞬间射出漫天箭雨,其余四艘竟然向一侧加大动力驶去。
弓箭手带有火箭滚油,这海风本助刘赦顺行,却在此时成了一些汉军的催命符。最前面的四艘船他们非战船,这大风一吹,火苗迅速蔓延,大火冲上了女墙,木头做的杆子也因为火大,上头的旗帜瞬间燃烧。
船上顿时变得骚乱不堪,汉军纷纷分出人手扑火,但剑雨太密很难以奏效。还是后面船队竖起了盾牌,并加大兵力一起加入才稳住了一艘船,而其他三船被烧过后,活着的不是逃向后面的船只,就是跳入海中,会水的有之,不会水的也有。
局势有一瞬间乱势,但很快被后面的船赶上,到重新稳定了阵型,一些汉军的船也慢慢接近射程,开始射向姚银书最先出列的战船。
可战船终究不是普通行船可以比拟的,战船有投石机,也有挡板,数十只火箭射过来根本燃不起来,并且很快被战船上的襄州士卒扑灭。但好在,刘赦船和人都十倍优于姚银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