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泽不耐烦地看向他:“我的意思很难理解么?可以跟那个舞团签合同了,这样说你总能明白了?”
周岩反应过来,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老板,这不能怪我,毕竟是要投资一大笔钱,我以为您至少要考虑个把月呢。”
金泽轻而远地笑了笑,目光透过车窗望向会场中心的方向,意味不明地说了句:“年轻人,有些东西,看一眼就知道要不要那么做了。”
周岩似懂非懂地让司机开车离开,惹人注目的豪车就这么驶离了这里,他们不知道的是,演出结束之后,演出的主角还来不及卸妆,便裹着大衣从会场里跑了出来,一步步走下台阶,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什么。
她白皙的手指紧紧拉着衣扣,有些畏冷,但还是努力寻找记忆中那个背影,可惜的是,提前离场的人不可能在演出结束还留在这,他肯定早就走掉了,她这样跑出来本就挺蠢的。
摇了摇头,许澄夜转身往回走,微凉的风阵阵吹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她心想,夜里这么冷,明天大约要下雨了。
事情也果然不出她所料,第二天早上出门的时候,她就发现外面阴雨绵绵,还在打雷,到处都雾蒙蒙的。
她提着伞,在门口迟疑了几秒,身后传来母亲担心的声音:“澄澄,下这么大雨,要不今天就别去舞团了吧?”
许澄夜回眸看向母亲,想起昨晚那个突然离场的观众,本来还有点动摇,瞬间就坚定了:“我得去,回国之后我有点疏于训练,好像退步了,我得补回来。”
许妈妈很担心,但她也知道自己固执不过女儿,只能由着她离开。
许澄夜撑着伞走出家门,她并没自己开车,也不习惯让人开车接送,江城芭蕾舞团的训练地点刚好距离她家的小区不远,所以她大多时间都是走着过去。
大概是因为今天在下雨,街上车子多了很多,许澄夜住在江城比较老牌的富人区,在她家小区附近还有一个新建的小区,从里到外都是怎么奢华怎么来,但很少有世家是住在那的,毕竟凡事物极必反,过于奢华就显得土豪,没品味了。
金泽偏偏就住在那个小区。
当许澄夜撑着伞在雨幕中朝前走的时候,金泽也撑着伞从小区走出来,在路口等司机来接他。
说来也是巧,平常他的司机都是一大早等在他家门口的,但今天因为下雨有点堵车,司机已经晚了好长时间,金泽等得不耐烦,便决定先到路口再说。
他撑着一柄全黑色的伞,另一手提着黑色的公文包,路上的行人赶着去上班,行色匆匆,金泽藏在伞下,倒也不怎么惹人注目。
走了一段路,他忽然抬了抬伞柄,修长的丹凤眼透过落了雨珠的眼镜片落在前面,不远处的公交车站附近人挤人站着,一个穿着黑色细带连衣裙,披着绒面长大衣,踩着黑色细高跟的女孩举着伞慢慢走过,即便只是一个侧影,很快就只剩下一个背影,衣着打扮和昨晚也不一样,金泽还是很快就认出了那是谁。
嘴角慢慢勾起,金泽撑着黑色的伞,一步步跟上前面的女孩,将两人之间的距离保持在一米半左右,就这么一直不远不近跟着,淋淋漓漓的雨落在伞面上,又掉在地上,溅起水花,弄脏了他纤尘不染的皮鞋和裤脚,但他一点都不在意,继续那么跟着。
下着雨的街上,他那样笑着跟着一个女孩,真是让街上的人忍不住为前面的女孩担心,瞧着这家伙西装革履的,该不会是什么斯文败类吧?
还好,女孩很快就转了弯,走进了路边一间干净的建筑,躲过一劫。
金泽微抬视线,看了一眼建筑门头上的匾额,上面写着“江城芭蕾舞团”几个字,看,他果然没有认错。
黑色的劳斯莱斯停在路边,戴着白手套的司机和周岩从车上下来,两人一个替金泽打开车门,另一个上前接过他手里撑着的伞,金泽最后看了一眼那栋并不怎么新的建筑,毫不犹豫地上车离开。
上车之后,周岩坐在金泽身边,向他汇报今天的日程安排,他注意到老板一上车便取出了手机,似乎正在查阅什么,他以为老板是在看自己发给他的日程表,所以汇报的更加卖力了,可实际上……角度换一换就会发现,金泽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搜索引擎的页面,而搜索框和页面上标红的字是――许澄夜。
周岩什么都不知道,他尽职尽责地汇报完了老板今天的日程,笑着说:“老板,您看有什么需要我再跟您详细解释一下的吗?”
金泽轻缓抬头,望向身边的助理,面不改色道:“非常好,不用了。”
周岩笑吟吟地点头,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也对得到老板的认可沾沾自喜,但是很快,他听见老板说:“你安排一下,晚上我要和那个舞团的团长吃个饭。”略顿,特别强调道,“他们那个很厉害的首席演员,务必也要到场。”
周岩一怔,干巴巴道:“可是老板,晚上您和刘总的饭局已经推迟了四次了,再推的话,我怕刘总那边不好说。”
金泽没说话,只是盯着他保持沉默,周岩立刻眼观鼻鼻观心道:“好的老板,没问题老板。”
这个恭顺的态度才是金泽需要的,他满意地点点头,继续盯着手机看,而周岩呢,只能泪流满面地想,所以说老板,你压根就没听我汇报日程吧!!
舞团里,许澄夜换了衣服和鞋子正在压腿,突然就打了个喷嚏,她有点奇怪地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脸色并没什么不正常,或许是昨天晚上有些着凉吧……
作者的话:好的老板!没问题老板!
第3章
江城市阿玛尼专柜,柜姐们迎来了一天里最忙碌的时刻。
不是因为客人增多了,而是因为他们的超级大会员金先生来了。
据观察他晚上应该有非常重要的应酬,所以特别挑剔,试了好几套西装,虽然每一套都被他穿得很好看,但他都不满意。
站在镜子前,金泽看着深灰色的西装面料微微蹙眉,想起许澄夜的模样,本来还觉得这套衣服挺顺眼,瞬间就不喜欢了。
“再换。”
他简单地丢了两个字给造型师,造型师立刻任劳任怨地继续去挑选了。
其实金泽本身不是挑剔衣着的人,为了配合自己现在的身份,往日里都是造型师给送什么过来就穿什么,衣柜里各种风格,适合各种场合的衣服都有,大部分都只穿过一次。
但今天因为有点不足为外人道的心思,他对衣服特别挑剔,以前他喜欢的风格,现在造型师配好了送过来,他都弃之如敝履。
造型师琢磨了半天,一撩头发,决定了,拿了一套非常低调内敛的黑色天鹅绒西装直接冲向了金泽,这种衣服金泽平时压根就不看,纯黑色,稳重又安静,没什么张扬的地方,非常不符合他嚣张的性格,也体现不出那种“老子天下第一”的气势,造型师是从来不会选的,但这一次,当他气喘吁吁地拎着这套西装走到金泽身边时,金泽的目光终于有了些转变。
他微微一笑,盯着那套西装恩赐般地点了一下头,周围忙碌的柜姐和造型师终于松了口气。
还好,总算搞定了,他们可以收工了。
胜景酒店。
许澄夜正和团长一起站在门口等人。
有陪同的同事正在念叨着:“团长,今天的客人什么来头啊?您和他吃饭,怎么还要叫上我们?”
为了不显得那么刻意,周岩在通知舞团的团长晚上和金泽一起吃饭的时候,并未直接说要许澄夜也跟着来,他只是说希望他们舞团的台柱子都能到场,让老板看到他们的诚意,所以舞团团长林铭便叫上了团里面最优秀的三个舞者。
相较于其他两个人,许澄夜非常安静,也不怎么说话,要等人便站在那里等着,一点怨言都没有。
说话的女孩说完话看了她一眼,又看看团长,嘟囔了一句:“我们又不是陪酒的,和人吃饭居然还要我们来,真是见识了。”
林团长不悦道:“明娜,看你说的,什么陪酒不陪酒的,那么难听,就是吃个饭而已,舞团最近有一个大投资要进来,到账之后我们就可以换个训练馆,换一套新的服装和设备,难道你们不想吗?”
一说这个,方才说话那个叫苏明娜的女孩眼睛亮了起来:“是真的吗?”
她身边的毕夏也跟着期待道:“可以换场地了?我早就觉得我们舞团的训练馆太旧了,要是能换个新的,交通更方便的就太好了!”
林铭无奈道:“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干什么?”他话刚说完,神色忽然一正,指着不远处道,“都精神点,人家来了,别怠慢了。”
听了这话,两个女孩都望向了林铭指着的方向,许澄夜一直像个旁观者一样站在那,这会儿仿佛稍稍融入了进来,也望向了团长指的方向。
价值不菲的劳斯莱斯轿车目空一切地开了过来,酒店内冲出好几个接待人员,越过他们先一步下了台阶,等在门口看着车子开来的方向。
许澄夜和其他人因此被迫后退了一些,她眯了眯眼,视线一点点移动到那辆车的车门上,前面先下来的是司机和一个年轻男人,瞧着大约是主角的助理。
年轻男人下了车,便绕到后面打开了车后门,紧跟着,一双纤尘不染的黑色皮鞋从车子里踏出来,落在地上,鞋子的主人很快露出真容。
他下车站定,身高可观,身材挺拔修长,黑色的天鹅绒西装仿佛量身定做一般,贴合着他优秀身材的每一寸。他的腰线很细,肩膀却很宽,标准的黄金倒三角身材,连那双望向人的眸子,都炙热而深邃的让人忍不住闪躲。
阿玛尼西装,silvanolattanzi皮鞋,微微一伸胳膊,嚯,百达翡丽的手表,这一来,百万以上都架不住,单是手表便价值连城了,这人不管走到哪,都是行走的钞票。
如此英俊多金的男人,年岁应该也不大,身边的毕夏和苏明娜已经开始惊讶地交头接耳,许澄夜看了她们一眼,歪了歪头,说这话大约有点不合适,但她总觉得这个男人莫名的熟悉。
“金总,您到了。”
林团长第一个上前去打招呼,热情地和他称之为金总的男人握手,那男人戴着一副无框眼镜,看上去斯文又儒雅,一双丹凤眼流光溢彩,波光粼粼,又富有魅力,这样的男人,还非常有钱,真是没几个小女孩能架得住。
前提是,他举手投足之间,不带着那股子强势与有些刻意的君子风度的话。
许澄夜掏掏耳朵,无视身边两个刚才还在抱怨,现在热情洋溢的同事,神色妥帖得体地望着对方所在之处,然后对方的目光就从林团长神色直接移到了她身上。
说来也巧,许澄夜今天的衣服和这位投资人异常和谐,从布料到颜色,无一处不搭配,仿佛情侣装一样,这倒是让一直平静淡定的许澄夜心里稍稍起了波澜。
不过,比起她心中那微小的波澜,金泽心里翻涌的可就是海啸了。
或许是为了尊重今天的客人,也可能是雨停了,她不算太冷,许澄夜没有穿早上出门时的大衣,只穿着里面那件黑色的细吊带长裙。
她胸型完美,一字型锁骨,天鹅颈,一头黑长柔亮的发松散干净地垂在肩上,如今正对着他,他能清楚地瞧见她的脸,红色的唇,细长的眉,完全跟现在千篇一律的韩式一字眉不一样,她的眼睛那么大,那么亮,眼神散漫而凉薄,鼻尖上有一颗非但不影响她美貌,反而愈发衬得她气质冷清特别的痣。
其实,她衣衫单薄,又烈焰红唇,该是俗媚的,可事实完全不是那样,她这样的美不但不让人觉得低俗,反而让金泽觉得……淡而雅致,清而知性,那个词儿怎么来说?哦,对了――见之忘俗。
此时此刻,即便不是光天化日,也算大街小巷了,身为一位男士,一直盯着不认识的女性看并不礼貌。但金泽一点都不那么觉得,眼睛直勾勾地定在许澄夜身上,连周岩都有点害羞了,他还是不收敛,搞得林铭团长不得不走过去挡住他的视线,咳了一声提醒对方。
听见林团长的咳声,视线又被对方隔开,金泽只得停止欣赏美色,他特别淡定地说:“抱歉,我是许小姐的舞迷,难得见到真人,一时有些走神,让林团长见笑了。”
真是令人敬佩的淡定,能把盯着女人看如此无礼的行为解释得这么冠冕堂皇,老板颠倒黑白的功夫愈加深厚了,周岩在心里羞愧地这样想着,毕竟在场众人里只有他清楚,在他提出这个投资项目之前,老板压根不知道许澄夜是谁……
“无妨,外面天冷,我们进去边吃边聊吧。”
林团长好像相信了,笑吟吟地招待金泽,金泽微微颔首,和他一起走在前面,周岩和许澄夜她们三个跟在后面,周岩忍了半天,到底是没忍住,凑到许澄夜身边小声说:“那、那个,许小姐,你好,不止我们老板,我也是您的舞迷,一会要是有时间,您能给我签个名吗?”
周岩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请求,但没得到对方的回答,于是好奇地抬起眼望过去,这一看,就发现许澄夜的心思根本没放在自己这边,她专注地看着前面金泽的背影,清冷的眸子里有些奇怪的光。
周岩心里哀嚎一声,马上装作自己什么都没说过,红着脸走到一边去了。
这个时候,许澄夜已经认出这位金总是谁了,她从开始学习芭蕾,到真正成为一个芭蕾舞者,如今已经有十几年,昨天晚上还是头一次有人在剧目刚刚开始就提前离场,对于那个男人的背影,许澄夜想忘记都难。
原来是他。
许澄夜微微勾唇,冷冷淡淡地笑了一下,轻哼一声转开视线,跟在众人之后包间,挑了一个距离金泽最远的位置。
林团长坐稳当,开始与金泽交谈关于投资的事,坐在许澄夜旁边的苏明娜听见了金泽的名字之后,大惊小怪道:“我说是谁,这么大排场,原来是金泽。”
毕夏奇怪道:“金泽?是谁啊?”
苏明娜压低声音道:“你现在住的那个小区,开发商就是他。”
毕夏睁大眼睛说:“……你是说泽苍么?他是泽苍的老板?”
看毕夏一脸“他好了不起”的表情,苏明娜故作骄傲和不屑道:“是他,但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个土豪罢了,没看前几天的新闻吗?业主去找他理论,他居然还能说出那么不要脸的言论,真是资本家、吸血鬼。而且,据我所知,他高中都没毕业就出来做生意了,老家是山沟沟里,一点文化都没有。”
毕夏年纪小,懵懵懂懂的样子,也不知道认不认同苏明娜的观点。
倒是许澄夜,讳莫如深地看了一眼苏明娜,对方有点尴尬地咳了一声,转开头沉默着,心里忐忑着是不是自己的心思被发现了。
许澄夜并没察觉到,她对着苏明娜的眼神和小动作,全都落在了仿佛正专心于林团长聊天的金泽眼里。
原以为只是个清清冷冷的冰美人,现在看来,似乎也有不同寻常的小性格。那种好像发现了宝藏一样的心情,让金泽觉得,他眼前原本一片苍茫雾霭,视线模糊不清,然后一瞬间的,一切都明朗起来,雾霭不见了,有个人站在那,灿若朝霞。
作者的话:又帅又美的组合,比心
第4章
许澄夜的座位,离金泽最远。但细算来,其实也就隔了三个人而已。
金泽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落在她身上,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
周岩就在他身边照料着,好几次都忍不住提醒老板矜持一些,但收效甚微。
金泽就是忍不住看许澄夜。
有那么一种人,他没读过什么书,连大学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他从小长在农村,尽管功成名就之后有了许多研究生甚至博士生的员工,捐了不知道多少所学校,可心底里头,总是差那么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