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听人详细说了遇袭内容,瑞王的怒火只比太后高,“混账!混账!哪里来的王八羔子,光天化日就敢作出这样有伤风化的事儿!本王提起来都觉得脏了嘴!一定要彻查,查出到底是谁做的!”他心里还是相信,大儿子不会这么下作。
朱承瑾道:“女儿有怀疑的人,不知父王愿不愿意听。”
瑞王心都提了起来,“你说就是。”
“女儿素来,也是没什么仇家的,若是说得罪――”朱承瑾目光从匆匆赶到门口的朱承冠脸上划过,等朱承冠进来行了礼请了安才道,“大哥来了,那就一起听听吧。”
“不知二位妹妹如何,肯定是吓到了,那人可真是该死!”朱承冠一脸情真意切好兄长的模样。
朱承瑾微微一笑,“是啊,该死。主使者不是更该死吗,要我看来,我寻常也没得罪什么人,只有一个。”
朱承冠虽然知道跟自己无关,但是听她这么说话,还是不由心里发虚,“哦?妹妹说是什么人,哥哥去给你出头。”
“这事儿啊,哥哥还真的不好出头,与我有仇有怨的,不就是丁家嫡小姐吗?”朱承瑾眉头一皱,十分愁苦,“这事儿难免是不是丁家人恨我,特意找来的人,我瞧着是有这可能的。再有端云公主说了,丁家相助齐亲王颇多,我本还想好好问问丁家,如何帮的齐亲王。如今看来,我是没这份心力了。”
朱承冠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个妹妹心思如此缜密,眼见没证据指控他,居然直接将事儿推到了丁家头上!
一个嫡女,一个丁家,瑞王如何选择,几乎是不假思索的。
瑞王的确是立刻就道:“丁家这些无耻之尤!”其实是比起大儿子和丁家,丁家当断则断。
朱承冠关心的却是另一件事:“端云公主说,丁家相助齐亲王?”
“是呀,可惜我是查不成了,我这心里啊,总是难受。”朱承瑾比朱承清还要娇弱的模样,吐出的话却让朱承冠心惊胆战,“这事儿,怕是要由御史闻风而奏,再由朝廷正经官员去调查了,哎,信儿啊我已经给王御史送了过去,明日就该见分晓了。”
“女儿累得很,先回去歇着了。”朱承瑾与朱承清携手而去,朱承冠也要告退,被瑞王叫住。
“冠儿,你今日是不是去了闻府?”
朱承冠小心道:“儿子原是去跟闻探花赔礼道歉,没想到闻探花不在,就与端云公主说了句话。”
“是吗,那以后,就别与端云说话了。”瑞王淡淡道,又正式的打量了一下这个儿子,“省的再出事端,你皇祖母若是厌恶了你,为父也没办法。”
朱承冠急慌慌抬头:“父王这话,是怀疑儿子做的?”
“我不怀疑你,但是同样的,我也不信你。”瑞王道,“你是我第一个儿子,由此,你母亲地位更加稳固,这些年来,你与你母亲要什么,本王都没说个不字。但是只有一样你不能要,懂了吗冠儿?”
瑞王再怎么疼丁庶妃与朱承冠,这件事情倒是第一次剖解开了明说,朱承冠愣神,喃喃道:“父王说的是……”
“世子位。”瑞王眉目不似平日轻佻,沉静下来别有威严,“本王的私库,王府的银子,你要拿,拿去花就是。但是唯有你弟弟的世子位你不能动,同样的,也别打他们姐弟二人的心思。不然本王保不住你们母子,也不会保。”
朱承冠道:“儿子对世子位绝不敢有什么心思!父王知道,儿子一心经商……”
他的分辨,在瑞王看来,只是轻轻一笑,只有这个时候才能看出,朱承瑾与瑞王是亲父女,像极了。“当年先帝分封诸王,大臣上书请立中宫嫡子为太子,先帝也问晟王如何。晟王也说自己,不想当太子。可惜先帝刚驾崩,晟王起兵谋反,打得旗号便是‘立贤不立嫡’。你如今在我面前说的话,走的路,与当年晟王,何其相似。还有一事,日后也别去齐亲王府了,你是瑞王府的大公子,不掺和储位日后无论谁登基都有你的好处,但是若是胡乱搅闹……”
瑞王话没说完,但是也足够朱承冠冷汗直流。
他做的事情,全被瑞王看在眼里,那,那齐亲王是不是也太过出格,被皇帝……
他不敢再细想,否则非得把自己吓死。
这番话,朱承冠是一定要与自己母亲再说一次的,瑞王事到如今才算意识到,自己的宠爱让丁庶妃母子有了多大的胆子。去荀王妃那儿倒是去的更勤了,尤其是这次朱承瑾朱承清遇袭,荀王妃得到消息第一时间,就带着礼物上门探望。
后院的事儿,她揽着总理事务的权,其余小事分派给侧妃庶妃们,倒也和谐。
朱承瑾与荀王妃也说了,王府后院这些女人,每天除了绣花就是争宠,无聊得可以,若是没什么事儿要做,岂不是心思全在如何争斗上面了。
荀佩也若有所感,更是佩服朱承瑾的心思。
程侧妃私下也道:“王妃娘娘日渐威仪,与王爷感情也好了,咱们的日子倒是好过。”
秦侧妃得升侧妃,她与程侧妃都是解语花,也得了瑞王不少的宠爱。
王府的人日子好过,只有一人不好。
便是荀佩院子里的姐姐,荀蓉。
荀蓉还躺在床上,屋里虽然有人打扫,但是还是免不了浓重的血腥气。荀夫人日日来看望大女儿,荀佩也不拦着,只是私下让人给荀蓉的药换换方子,喝下之后,伤口如有蚂蚁在爬,痒进心里,偏偏荀蓉还不敢抓,生怕在自己身上留下疤痕。
每日最煎熬的时候,就是荀佩来“看望”她的时候,这次荀佩来,更是带来了一个消息。
“姐姐,妹妹有一事不解。”荀佩端坐在椅子上,笑意盈盈,“姐姐能否为妹妹解惑――姐夫,是怎么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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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进宫哭诉
荀蓉伤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的,但是说话还是没问题的。虽说每每吸气都要扯着伤口疼,但是不说话,荀佩无疑会让她更疼。
荀蓉声音低低哑哑,气若游丝:“王妃娘娘什么意思,民妇不知道。”
她也是没想到,朱承瑾与朱承清竟然二话不说就派人打了她!
板子落下来,将她的美梦打破了。
如今荀佩提起的事儿,更是让她心里发慌。荀佩听这个回答,笑着端过一碗汤药,黑色汤汁看着就泛苦涩之意,她素手捏着勺子搅了搅,面貌气度、心机手段她都不如荀蓉,但是此刻的荀佩,却是主宰了荀蓉生死之人。
“姐姐以往,是跟着祖父,学过一些医术的,我小时候偶感风寒,还是姐姐为我把脉,为此,父亲特意夸奖过姐姐。”荀佩俯视着荀蓉,碗中汤药已经没了热气,凉丝丝的,“姐姐就该知道,这汤药啊要趁热喝,凉了,药效便打了折扣。”
“治病救人,也如喝药啊。姐姐难不成不知道,有些病拖不得,当时治了,说不准就好了。但是耽搁一时一刻,说不准啊,这也就死了。”荀佩起身步履轻缓,将汤药碗放在了桌上,“我派去打听的人告诉我,姐姐当日先是听说我定亲的消息,高兴地将奴才全都撵了出去,之后姐夫晕倒,府里人急的不成样子,姐姐临危不惧,颇为镇定。有条不紊的吩咐去先行救治姐夫,却忘了请大夫来,也不知当时姐姐心里想的是什么。怎么,难不成一个知州夫人,也比不上给自己王爷妹夫做妾吗?”
“成王败寇,王爷负我……”荀蓉声音极低,不仔细听压根儿都听不见。
荀佩回身,眉尖一挑,“王爷负你,难不成你在我这儿的时候,王爷多看了你几眼就是负你?你对王爷表白心意,王爷不收,就是负你?荀蓉,荀蓉,你又是如何负我!”
“我无话可说。”荀蓉目光死寂,根本不愿再说什么。
荀佩轻哼:“姐姐如今说话,又有几人愿意听呢,这汤药凉了,别喝了。”
朝堂之上,皇帝还没到。各位大臣正在说话,齐亲王破天荒的走近王御史,笑道:“王大人许久不见,不多时,你妻弟康国公府世子娶了我的淳安公主妹妹,咱们可也算得上是亲家了。”
王御史脸色虽说严肃,但是却不见拒绝齐亲王亲近好意,道:“齐亲王太过客气,公主为君,世子为臣,身份不一,亲家之说自然也不可高攀。”
“王大人依旧这么铁面无私,正气凛然呐,本王钦佩已久。”齐亲王见王御史搭话,心里一喜,看样子朱承瑾虽然给王御史送了信儿,但是王御史却不一定会参奏自己,二人一时谈论起来,也算是气氛和谐。
早朝开始,皇帝屁股还没坐稳呢,王御史就道:“臣有本奏。”
齐亲王脸上还没来得及消散的笑意凝固住了,刚才围观二人说话的康国公世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皇帝没先问王御史何事要启奏,反而问未来女婿,“康国公世子为何发笑?”
“臣没笑,只是咳嗽,一时失态,望皇上恕罪。”康国公世子颇有几分少年人的圆滑可爱,虽说爱参奏,但是皇帝内心对这个未来女婿还是十分喜爱的,宽和一笑,没说什么,问王御史:“爱卿说吧,有何启奏?”
“臣要参奏刑部官员渎职徇私枉法,审理丁凝儿一案颇多反复,本定下的死罪,前些日子竟然又有人提出异议,要求重审。杀人偿命,怎么这么简单一个案子,到了丁家这里,就颇多反复?”王御史矛头直指刑部,逼得刑部尚书张温祺不得不站出来了。
张温祺道:“王御史此话,本官须得分辨一二,丁凝儿一案,既然刑部官员内有异议,总要问个清楚,我虽是刑部尚书,也不能一言堂不让旁人说话不是?”
“依臣看来,张大人女儿为齐亲王侧妃,怕是看在这个情分上,渎职懈怠!”王御史一开炮,张温祺也得叫苦连天。
“御史此话,本王倒是冤枉,我与丁家……”
“齐亲王与丁家交往过密,就连景豫郡主当初告发丁凝儿,也要看着齐亲王脸色!此乃端云公主亲口说出,若非如此,齐亲王自然不会为一个小小丁家忙碌,那丁家又有什么地方值得齐亲王如此,二者之间有什么利害关系!臣,请皇上彻查!”要么说读书人以笔为刀,以口为刀呢?王御史这话,就是在剜齐亲王的心口。
端云!端云!
齐亲王真是恨,昭华景豫,那么精明的人偏偏敌对,端云只会拖后腿,反而是自己这边的人。
“端云公主虽然贵为公主,但是不通政事,她说的话何必当真呢……”朝堂上也有齐亲王党羽,此刻站出来为他说话。
王御史道:“御史之责,闻风而奏,臣只是尽本职,做实事。”
意思是,我的话说完了,皇帝怎么做可就是皇帝自己的事儿了。
话说到这样,皇帝看了齐亲王一眼,失望之色不加掩饰,齐亲王低垂着头,并没看见。皇帝道:“齐亲王,你自己身上有官职,有自己要做的事儿。丁家案子,你与刑部官员提过没有?”
齐亲王斟酌道:“这……只是偶然商谈……”
“传朕的旨意,丁家嫡女杀人一案,证据确凿,择日斩首。丁家一众仆从帮凶,着刑部拟个章程处置。齐亲王与丁家,究竟是何关系,王御史也别无的放矢,找出证据来,朕不听所谓的‘闻风而奏’,朕要眼见为实!”
旁听的太子笑道:“安国公夫人是丁家女儿,齐亲王妃外祖家便是丁家,哪能一点走动都没有。若是亲戚间互相问询都是‘交往过密、别有用心’,那京城中大半人家,都要闭门不出了。王御史,还是证据要紧。”
王御史刚坐上御史台一把手的位子,怎么能不挑着刺儿,太子言外之意,他自然听出来了――要参齐亲王,就要去查证据,至于如何查,难不成太子不帮忙,景豫郡主不帮忙?
太子一系闷着头查齐亲王与丁家勾结的证据,齐亲王则顾着抹去这事儿。
在这其中,也将不少事儿,栽在了丁家头上。
就如同景豫郡主遇袭一事。
进宫路上,景豫郡主看着崔然给自己特制的帕子,翻来覆去的看,“崔姑姑,您这是让我到皇祖母面前装哭啊?”
“太后疼惜您,何须如此,”崔然与白潋滟也是商量许久,才不得不如此,“您这是得去皇上跟前哭,哭丁家仗着外孙女是齐亲王妃,仗着有个王府大公子便欺负到了您的头上。皇上帮着齐亲王不想让太子一系查出什么来,但是您若是没个表现,岂不是白白受了惊吓了。太后啊,也等着给您出气呢。”
一进寿康宫,皇帝正在伺候太后,昨日瑞王进宫想为大儿子要个什么爵位,但是恰巧出了景豫郡主遇袭一事,这封爵自然就封不成了。也不知朱承冠听了这消息,是什么心思。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大抵如此。
太后满心都是朱承冠欺负了自己宝贝孙女,一听说景豫郡主来了,赶紧道:“快,快请郡主进来,我的心肝儿,想必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了!”
朱承瑾一进屋,帕子往眼前一按,辛辣姜汁便刺激的眼泪直流,她哽咽道:“景豫给皇伯父、皇祖母请安。”
“瞧瞧,哭成什么样儿了!”太后起身,朱承瑾几步过来,便被太后搂进怀里,顺手从身边奴才手里拿过干净手帕,给朱承瑾抹掉泪珠。“皇帝,瞧见了吗?这是哀家千疼万宠、娇惯出来的宝贝孙女,这是你亲弟弟的嫡女,却被些个奴才生的欺负成了这样!”
朱承瑾道:“皇祖母别这么说,这事儿,大哥又为何要害我呢?幸好那书生只不过是下流,若是个刺客,孙女哪还能见到祖母。”
“是是是,也未必,就是冠儿做的。”皇帝在旁边说和。
太后理都不理,目光看了看朱承瑾手中的帕子,厉声道:“不是他?不是他是谁?瑾儿除了他,就是与丁家有仇怨,既然你说不是朱承冠,那便是丁家!给我查!区区一个丁家,不过是出了个国公府的继夫人,一个王府的庶妃,也欺负到哀家亲亲孙女头上!咱们亲自封的郡主,打小在宫里长大的景豫,居然要被丁家欺负,说出去,真是笑掉了牙!”
朱承瑾将手里帕子攥紧了些,刚觉得眼泪干了点,想往眼睛上面遮,就被太后牢牢握住手腕,将她脑袋埋进自己怀里,一口一个我的乖。
朱承瑾肩膀耸动,从皇帝那儿看,端的委屈的不行。
“查,怎么不查,这样,这事儿朕亲自派人去查……”
“要卫亲王宁亲王查!你偏心齐亲王,信不过太子,谁不知道!”太后断然拒绝,“快去快去,看着你哀家头疼得厉害。”
皇帝道:“哎,哎,您多宽慰着景豫,朕还有赏赐给她呢。”
“要你的赏赐做什么,哀家的景豫缺什么不成?”太后一翻眼皮,“赶紧去。”
皇帝也不敢折腾老娘了,缩手缩脚憋着气走了。
“好了,你皇伯父走了。”太后将朱承瑾从怀里扶起来,一手扯下帕子,道,“就你机灵是不是?谁给你出的主意,崔然,还是白潋滟?就她们俩蔫儿坏,来人呐,打点水来给郡主净面,也不小心眼睛疼。”将帕子递到鼻子下面一闻,“辣水还是姜汁?”
“姜汁。”朱承瑾还抽搭着,眼睛的确是疼得厉害。“早就想得到,这点小把戏,瞒不过皇祖母的眼睛。”
“哀家用这招的时候,白贵妃那狐媚子都还没进宫呢。”太后亲自拿着干净柔软布给朱承瑾擦了擦眼眶周围,又吩咐,“去将清凉的膏药拿来,给郡主仔细涂抹上,不然明儿眼睛非得肿了不可,哀家还预备着让你明儿和靖平侯府那些人见上一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