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左愈不会回来,但没过几分钟,他就匆匆地跑了回来。
“医生,你不是说等她醒过来,就没有大碍了吗?你不是说,之前她会昏迷只是因为身体太过于缺少营养,又被――暴/力击打头部后产生的应激反应吗?”
左愈急切地询问:
“那为什么,她刚才短暂的醒过来了一会儿,又昏迷过去了?”
“左先生,您别着急,应该是没什么大碍,我来看看。”
医生伸手想要翻我的眼皮,检查我的情况,我眼看装不下去了,只好睁开眼。
“呃,左先生您不用担心了,温潇小姐醒了。”
我一看医生的表情,就知道对方猜到了我刚才是在装睡,因为这实在太明显了。
左愈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就在我以为他要发怒时,他只是对医生轻轻一点头,说:
“请你先去休息,有什么问题我再请你过来。”
医生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好像是在说你求多福,然后就匆匆地走了。偌大的房间又只剩下了我和左愈,我心里烦躁慌乱到了极致,甚至想让温霏这时候走过来再给我一巴掌,好让我接着昏迷下去。
“你就这么讨厌我,为了不和我说话,宁愿装睡?”
左愈坐回到床头,为我掖了一下被子,低声说。
讨厌你?我怎么敢?
“左先生――”刚一开口,我就发现自己的嗓子沙哑得可怕,说起话来就像是有人在用生锈的锯子慢慢地磨百年的老树皮,“我只是您的囚犯,连一个自由的人都算不上,我没有讨厌您的资格。”
左愈伸手抚上我的脸,碰到我破了皮的嘴角。我嘶了一声,那里疼得厉害。
我忽然想到温霏之前情绪失控,在左宅打了我,还引起了那么大的动静,简直是会使她的人设崩塌之举,她该怎么向左愈自圆其说?
“你不该刺激温霏。”
他沉默半晌,缓缓开口说。
这一句话,就足以让我不顾嘴角的疼痛,讽刺地笑了起来。
温霏把我打成这样,这个男人却说,你不该刺激温霏。
在左愈眼里,温霏就是这样无比高贵的存在,她打我是我活该,都是我自找的。他还要怪我,如果不是我刺激到了温霏,他的白月光又怎么会像泼妇一样动手打人?
“不要笑。”
左愈沉声说:
“在你那么虚弱的情况下,你为什么还要刺激她?你这么做,是在伤害自己,损人不利己。”
我冷冷道:
“被温霏大小姐打,是我这个下贱之人活该。温霏小姐打我,有没有把她纯洁无瑕,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柔荑打疼了?如果打疼了她的手,这又是我的罪过。”
左愈看着我,看了半天,就在我以为他会训斥我不知好歹时,他又心平气和地接着说:
“你明知道不能生育是温霏最大的心病,还要揭她的伤疤,她能不疼吗?这个世界上谁都可以说她不能生育,但你不能说,因为她的体质会差到这种程度,在很大程度上是你造成的,人要敢作敢当,这是你必须付的责任。”
我听了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揭她的伤疤,她能不疼吗?
到底是谁在揭谁的伤疤?
我的痛就什么也不是。
温霏也真是好本事,事情做到这种程度还能颠倒黑白。她居然和左愈说,她会打我是因为我当着她的面嘲弄她不能生育。而左愈就毫不怀疑地相信了她说的话。
“你对温霏说她是下不出蛋的母鸡,这么恶俗伤人的话,你怎么说得出口?你就这么恨她,如此口不择言地伤害她,可她又做错了什么,要被你这么对待?”
左愈还在可笑地对我进行说教:
“如果不是当年你把她关进冷库,那超出人体承受能力的低温环境彻底摧残了她的身体,她又怎么会被疾病夺去生育的能力?温潇,你想过没有,不能生育对于一个想做母亲的女人来说,是怎样的痛苦?”
我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太可笑了。我从来都没把温霏关进过冷库,当年的事,是她温霏自作自受,想害我不成反而误将自己关了进去。
这么一桩根本就不存在的事,一个本就不该施加在我身上的沉重罪名,就是左愈眼里的我的原罪。
有这样的原罪在身,不论温霏对我做了什么,在他的逻辑中都是我活该,是我欠温霏的。
“左先生,您就直说您是什么意思吧。”
我终于学会了无动于衷地冷笑,像一个冷血动物一般麻痹血液中的痛楚,平静地说:
“您是想让我顶着她打出的巴掌印,跪在地上给她磕头道歉,还是想让她再打我几巴掌?不过,我现在站不起来,不能如您的愿把自己送到温霏小姐身前让她撒气了,您还是劳动她自己过来吧。”
左愈抹了一把脸,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好半天才再次开口:
“对温霏做的那些事,你就真的一点都不后悔?亲手造成了她不能生育的悲剧,又用言语在她的伤口上撒盐,就让你这么快乐?”
我为什么要为自己从没做过的事后悔?
三年前,我说得口干舌裂,说了那么多遍我是清白的,我没做过那些事,左愈却仍坚信我是罪人。
好啊,既然他把我看得这么肮脏恶毒,那我就真的恶毒给他看。
“我不后悔。”
我冷声说。
左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一手揪住我的衣领,就像之前温霏对我做的那样,将我从床上拽起来,弄得我几乎无法呼吸,剧烈地挣扎。
“你总是让我失望。”
就在我真的要窒息时,他将我松开,任凭我倒在床上,不断地咳嗽,好像都要将肺咳嗽出来了。
对我做了那么残忍的事情后,在我被温霏打成这样还维护他的爱人时,他居然还说――
你让我失望。
“滚!给我滚出去!”
我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真的疯狂起来,对着左愈怒吼咆哮。
左愈惨白着脸,站在那里看着我,见我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他竟又流露出几分惊慌失措。
就这么怕我死掉,怕我过于激动一不小心过去了,就没人给温霏捐肾了?
“温潇,平静下来,深呼吸,现在不是你激动的时候。”
他伸出手想拍我的后背,为我顺气,却被我挣扎着挥开。
“不许碰我!滚远点!你这个人渣,带着你的白月光下地狱去吧!”
我无知觉地流泪,用尽浑身力气大喊,不顾一切地挥舞着瘦弱的手臂,阻止他的手再次碰到我的身体。
“左先生,这个女人疯了,我们采取强制措施!”
原本守在门外的李管家跑进了房间,试图把左愈往后拖,不让疯狂的我击打到左愈。
但左愈只是站在那里,任凭我怎么用力地打他,也一动不动。
“左先生,不能让她伤害您!”
李管家愤怒地拦着我的手,不让我碰到左愈。
“我告诉过你,不要插手我和温潇的事。她想打我,想把恨意都发泄到我身上,那就让她发泄。人总是憋着,会憋坏的。”
左愈的声音冰冷又坚决:
“温潇,不要恨温霏,你可以恨我。把你对温霏的仇恨都发泄到我身上,用你最大的力气打我也没关系。”
这算什么?
温霏对我做的事,我的恨,就是这么简单便可以了结的东西吗?
我又痛又疯。
“起码要给这女人打一针镇定剂,您赶紧离开这里,这疯子会伤到您身体的!”
李管家大声劝说。
左愈仍旧站在那里,任凭我的拳头疯狂地落在他身上,轻声说:
“不能打镇定剂,那种药/物对她的身体伤害太大了,她现在已经极度虚弱。让她发泄,我不疼,你出去,这里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