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个女人撑着伞,站到了陆云深身旁,越下越大的雨点被伞顶挡住,不再淋湿他的衣服。他在满腹心事中转过头,看到女人神情温柔的美丽面孔后微微顿住。
“你没事吗?等警方的人来了,你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吧。”
温潇柔声道。
刚才这个少年险些被货车撞到时,她刚好就站在街对面,将全过程收入眼底。可以说只差那么不到一秒的时间,只要他躲得稍微慢那么一点,那他的身体就会被卷入卡车底盘,被无情地碾过。
那实在太可怕了。
“我没事,谢谢。”
陆云深对温潇颔首道谢,忽然想到什么,看着她说,“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温潇对他笑了笑,这一刻陆云深终于回想起是在哪里见过她。
“啊,你是左夫人?”
他有些不敢确定地说。
“是我。”
温潇淡然道。她看这个少年穿着正式的西装,顿了一下问,“你是要赶去什么重要的场合吗?”
陆云深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已经被雨淋湿,还因为刚才那一摔擦破揉皱了的西装,眸光黯然,低声说,“我原本是赶去公司签入职合同的,但现在――”
他欲言又止,抬起头望向那慌乱下车后被人们围住的货车司机。
这个司机是很普通的长相,站在人群中就会被淹没的一张脸。陆云深仔细地回忆着,确定自己对这人应该毫无印象,那他们肯定是无冤无仇吧?
可刚才这辆货车明明就是冲着他撞过来的,这个人想要他的命,为什么?
他不相信刚才那一撞是巧合,他也不相信一个人会无缘无故就针对他,还想让他死,这背后一定有什么原因。难道,难道是和韩家的事有关?
陆云深再一次想到在美国出车祸而死的韩弘瑞,心绪杂乱。
韩弘瑞是怎么死的,他都是听别人说起,这个事件和他完全无关。但从后续的事态来看,或许会有很多人认为他是那个既得利益者,由此推断他有动机做这件事吧?
他愤怒地猜到那些人是怎么想的,他们会说弄不好是那个私生子做的呢,只要韩弘瑞死了他就会成为韩氏集团的继承人,那可是上百亿的资产啊。
但不论别人私底下怎么猜测,他们都不会找人来要他的命,会这么做的很可能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韩弘瑞的母亲。
想到记忆中那个盛气凌人的韩太太,陆云深就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他一点也不笨,现在这种情况他能猜到,大概也就两种可能。
第一种可能就是韩弘瑞的死并不是简单的交通事故,而是韩氏的仇家害死了韩弘瑞。那个仇家做这些就是为了报复韩圣江,让那男人找不到继承人,所以在害死了韩弘瑞之后又把他当成下一个目标。
至于第二种可能就更显而易见了,韩太太认为她儿子的车祸是他陆云深找人做的手脚,想要报复他,或者她单纯地就是觉得他该死,觉得他要取代她的儿子继承韩氏集团,才找人杀他。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他都陷入了危险之中。
对方这一次没有得逞,可谁知道还会不会有下一次,再下一次。
“这位同学,你在听吗?”
就在陆云深出神时,温潇轻声呼唤着他,他猛地回过神,看到警车已经开到了现场。
那名货车司机双手抱着头蹲在街边,警员正把他围住在问话。
另有两个警员朝陆云深走来,问了他一些问题,随即领头的那个就道:
“你认识开车撞你的这个人吗?”
陆云深又看了货车司机一眼,对方也刚好抬起头向他望来。对方那阴暗中带着绝望的眼神,让他心里一颤。他收回目光,对警员道,“我不认识这个人。”
“确定吗?”
做笔录的警员抬起头,皱着眉说,“请你再想想,从现场的情况来看,他非常像是故意的。”
陆云深沉声道:
“我确定不认识这个人,但拜托你们好好调查,他有可能是别人派来的。”
“别人派来的?”
两名警员对视一眼,随即神情变得严肃起来,询问他道,“你和谁有仇吗?”
如果这个案子不只是普通的交通肇事,而是杀/人未遂,那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现在他们反复询问陆云深,就是怀疑后一种可能,如果是这样那就要让邢井介入。
陆云深迟疑着,不知道是否该说出韩氏集团的事,沉默了一会儿他烦躁地说:
“我也说不上来,但肯定是有人要害我吧,不然怎么解释他会忽然撞过来。”
两个警员见他也说不清为什么,对视一眼后就让他在这里等待,待会儿要回警局去做一份正式的笔录。陆云深现在的心情,已经不是简单的心烦意乱可以形容。
他对帮他撑伞的温潇又说了一声谢谢,然后就独自走进雨中,拿出手机打电话。温潇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陆云深拨通了韩圣江的号码。
“你终于想通了?”
韩圣江的声音比上一次和他见面时更沙哑,陆云深沉默了半晌说,“我过人行道的时候,一辆货车忽然踩油门加速撞过来,我反应快才躲过一劫。”
闻言,韩圣江一怔,然后口吻一变道:
“你确定那辆车是故意的?”
“现场的所有人都觉得那辆车是故意的。”陆云深沉声道,“警方的人已经来了,他们问我认不认识那个人,我说不认识,他们又问我知不知道谁和我有仇。”
闻言,韩圣江顿住几秒后道:
“你没有说起韩氏的事吧?”
陆云深没好气道:
“你就只想着自己会不会受到影响?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自私啊。”
韩圣江没有回答,而是陷入沉默。
“我早就说过,我不是你们韩家的人,也不想被卷入你们的斗争之中。我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和母亲一起好好活下去。所以,请你解决好你这边的麻烦,不要再把我牵扯进来。”
陆云深郑重地说:
“我没那个本事做韩氏的继承人,你还是另请高明吧。你要是心里对我还有一点感情,那就请你放过我和妈妈,我谢谢你了。”
韩圣江缓缓道:
“我会派人保护你们。但继承人的事,你必须要考虑。”
陆云深心里的怒火在这一刻爆发,他也不管说出的话可能会被别人听到,对着手机吼道:
“你听不懂我的话吗?!就是因为你要选我当继承人,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啊!十几年过去,你都没管过我们母子,我们也从未纠缠过你,现在你又凭什么来纠缠我?我早就和你没关系了!韩圣江,你有没有心,如果我出了什么事,你让我妈妈一个人怎么活下去?!”
他双眼通红,越说越止不住:
“韩弘瑞的死和我没有半点关系,韩家也和我无关。我对你们来说就是一个外姓人。我不管你是招惹了谁,让他们别再来烦我!”
说完,他就挂断通话。
当他转过身,他对上温潇有些惊讶的目光。
温潇和他目光相对,有些抱歉地解释道,“是邢井来了,要找你谈话,我过来叫你,不是故意要偷听。”
陆云深有些尴尬地说:
“没事,我,我就是――”
他欲言又止,忽然想到什么拿起手机一看,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半,错过了他和宋特助约好的时间。他知道这种签合同的事,迟到是大忌,现在宋特助一定觉得他特别不识抬举做事没分寸吧。
颓然之中,他看了一眼站在他面前的温潇,似乎想要说什么。温潇察觉出他像是想要求助,温和地笑道:
“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吗?”
她今天其实就是路过,但看到这个险些被撞的少年一个人,她心里有些不忍,才过来帮他撑伞,结果又在无意中听见了他打电话时的争吵。
还听到他提起需要他照顾的妈妈,她想这应该是一个身世可怜的孩子吧。
“我就是想请你帮我保密,就当刚才没听到我说的话。”
陆云深垂下眼眸道:
“这件事很复杂,我一时也解释不了,但我会找合适的机会和警方沟通的。”
温潇点头:
“你放心,我一定不会乱说。”
说完,她就识趣地转身离开,走到附近的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前。收起伞上了车,她对坐在车后座的左愈道,“你等急了吧。”
左愈正在用笔记本电脑回复一封内部邮件,闻言笑了一下道:
“等你,我怎么会不耐烦。”
温潇撇了一下嘴:
“你现在说话是越来越肉麻了啊。”
她之前下车就是为了去这附近的一家店取她预定好的布料,这种布料的花色很特殊,全沪城就这家店有卖的。刚好左愈晚上也要去附近的某个外企,就顺道拉了她一程。
“那边出车祸了。”
想到在路上碰到的少年,温潇叹了一口气道,“有个少年过马路时险些被货车撞到,更可怕的是我亲眼看着,那辆货车明显就是故意要撞他,那架势是要他的命啊。幸亏他躲得快,不然不死也得是重伤。如果真是那样,他的妈妈该多伤心。”
闻言,左愈手上的动作一顿,想了会儿说:
“如果这少年不是和货车司机有过节,那就肯定是他或者他家里人,惹到什么仇家了。”
“你的意思是他的仇家买/凶要他的命?”
温潇反应很快,因为类似的事她也知道不少。
“是的。”
左愈淡淡道,“你想想,一个年轻的男孩能惹到什么人,大概率是他家里有什么背景。”
听到这里,温潇忽然想到那个少年打电话时提到的韩氏。
韩氏――
她皱着眉头回忆着,随即询问左愈道,“韩圣江这个名字你听说过吗?”
左愈微微一怔,看着她说:
“你说韩圣江?”
“是啊,你认识?”
温潇看着他,心想那少年提起的韩圣江果然是商界的某个富豪吧,不然左愈听到他的名字也不能有反应。
“如果不是重名,那你说的韩圣江就是韩氏集团的现任董事长。”
左愈顿了一下又道:
“你怎么会忽然提到韩圣江,难道这个车祸和他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