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年小虎听到这番话,额头上青筋都要暴起了。但他显然不想再表现得激动,因为这反而会让别人看出他的不淡定,他竭力装出冷漠的模样道:
“你错了,我根本就不想再见到这个女人。虽然是她把我生出来的,但我从来都没有把她当过妈。她根本就不配做我的母亲。”
张警探看了一眼满脸尴尬的年雪雁,皱眉继续刺激年小虎道:
“你怎么能这么说你亲妈,她就算再不好也把你养大了。你从出生到你大学毕业,你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是她给你出的吧?她从来都没有不管过你。你妈妈也不容易,你怎么能说这么伤人的话?”
年小虎嗤了一声,盯着年雪雁说:
“你告诉这个井官,你是怎么对我的。我小时候,那些小孩说我是没人要的野种,你在做什么?你在忙着和其他男人不清不楚,街坊邻居都说你水性杨花是个很烂的女人,你让我抬不起头来――”
年雪雁眼眶一红,沉声道:
“难道你要我为了你那个抛弃你的爹守一辈子身吗?我就没有追求爱情的权利了?更何况在那么艰难的情况下,我都含辛茹苦地把你养大了,你以为我听到那些人嚼舌根的话,我心里不难受吗?你以为难受的人只有你一个?”
年小虎的神色变得很可怕,他冷笑着说:
“既然养我这么费劲,那你为什么要把我生出来。你是不是又要说,这都怪你那个爹。你真可悲啊,什么都不能自己做主,他让你怀孕你就怀,你真――”
他原本想说你真贱,但他话音还没落下,年雪雁就冲到他床前,照他缠着绷带的脸就扇了一耳光。
年小虎被打得猝不及防,眼珠子瞪得通红。
张警探和护士都默不作声,年雪雁喘着气道,“我还后悔生了你这么个白眼狼呢。要是早知道你是这么个坏种,我当初就算是撞墙也要把你撞掉。”
年小虎听到年雪雁说也不想生他,表情又变了变。张警探冷眼看着他,知道他心里的逻辑是什么。他觉得只有他嫌弃年雪雁的权利,而年雪雁没有权利嫌弃他。即使他说出对方不配做他母亲这样的话,年雪雁也只应该哭着跪下求他原谅。
“井官,我真是糊涂,居然养了这样一个儿子。”
年雪雁又转过身,对张警探哭诉道,“但他其实也很可怜,他生下来就没爹,从小就被同龄人欺负,小的时候还常常被其他孩子打,上中学时他喜欢班上的女孩子,人家连搭理都不搭理他,说他就是个穷酸又懦弱的傻大个。他就是在这样缺爱的环境下,才长歪了的。”
闻言,年小虎如果不是没法直腰走路,他早就跳下床捂住年雪雁的嘴了。
年雪雁看似是在为他辩解,其实是在诛他的心。他最不需要的就是别人的怜悯和同情,一想到有谁觉得他可怜,他就想要发疯。他才不是什么懦弱的人,他费了这么多力气就是想成为被世人畏惧的人物,成为他自己心目中什么都敢做特立独行的英雄!
但眼下年雪雁的话,却好像把他变回了当初那个无能为力的年小虎。他好像仍然是那个无人关心的老实孩子,继父把他当成拖油瓶,混混把他当成待宰的羊,漂亮的女孩子对他不屑一顾,连看都不愿意多看他一眼。
就连到了大学中,他也是那么不起眼。即使他头脑好,成绩好,也没有人会多看他一眼。那些长得漂亮的女同学,更是直接把他当成透明人。
他宿舍里的薛直会打篮球,长得也浓眉大眼,是校园里的风云人物,虽然薛直对他还算和气,但他知道薛直是不屑于和他交朋友的。
只有李成愿意多和他打交道,可他明白李成不是因为好心才总是找他。李成长得比薛直更加的帅气,学校里的女孩都喜欢李成,再加上李成为人开朗还会很多才艺,真是要什么有什么。
这样的李成会和他交朋友,怎么可能?年小虎一直固执阴暗地认为,李成总是找他,是想拿他来衬托自己的优秀出众,再顺便表现一下平易近人。李成还经常到他的宿舍去,和他的室友玩笑嬉闹。他早就发现他的室友喜欢李成胜过他,而李成和薛直也很快就混熟了,两人一起结伴去打篮球,李成还装模作样地邀请了他。
但实际上,李成才不是真的好心,他就是为了羞辱他而已。
“不过,他的本性其实还是比较善良的。张井官,你说他放火烧了钱守真和程思那两人,我认,反正他们本来就是坏人,这孩子也是想替天行道。他就是知道那两人那么欺负那些女孩,想到了自己的经历,才生出这样的念头。”
年雪雁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给年小虎求情道,“但你说他害了八年前的大学同学,那我不信。他怎么可能去欺负别人呢?从一开始就只有别人欺负他的份。”
听到这里,年小虎终于受不了,都不用张警探说什么,他就冷笑出声道:
“八年前那件事是我做的。”
闻言,年雪雁好像整个人都僵住了,她望向年小虎,惊愕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难道你就为了跟我赌气,所以连不是你做的事都要认下?你都多大了还这么幼稚!”
年小虎红着眼道:
“我为什么要和你赌气?那件事本来就是我做的,是我在打听到李成要借电磁炉后偷偷潜进他住的那栋宿舍,对电线做了手脚,这才是火灾的真正原因,可笑所有人都一直以为那只是事故。还有人觉得我没有动机对李成下手,但我就是恨他,我不想让他那么风光下去。”
年雪雁捂着嘴。
她原本是按照张警探吩咐的才在年小虎面前演这一出戏,但她其实也有些不相信年小虎会在八年前就对无辜的大学同学做那么残忍的事。
毕竟年小虎是她生出来的,又是她养大的,看到自己儿子这么恶毒,她一脸震惊。
年小虎看着她震惊的神情却是快意地笑了。
“你以为我不敢吗?你错了,你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我。其实我从很小的时候就有过放火烧死别人的念头,但你一点都不知道。只要我不说,你就什么也不知道,更不会主动来问我。”
他带着恨意缓缓道,“你根本就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刚才你还有脸在警局的人面前装出好母亲的样子。你说我懦弱可怜,那是你自己愚蠢――”
张警探在这时开口道:
“既然你都承认了,那就再说说八年前那起案子的细节吧。你说是你对电线动了手脚,你具体是怎么做的?”
年雪雁在张警探说完之后,有些急切地说,“井官你别听他瞎说,他肯定是为了和我赌气才那么说的。他哪有那么厉害,还对电线做手脚,那绝对是他编的。”
年小虎沉下眼眸,他最经不得的就是别人质疑他没有能力。此刻他只想在年雪雁面前争这一口气,其他什么都不顾了。所以,他立刻将他八年前犯/罪的所有细节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