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起电话,就听到楚湛啧了一声说,“你在东京是温香软玉,倒把我往风口浪尖上推。”
左愈嗤笑道:
“不就让你去见一个喜欢装神弄鬼的和/尚,好像有多危险一样。”
楚湛又是啧啧几声,把不死原昨晚的话都和他说了,然后笑道,“不是我说,这家伙还真有点危险,不过,也就那么回事吧,我还应付得了。”
左愈目光沉着,“看来他有些等不及了,你们头一次见面,就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说出结盟对付我的事。”
“那是因为你们之前已经互相得罪的不行了吧?如果我是他,眼看着已经和你结下仇,现在也确实没必要再藏着掖着,看到有可能是盟友的人,还不赶紧拉过来,等什么?”
楚湛戏谑道:
“毕竟你这人那么讨厌,确实是容易招人恨,还不反省一下自己。”
左愈懒洋洋地往椅背上一靠,缓缓道,“别人也就算了,但这个不死原禅师,在他露头之前,我和他可真是没有过节。”
闻言,楚湛顿了顿,然后一改方才的轻嘲,沉下声音道:
“你之前没和我说清楚,本来我也不稀罕问,但既然你拉我入伙,重要跟我说明白,这个不死原为什么就一定要对付你,他提起温潇时的神情有些特别的东西,是不是因为,温潇也是他的目标?”
左愈顿住,看了一眼浴室的门,从里面传来水声,温潇应该正在冲澡。
“你倒是挺敏感的。”
他收回目光,也没有瞒着,三两下把不死原和斋藤介密谋在一起的事说了,然后道,“事情就是这样,我也觉得莫名其妙。这两个人撺掇着不知道最后到底要搞什么名堂,但可以肯定的是,让他们得逞了准没好事。”
楚湛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原因,他怔了半天,然后说:
“温潇这辈子也太坎坷了,十几年前是被那个女疯子觊觎着这颗肾,十几年后居然又被卷入两个霓虹人的爱恨情仇里,被看上的还是这颗肾。幸好斋藤介他爷爷还是头脑清醒的正常人,但――”
说着他眉头皱得更紧,“但不对啊,既然斋藤俊户都说了要出面去寻找肾源,就算能和那个被烧伤的女人适配的肾再难找,以斋藤财团的势力,难道还能找不到?为什么对方还是没有放手?”
更让他觉得不对劲的是,不死原禅师在这里面到底扮演着一个怎样的角色,对方的最终意图到底是什么?
会不会就像不死原想利用他去对付左愈一样,就连斋藤介也是被不死原利用了?
“我刚才说了,现在只知道不死原是要举办一个仪式。而他告诉斋藤介,他所谓的仪式能让那个昏迷的女人醒过来。”
左愈提到这件事,声音不可避免地冷下。
楚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以,斋藤财团的继承人是相信现代医学都救不了的人,能被那个神棍唤醒?”
听到他的话,左愈冷着脸没有回答,他看着酒店窗外的繁华东京,沉默着。
是啊,以斋藤介的头脑和身份,本来不至于如此。
那个女人已经被烧成那样,十一年都没能醒来,别说是斋藤介这样家世显赫的财团公子,就连是普通人,也放弃等待了吧。
任谁知道了这事都会觉得荒谬,不就是一个照顾过大少爷几年的女人,有什么好在意的呢,就算那女人是有西施的美貌,被火烧过又躺了十一年,也早就不成样子了。
而像斋藤介这样的男人,就算是要下凡的仙女,也能如愿以偿吧。
何必等一个不会醒来的人,何必对十一年前的女人念念不忘,何必就放不下初恋,何必在一棵树上吊着不下来呢?又何必思念成狂,偏执成疾,明知没有希望还要等,甚至把最后的盼头都放在一个故弄玄虚的神棍身上,为什么?
这样的人,在大众眼里就是疯子,是痴儿吧。
但左愈却不是不能体会斋藤介的心情。
因为,他知道自己也是这样的疯子,痴儿。
只不过,他比斋藤介要幸运,温潇没有经历那样的火灾,他心爱的人愿意用全部的耐心和温柔回头,接纳他,给他用余生的时间来赎罪的机会。
只要一想到,如果温潇也像那个叫千桧理的女人一样躺在病床上,只能苟延残喘地维持住生命迹象,却不能恢复意识,他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和状态,如果那时有个像不死原禅师一样的人趁虚而入,说能让他爱的人醒来,他会怎么样呢――
所以,对于斋藤介做这些事的动机,他甚至不觉得荒唐。
但斋藤介是斋藤介,对方要为了心尖上的人来伤害他左愈心尖上的人,他绝不会有半步退让,更会为了守住心爱之人而主动进攻。
如果斋藤介真想事态发展到不留余地的那一步,那他们的斗争也会不留余地,他左愈奉陪到底。
“左愈,你在听我说话吗?”
电话那头,楚湛喊着他的名字,有些无奈道,“又开小差,这是根本没把我的话放进耳朵里啊。”
左愈回过神,低声道:
“没,我刚才只是想到一些事。”
楚湛嗯了一声,就听他自嘲般笑了一下说,“没什么好笑话别人的,我也只是比较幸运罢了。”
听到这话,楚湛正感到疑惑,就听左愈接着道:
“我很清楚,我的幸运有多来之不易。所以,任何人想夺走它,我都不会让他们抢走,除非是从我身上踏过去。”
楚湛因为他话里的坚决而微微一怔,然后沉着声音说:
“看你这话说的,好像谁不明白你有多爱她一样。”
从楚湛嘴里听到这句话,左愈还真有些惊讶。
“哦,能听到昔日情敌对我用情至深的肯定,我还真是欣喜若狂啊。”
“少来。”
楚湛笑了一下,淡淡道,“别忘了当初我放手的时候,你答应过我什么,你说要用一生保护你爱的女人,给她最好的一切,尽你所能。你不必给我交代,但你得给温潇交代,你这辈子能碰到她这样愿意包容你一身臭脾气的人,也真就是幸运而已。”
“知道。”
左愈的回答只有两个字,但楚湛却明白,这个男人一定会说到做到。
伦敦,一家氛围轻松的酒吧里。
白蓝雪点了一杯半点酒精不掺的饮料,她环视四周,看到台上的乐队演奏着原汁原味的爵士,别的客人不是在享受音乐带来的惬意律动,就是在和身边的异性说着悄悄话,很文雅地缠绵亲密。
这家酒吧属于软吧,贩卖的是小资氛围,而不是现在年轻人最喜欢的一派喧嚣。
听着音乐让心情舒缓下来,在这里谈事情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蓝雪姐姐,你真的就没有一点喜欢季老板?”
坐在她对面的斋藤菜月笑着眯起眼睛,也不试探什么,就这么大咧咧地把自己想问的问了。
闻言,白蓝雪微微笑着,“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我把他当朋友,不过界的朋友。”
斋藤菜月笑得更甜,“那我说我对他有意思,你会赞同我追他吗?”
听到她的话,白蓝雪看着她,半晌后笑起来:
“如果你是真的喜欢他,那我有什么好不支持的,我很早就希望云子能找到自己喜欢的女孩了。”
其实撇开家世和那些利益的沟壑,斋藤菜月是个不错的选择,她活泼率真,虽然有些任性,但也因此而有活力,在白蓝雪看来,倒是和季云子十分互补。
但就是不知道斋藤菜月说的追求,是一时新鲜,还真是动了心,而她背后又有斋藤财团这个背景,也让原本单纯的事情变得复杂了起来。
但这样的顾虑,白蓝雪不会放在脸上,更不会让斋藤菜月看出来。
“那蓝雪姐姐你觉得,季老板会喜欢我吗?”
斋藤菜月指着自己,有些苦恼道,“他如果喜欢的是你这个类型的女孩,那一定会觉得我很聒噪吧。”
白蓝雪笑了,对她摇头道:
“那可不一定。”
斋藤菜月像一下子看到希望似的就问,“怎么不一定?”
“有时候,所谓的类型和人设都很片面。”
白蓝雪看着她,缓缓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喜欢,来得往往都很没道理,这就是为什么很多人在没谈恋爱时有自己的理想型,后来却偏偏喜欢上了一个和自己的理想型没有半点关系的人。”
斋藤菜月眨巴着眼睛,又听她道:
“有些人的出现,就是惊喜,会让我们耳目一新,就好像之前用尽自己所有的想象力,也想不到这世界上还能有这么好的人。他们会跳出我们的理想,这也是自然的。”
就像剥洋葱一样,随着接触和相识,相爱就像是一个剥洋葱的过程,一层层地发现一个人,一层层地得到他,也一层层地打破自己原本的伪装,这个过程中,甚至会忍不住流泪,因为爱情,本来就是超乎常态的心动和刺激。
白蓝雪笑着看向斋藤菜月,“如果你真的喜欢他,为什么不自信一点,觉得你就是他的那个惊喜呢?你能带给他什么,能用什么和他相互吸引,只有你自己知道。”
斋藤菜月被她说得也笑起来,“那我对自己可是很有信心啊。”
白蓝雪微笑着垂眸,看着自己倒映在杯子液体上的模糊剪影,那微微晃荡的水面,让她心里有些恍惚。
这些天,她一直都在回忆,那次去看望秦情时的经历。
大提琴的声音,还在她脑海里重放。
可是以后,她再也看不到秦情拉大提琴时的样子。
她想起柏莎最巅峰的时候,曾在接受采访时说过一段话,“大提琴就是我燃烧生命的方式,除非有一天,我的生命已经熄火,否则,我将永远拉下去。”
就因为柏莎的这一段话,白蓝雪就知道,她只要没被抑郁症击垮,终有一天她还会回到属于她的舞台上。而秦情,显然就是将她从痛苦回忆中拯救出来的一个契机。
可是秦情呢,秦情自己的生命之火已经熄灭了啊。
白蓝雪皱着眉,正在出神,就听坐在对面的斋藤菜月忽然道,“哎,季老板怎么还不到?”
闻言,白蓝雪抬起头,“你约了他?”
斋藤菜月耸耸肩,嘴上说着抱歉,但没什么愧疚道,“虽然之前没告诉你,他也要来这儿算是欺骗行为,挺抱歉的,但我想你们还是应该见一面吧。总得给他个机会,让你看到他是真的在乎你这个朋友,以后也不会再有非分之想了。不然,你们弄不好就会一直不见面了。”
非分之想?
这用词让白蓝雪哭笑不得,她刚想纠正一下,斋藤菜月已经拨了季云子的号码。
半晌都没有人接。
斋藤菜月眉头皱得很紧,正想着季云子为什么不接她电话,这是根本不在乎她,才放她鸽子都不知会一声的吗?电话就忽然被接起。
“季老板,你――”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对面道:
“我有事来不了,对不起,但我这边有点事情要处理。”
而就在季云子的话音刚落下时,斋藤菜月居然听到从扬声器里传出一声枪/响。
砰的一声,让她手一抖,险些把手机摔了。
“季云子,我听到枪声了,怎么回事,你是在看电视还是――”
她紧张地说完这句话,却只听到季云子那边传来少年因震惊变得粗/重的呼吸声,然后又是一声巨响,电话就被挂断了。
斋藤菜月愣住,只听到嘟嘟的忙音。
“怎么了?”
白蓝雪也听到枪声这两个字,下意识地站起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