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翼没有再和这对母子说一句话,就离开了贵宾休息室。
站在人来人往的航站楼里,他接起电话道,“是加陵又说什么了吗?”
“没错。”
和他交好的警长压低声音道,“他说了一件事,虽然和现在的案情没有多大关系,但因为提到了唐小姐的父亲,所以我想还是告诉你一声。”
洛翼微微一怔,然后说:
“他说什么了?”
警局。
黑色宾利停在门外,洛翼匆忙下车走进大厅,然后在接待员的带领下走入审讯室旁的监视房。
透过双面玻璃窗,洛翼看着被铐在椅子上却仍然像野生动物一般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加陵,顿了顿才对身边的警长道,“已经核对过他的证词,确定他说得是真的了吗?”
“已经确定了。”
警长把桌子上的一份资料递给洛翼,“这是当时那个银行丢失的记录,我们昨天刚在这个犯/罪团体的据点找到。”
洛翼接过一看,眉头皱得更紧。
这份记录上清楚地写着,张仁曾在当年用唐先生的银行账户存取过钱,而且还不止一次。这说明,张仁也参与进了洗/钱活动,这是再确凿不过的证据。
“加陵说,他从当年参与了这起跨国洗/钱案的前辈那里得知,唐先生会和他们的人取得联系,其实是因为朋友的关系。一开始他死活不同意用自己的账户给他们转账,即使他们把佣金提到百分之十他都不愿意。”
警长摩挲着下巴,一边沉思着一边说:
“唐先生的银行账户信息,其实也不是他自己提供给这个犯罪团体的,而是他在国内的发小泄露出去的。是唐先生那个发小先接触到了团体的人,知道了只要提供有海外国/籍的华人账户就能发大财,瞒着唐先生收集了他的账户资料,发给了罪/犯。”
听到这里,洛翼握紧拳头,但说话时的声音仍然沉稳:
“这个发小这么做,也得到了不少好处吧?”
“那当然,对这些喜欢占小便宜的人来说,没有好处他们能做吗?”
警长摇了摇头,啧了一声道:
“真是过分啊,自己贪财就算了,还把朋友拉下水,就因为那些罪犯答应给他也分成。”
洛翼的眼眸里酝酿着风暴,他沉默了一会儿又问:
“之后呢?”
警长看着洛翼,站起身叹了口气说:
“你的岳父也够倒霉的,和这种人交朋友,被坑得很惨。因为唐先生的身份特别符合这个犯/罪团体的标准,所以他得知他的发小私自透露他银行账户的信息做了这种事后,就返还了汇入的钱想要退出。但他想要退出却不被允许。”
说着,警长点燃一根烟道:
“那些人缠上他了,威胁他说要去他工作的外企揭发他参与跨国洗/钱。他的妻子当时没有工作,还有一个刚出生两年的女儿要养,他如果失去了那份工作,家里就等于没了生活来源。”
洛翼闭了闭眼睛,轻声说:
“所以他才是被拖下水的那个人。”
“是啊。”
警长感慨道:
“如果没有这件事,他们一家会生活的很幸福。而一旦被那些人盯上,一切就不一样了。加陵说,唐先生为了保护自己的妻女,先是和他们的人虚与委蛇,其实暗中收集证据想要换取警方的保护摆脱他们,因为他觉得就算侥幸没有东窗事发,他们也是一辈子生活在这种阴影下,这样他们一家就毁了。”
虽然唐先生已经死了二十多年,但警长只是看一眼对方的照片,就看到了他眉眼里的正气。
这种人绝不会为了不义之财,就让全家人没法堂堂正正地生活。
如果说他真的做错了什么,那就是遇人不淑,错信了小人。
“但那些罪/犯知道了他想退出还决定私下和警方联系的事,担心他泄露秘密,决定灭口。”
警长顿了一下,缓缓道:
“你能想到那些人是怎么知道的吗?”
洛翼想到什么,却不敢想那是真的。如果真是那样,也太可怕了。
“是他的发小告的密。”
但就如洛翼所料,下一刻警长便道,“唐先生先是警告了他的发小,让对方远离那群人。当时他的发小就猜到,他是要报警,因为害怕受到牵连,这个叫张仁的狗/东西就给那群人打了电话,揭发了唐先生。”
听到这里,洛翼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心里烦躁异常。
“真tmd是小人啊。”
警长不认识什么张仁,可也觉得这人太不是东西,就是个背信弃义坑害别人的玩意。“可以说,唐先生和他妻子就是被这个张仁害死的。如果不是这么多年后我们抓到了这个犯/罪团体的大头目,问到了这些,还就让这人逍遥法外了。”
洛翼垂着眼眸,他这才知道了完整的真相。
原来张仁要隐藏的秘密,并不是所谓的唐先生曾在死前向他求救,他知道内情却一直没有声张这么简单。实际上,他才是真正拉朋友下水的那个人,是他亲手将唐君瑶的父母推入了深渊。
张仁不是什么沉默的羔羊,而是加害者,是恶魔的帮凶。
“有了加陵的证词,再加上我们现在找到的东西,直接证据已经够给张仁判刑了。”
警长见洛翼神情凝重,还以为他是担心张仁得不到惩罚,只能稍作劝慰道,“虽然最多就只能给他判个参与洗/钱的罪名,他害死唐先生夫妻的事得不到惩罚,但也――”
说到这里,警长又叹了一口气,“但也只能这样了。”
洛翼沉默片刻,忽然对警长道:
“我想请你帮我问加陵一件事,可以吗?”
闻言,警长愣了一下,“你要问什么?”
十分钟后。
警长推门而入,而洛翼就坐在监视房里看着对方坐到加陵面前。
“加陵,我们已经证实你说的都是真话。”
加陵轻哼了一声,淡然道: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反正不论我说多少,都没有减刑的可能,这条命是要注定交代在你们手上了,这时候我既然开了口,就没必要说谎骗你们。”
警长看着他脸上嘲弄的笑,顿了顿道: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特别提起唐先生那件事的真相。”
闻言,加陵看向警长,沉默了一会儿又勾起嘴角道:
“是有人让你来问我这个问题吧?看来我没猜错,这件事果然有很多人关心着呢。”
警长眸光一沉,没有说话。
“其实,我最看不起背叛朋友的人。”
加陵没有在乎他是否回答,自顾自地说下去,“虽然那个姓唐的大叔很蠢,会轻信那种小人,但背叛他的人更让我讨厌啊。而且我见过他的女儿。”
玻璃窗外,洛翼心头微颤。
“想到她在以为要死在我手上时最后的眼神,我觉得既然她最后没死成,这也是造化,有些事情还是让她知道一下吧。”
加陵缓缓道:
“她的父亲不是因为贪财才害死自己和妻子的,知道了这个,她今后都会开心一些吧?再说了,能让背叛朋友的小人付出代价,也算是我临死前的最后一点娱乐。”
说完,他转过头盯着那扇玻璃窗,仿佛要透过这面窗户看向另一个人的眼睛。
虽然洛翼知道他看不到自己,但却还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对着玻璃窗轻声说:
“你们赢了。”
走出警局,洛翼在上车前一个人抽了会儿烟,然后拨通了唐君瑶的号码。
“你在家吗?”
他低声问。
唐君瑶嗯了一声,随即道,“今晚你回来吃吧,我自己做的饭,阿姨教我的。”
洛翼听得出来她现在的心情仍然低落,但她的口吻却是充满活力的,因为她努力不让他担心。
“我会回来。”
他笑着道,“今晚我有事和你说。”
几天后。
李琴隔着一道铁窗坐在张仁对面,双手捂着脸。张仁看着她,才是四十岁的年纪,那双眼睛就已然浑浊。
“你进来了,让我们怎么办?”
她哽咽着控诉道,“现在我没有收入来源没有存款,就只剩下那套复式公寓还没卖,连阿昊上大学的钱都付不起,难道要让我去问亲戚借吗?”
张仁沉默了一会儿说:
“这种情况对我们来说,已经是最好了吧。”
闻言,李琴顿住,她清楚他在说什么。
二十多年前他拉唐君瑶的父亲下水,还出卖了朋友的事已经败露,现在他因为参与洗/钱活动和包庇罪正在被起诉,马上就要被判刑,可她却没有进监狱,甚至还能留有一套房子。
随着房价越涨越高,她现在住的这套复式马上就要涨到快八百万了,这已经是很多人都买不起的价格。但她害怕唐君瑶什么时候就说要收回这套房子,如果是那样的话她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她还要把这房子给儿子当婚房的啊。
“如果不是你受骗,我们怎么会落得这么惨。”
李琴因为内心的不安而哭泣着,张仁却有些不耐烦般抬起头,缓缓道,“这都是报应啊。”
闻言,李琴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