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会长那眼神里的情绪很深,但用意却很明显。陈茂不用想就知道,他是在问自己,这小姑娘现在提起沪城的事,真没有求他们帮忙的意思?
想及此,陈茂的脸色变得难看了一些。
他经商这么多年,虽然比起八面玲珑的哥哥是个稍有些火爆的直性子,但也不是没有城府的人。可眼下他的独女被绑架,他正烦着不行,又碰上人拿他的宝贝女儿当幌子打别的算盘,他能不发火就怪了。
就在陈茂想要拉下脸来说什么重话的时候,陈璇却道:
“啊,我不是要求你们帮忙的意思,我真没有那个想法。我家走到这一步谁也不怨,这是我们应得的下场。”
闻言,陈茂和陈会长都有些愣怔,没想到会从她嘴里听到这种话。
毕竟在他们的印象中,沪城的陈家人那是一个赛一个的傲慢跋扈,自持身份盛气凌人,根本就没法沟通。到目前为止,还真就只有陈璇说了一句公道话。
但陈会长比因为女儿心不在焉的陈茂想得又要多了一层,他总觉得这个小姑娘不简单。
试想,普通人知道家里破产都会心生怨怼,毕竟那失去的都是自己家的钱和地位,哪还能说出这么客观的话?更何况,面前的这女孩也就是刚到二十岁的年纪,她应该不具备如此豁达的心胸去表现得这么体面。
除非她是装的。
那就更可怕了,一个二十岁的小姑娘心思就这么重,那可不得了。
陈会长把这些算计和揣测都放在心里,脸上却是露做出遗憾的表情对她道:
“现在闹到这一步,再说是谁的错也没意思了。阿璇,既然你为了若妍的事来东京了,那就多留几天吧。你住哪里?大伯父给你付房费,你不用担心钱的事。”
闻言,陈璇低着头流露出几分羞涩,她低低道:
“我的钱还是够用的,不用大伯父您破费。”
陈会长笑呵呵地关怀着说,“我是长辈,做这点事是应该的。你也别跟我客气了。这样吧,待会儿你告诉管家,你在东京下榻的地址,我让司机送你回去,顺便帮你把房费都结了。这样以后若妍有了什么消息,我们也方便找你。”
陈璇抬起头望着他,目光清亮,看上去真的单纯又天真。“那就谢谢大伯父了。”
陈会长喝了口茶,笑道:
“跟你大伯父客气什么。”
陈璇似是有几分迟疑,她又看了看陈茂,才犹豫着问,“若妍姐姐的事,现在――”
她又好像很讲究分寸似的停住,怯怯地观察着他们的脸色,好像不敢再说下去了。
陈茂原本因为女儿的事一直沉着脸,被陈璇这么看着,他想到了妍妍看着他时的目光,心里软了软,对她的态度也变得温和了很多,“还在交涉。等她回来了,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麻烦二伯父了。”
陈璇的双手绞着自己的上衣,她见陈会长和陈茂都沉默着不说话,只是喝茶,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坐在这里有些多余,她有点惶恐似的说:
“那我就不打扰两位了,我先回去。”
说着她站起身来,就要告辞。
陈茂对她更有些刮目相看,觉得她乖巧不说还挺识趣,和她哥哥还有父母不是一路人,因此也站起身送道,“最近因为妍妍的事,我和你大伯父都太忙,所以就不虚留你吃饭了。等这件事过了,我们再请你吧,到时候让妍妍一起来。”
陈会长也说等事情都过去一定好好请她,还说她在东京的费用他们都管了。
陈璇陪着笑道:
“若妍姐姐一定能平安回来的。”
说完,她就跟着管家一起走出了大厅。管家按照陈会长的嘱咐,问过陈璇住的酒店,又对司机交代几句,给了对方钱,让人送她去酒店,顺便把住宿的钱都结了。
见状陈璇还说,“我住的酒店太好了,我还是换一家普通的吧。”
管家对她笑了笑,“那可不行,我们老爷都说了要招待好您。酒店虽然是五星级的,但一个房间的钱能有多贵,您就放心住吧。”
陈璇知道不管做什么都要适可而止,她再装下去就过了。因此她也只是羞涩一笑,就跟着司机上了车。
等这辆宝马离开陈家的院子,从外面走来一个挺拔精悍的男人。管家赶紧迎上去道,“小邵,你怎么来了?是左先生又有什么吩咐?”
这个小邵他不敢得罪,对方可是左愈身边最信任的保镖之一,是个退役的特/种兵,左愈一般有什么事都让他来处理。
小邵转过头凝视着开远的宝马,回过身对管家道:
“刚才那位坐车离开的小姐,她怎么到你们这里了?”
这话问得有些突然,管家怔了怔,然后说,“她是沪城来的,按照亲戚关系算是我们老爷的堂侄女。”
这和他们的人调查到的信息如出一辙。
小邵知道管家没有撒谎,他又看着管家道,“陈会长在家吧,我想和他见一面。”
管家赶紧进去向陈会长说左愈的保镖来了。
陈会长闻言,立刻道,“那还不让人进来。”
等小邵走进别墅,陈会长带人去了书房,就是不让闲杂人等听到他们的对话。
“是左先生有什么事要转告吗?”
陈会长看着面前沉默寡言的年轻男人问。
小邵顿了顿道,“不是。我这次上门,是左先生托我想询问您一件事。”
“这样啊,那你问,我一定知无不答。”
“刚才陈璇来拜访过你,她是为了什么由头来的?是你们请她从沪城过来的吗?”
小邵身材高大,一身实战练出来的精悍肌肉,即使不动怒时也像一头精悍的猎豹,好像随时都是狩猎者。而他办事也特别干脆直接,问起话来更是直入主题。
陈会长不明白左愈为什么忽然让人过来问起陈璇,但他知道陈若妍被绑架的事牵扯太深,左愈让人走这一趟肯定有其用意。更何况,那丫头的来意确实让他感到古怪。
他想了很多,还是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如实说出真实情况,毕竟瞒着左愈对他没好处。
“当然不是我们让她来的。自从沪城的陈家被法/院冻结财产后,我们和他们就彻底决裂了。现在他们最恨的人中就有我们那一份,我这时候怎么可能让他家的女儿过来,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陈会长叹了口气道:
“是那小姑娘自己来的。她说若妍在沪城时,她们私交很好,所以若妍失踪了她很担心,才订机票来的东京。至于她来拜访我们也是为了问若妍的事。刚才她问完,我就让人送她走了。”
小邵听完皱着眉。他手机一直开着录音键,等陈会长说完,他就把录音发给了左愈。
没过一会儿,左愈的电话打进来。
“让陈会长接电话。”
小邵把手机递给陈会长,对方接过后用恭敬的口吻道,“左先生,情况就是我说的那样。”
“那个叫陈璇的丫头没对你们开口说别的事?”
左愈的声音很低,陈会长敏锐地从中听出稍许冷意。他心里一惊,意识到陈璇的来意可能真像他想的一样不简单,而且还要比他想得更复杂。
之前左愈可是提醒过他,他家里很可能有内奸。
既然绑架他侄女的人都能神通广大到往他家里安排人手,那如果陈璇也和他们是一伙呢?沪城的陈家和他们早已经撕破了脸皮,现在恨他们恨的不得了,如果陈璇找过来,就是为了干点什么报复他们的事呢?
而左愈如果不是查到了什么,也不可能会派人来询问陈璇。
陈会长一想到这里就不寒而栗。
“没有,她没开口提让我们帮忙的事。”他对左愈道,“而且,她还表现得特别懂事。”
懂事的让他觉得都有些不自然了。
左愈顿了一会儿说,“那就先这样吧,你对她可以防备一些。”
陈会长听得心里更加没底,他越发觉得陈璇大有问题,忍不住问,“左先生,您是查到什么了吗?陈璇她是不是,和绑架若妍的那伙人有关?”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可真是不能忍。
“现在还不好说。”
左愈的声音仍然平静低沉,他缓缓道,“你对她不用有什么特别的态度,防着她就行了,但最好不要让她感觉到你的防备。”
陈会长答应下来,而左愈也没有再提醒对方什么。他知道陈会长一个华人在东京混这么多年,硬是打拼出这一番事业那绝对不是白得的,对付一个小姑娘的心计不可能没有。
挂断通话,左愈回过神看着另一个房间里,正在和白蓝雪嬉笑着的温潇,刚才还面无表情的脸上瞬间蒙上了一层温柔的深情。他走进房间,靠在门框上,双手抱胸道:
“我打扰你们了?”
温潇抬起头看向他,“你来了,快过来一起看惟墨和惟爱小时候的照片。”
左愈含笑缓缓走过来。
温潇手里拿着一本装点温馨的相册,这厚厚的相册里都是她们的儿子童年时的照片。
因为左惟墨出生后的头三年是在温家度过,温潇根本没法在他身边,左愈当时甚至都不知道长子的存在,所以那三年没有留下照片。但从左惟墨三岁之后,照片就多了起来。
左愈看着相册里孩童稚嫩的面容,轻笑道:
“惟墨七岁前的照片,有很多是我拍的。”
闻言,温潇不禁想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