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嫣抬起眼刚好对上裕衡的目光,她眉头一皱侧过头。而她移开目光的这个动作却让裕衡心里窝火,这个女人刚才看着宋特助时眼里都有光亮,一看到他来就嫌烦了?
是怕他的出现,提醒她的过去有多不堪吗?
“裕先生。”
宋特助看到来的人是裕衡,面色仍然平静,但眼里却多了一抹冷淡,“你来也是为了看望莫小姐?”
裕衡冷笑着望向他,缓缓道:
“看望?我又不是她的朋友,用不上看望这个词。我来是想提醒这个女人一件事。”
宋特助知道裕衡一来就没有好话,他皱起眉头,担心裕衡再说什么话刺激莫嫣。而他也看出,刚才裕衡推开门时望向自己和莫嫣的那种眼神,就好像裕衡是来捉/奸的丈夫一样。
“裕先生,我有话要和你说。”
因此,宋特助对裕衡说。
裕衡看着他,冷冷道,“那就在这里说吧。莫嫣这么关心你的事,她一定想知道你要说什么。”
躺在病床上的莫嫣微微垂下眼眸。
“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宋特助低声道,“我们一起去外面说。”
可裕衡却站在原地没有动,他对宋特助的态度谈不上恶劣,但却充满敌意,“如果是关于这个女人的事,那我们没什么好说的。宋先生,你是左愈的人,我确实动不了你,但我希望你以后能离这个女人远一点。”
说着裕衡竟是微微一笑,挑衅般看着宋特助说:
“至于她的医疗费,也不用你来操心。她是我的目标,不是你的。”
宋特助一怔,没想到裕衡会说得这么直接。但他并没有慌乱,沉声道:
“莫小姐有她自己独立的人格,裕先生你没有立场说刚才的话。她想接触谁,和谁来往,这都由她自己决定。你没有权利――”
“我没有权利?”
裕衡冷笑得更厉害,“我说了,她是我的所有物,你最好离她远一点,否则就是和我过不去。”
宋特助的目光沉下,他不想在莫嫣的病房里和裕衡争吵,是怕打扰到病人。可裕衡说得太不像话。
是,莫嫣在裕家的事情里确实不能算无辜,但就算裕衡要追究,也该由法/律来审判莫嫣,可裕衡却说她是他的所有物,这算什么?宋特助并不相信,裕衡是单纯的出于对莫嫣的恨意,才这么说。
他看着裕衡目光复杂。
如果是因为爱,但他面前的男人,似乎并不明白这一份心意到底代表什么。
“裕衡,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在这时候计较这些。”
宋特助缓缓开口,“你明明不想让莫嫣的病情继续恶化,却赶在她最需要鼓励的时候在她面前说这些,你这样很愚蠢。”
裕衡的眸子里卷起狂风暴雨,宋特助居然敢说他愚蠢?
他从小就因为智商出众而备受看好,这还是他生平中头一次被人说愚蠢。
就在他上前一步,逼近宋特助仿佛要做什么时,莫嫣看不下去,厉声道:
“裕衡!”
裕衡站住脚步,回头看向她。
莫嫣的胸膛剧烈起伏,她望着裕衡,像是笑又不是在笑,“说要给我治病的人是你,现在来我病房里闹事的人又是你,你到底想怎样?”
“你还敢问我到底想怎样?”
裕衡的声音里满是愤怒,而构成这愤怒的却是他自己都不懂的情绪,“我要你活着,再活个几十年,我要让你每一天都记得裕止,记得你曾带给他怎样的伤害。我不允许你就这么死了,我不允许你忘了那些事。”
宋特助听不下去,“你这么说是想逼死她吗?她现在已经承受不了更多的打击――”
而莫嫣却在这时道:
“裕衡你不用担心,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就不会忘了过往,不会忘了裕止。我会记得曾经发生过什么,只要我还能思考。”
裕衡顿住,他看着莫嫣。宋特助想要对莫嫣说什么,却只能沉默。
莫嫣看着裕衡,像是要找到那双黑色的眼睛和裕止有多少分相似,可惜她没找到,裕衡和裕止是两兄弟,但他们却完全不像。裕衡高傲强势,裕止温柔文静。
裕衡看着她的目光永远带着逼迫和傲慢的居高临下,而裕止看着她时却充满阳光和爱意。
“我不会忘了他。”
莫嫣缓缓道,“我会记得他,直到永远。你怎么能觉得,我会忘了他呢?”
裕衡的嘴唇动了动,却没说话。
莫嫣又看向沉默的宋特助,她轻声道,“宋先生,谢谢你,你对我的好也会记得。在我这么不堪的情况下还有人能善意地帮助我,我很感激。”
宋特助又皱了皱眉,他看着莫嫣发红的眼眶,想说一句他愿意帮她,可她的眼神却让他的话顿住。
“既然你们都希望我活着,那我不会再继续逃避。”
莫嫣笑了一下,她又看向裕衡,“你不就是想要我活着赎罪吗,可以,只要老天爷让我活着。你放心,我不会纠缠宋先生,但你也不要再对宋先生大放厥词,你有资格不放过我,但你没资格对他不客气。”
虽然她的后半句话让裕衡心里不舒服,但他没有再表现出来。
裕衡的口吻微缓,“希望你能记住你说过的话。”
说着,他又把目光投向脸色微沉的宋特助,“你都听到莫嫣的话了吧,不要再在她身上浪费时间了。以你的条件,想要找个清白的好女人并不费劲吧?”
宋特助没有理会他,只是看着莫嫣道:
“你先把饭吃了,饭都要凉了。不按时吃饭,这不是好习惯。”
莫嫣一怔,然后她点头,拿起筷子,默默地吃着菜。而她低下头,是为了掩饰眼里的泪水。
裕衡看着他们,终于待不下去,转身离开。
宋特助望着他离去的身影,沉着脸,却在转身看向莫嫣时调整好表情。他淡淡地笑着,口吻却很认真,“我以后会定期来看你。别的事你都不用担心,我会去交涉。”
莫嫣抬头想说什么,却被他制止:
“你如果是担心裕衡会把我怎么样,那你就是小看我了。他的事,我会处理好。如果你是想说让我陷进这些事里,觉得这对我是麻烦,觉得你对不起我,那就更不用了。”
他停顿了一下才平静地笑道:
“我来看你,从来都是因为我愿意来看你。你有不接受我的权利,但你没有打消我的意愿的权利。”
说完,他礼貌地对莫嫣道别,然后也离开了病房。
等他走后,莫嫣用手捂住了眼睛,泪水从她的指缝流出。她在恍惚中似乎又见到了永远停留在二十一岁的少年对她微笑,在阳光下,笑得那么灿烂。
这么多年过去,她永远记得和少年初见时的模样,那是她黯淡人生中为数不多的美好记忆。
她从小就被社团的人控制,他们一直胁迫她。而收养她的那对夫妻虽然对她一直很慈祥亲切,但她知道这对夫妻和社团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正是因为社团的安排,他们才在无奈下收养她。虽然她一直都不知道他们被要挟的真正原因,但想来他们和她一样都是为了在意的人和事才迫不得已。
社团的阴影一直笼罩在他们这个看似平凡家庭之上,她从小就知道自己身上背负着沉重阴暗的秘密,和那些能奔跑在阳光下的孩子不同。可她不能否认的是,她的养父母对她很好,他们力所能及地给了她家的感觉。
他们送她去上学,教她做人的道理。即使大家都知道她被社团掌控着,能有什么未来和人生,又谈何顺从本心呢?
可他们还是告诉她,如果有可能,那就一定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这是他们都没能做到的事,但他们希望她将来有机会能摆脱这一切,希望她能作为一个正常人行走在阳光下。
这种希望不切实际却很温暖,也让她感觉到,她被爱着。他们不是她真正的父母,但却给了她真实的亲情。
带她走进裕家的是养父。
她后来才知道,社团是因为养父和裕老爷子的关系,才让他和妻子领养了她。后来也是社团给养父安排任务,命令养父要想办法让她接近裕止,也命令她必须要讨好裕止,让他对她产生感情。
所以对她来说,她和裕止一开始的相遇就不单纯。那不是美好的初见,而是别有预谋的设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