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等到以后,现在不可以吗?”苏锦之问淮昼,他已经迫不急地想要做题算答案了。
淮昼又俯身过来,用额头贴着他的,声音低沉沙哑,近乎呢喃道:“因为这道题很难,我已经算错过一次了,我怕自己再算错,也许我该打打草稿……”
“没有关系的。”苏锦之抬手箍住他的脖颈,把嘴里还剩一点的糖又渡给淮昼,“我们可以一块算。”
苏锦之做梦也没有想到淮昼居然如此有情调,竟然能想到这么甜蜜的互相喂糖的方式,还美曰其名做算术题。
而淮昼吃着嘴里几下就没了的小糖粒,看着少年回望着自己干净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目光,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少年不会以为互相喂糖就是这道题的算法吧?
“这颗糖很甜,你知道它来自哪里吗?”淮昼低着头,用鼻尖亲昵地蹭了蹭少年的。
苏锦之回答道:“玛丽阿姨说是她从家乡带来的。”
淮昼又问:“那你知道她的家乡在哪吗?”
“玛丽阿姨没有告诉我。”
“那我告诉你。”淮昼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另一手抚着他的侧脸,“那个地方叫做尤尔伯里,是个有海的地方,是玛丽阿姨的家乡,也是我的。”
“有一天,我会带你去那个地方。”
第141章 如何杀死一个巨婴13
尤尔伯里?
淮昼的长相非常的东方化,在这个世界应该也是亚裔, 怎么他的家乡的名字听起来却像是西方的某个地名呢?苏锦之听到这个名字时有些愣, 但他听见淮昼如同承诺一般的表白爱语时,心又被他后一句话给勾了过去。
因为他想到了他在这个世界的支线任务——帮助原身获得自由。
淮昼现在说这句话的意思, 是要带他离开这座城堡吗?不然他要怎么跟着他去他的家乡呢?
不过他是渴望的完成任务的苏锦之, 而不是那个被驯养成笼中之鸟的尹歌,他会向往对外面的自由, 但是尹歌不会。所以苏锦之想了想,还是拒绝道:“可是……我不能离开城堡的,所以还是算了吧……”
“为什么呢?”淮昼神色不变, 开口轻轻问道。男人俊隽的面容温和干净, 他不皱眉的时候, 就无法从他身上找出半点冷漠残忍的影子, 任何人都无法想象, 这样一个看起来强大而能给予人无限安全感的男人, 会是沾满鲜血的利刃,“城堡外面的世界更美丽。”
“快到冬天了,冬天的尤尔伯里特别美, 那个时候的海面会结冰,颜色是很深邃的蓝,你可以踩在冰面上往下看白色的雪杈结晶……我可以带你去。”
随着淮昼低哑的喃喃声,苏锦之觉得他的眼前又在浮现一些不曾存在于这具身体里的记忆了,他似乎能够清楚地看到那片被寒冷冻成一片静寂的海面浮着一层轻薄的雾霭,而冰面底下, 是白色的雪杈结晶,嵌在冰蓝色的巨大宝石海面里,那样漂亮的冰雪美景,他穿越过那么多个世界也未曾见到过。
而这样的景色现在却出现在了他的脑袋之中,成为他记忆的一部分,而托了这具身体患有的超忆症,他更是想忘都忘不了。
“我知道外面的世界很美,我在书里读到过。”苏锦之垂着眼帘,他刚刚差一点就答应了。
淮昼的声音还是淡淡的:“那为什么不想出去呢?”
“因为爸爸说,外面的世界很危险。”苏锦之将巴特哄骗尹歌的理由抬了出来。
可虽说是哄骗,但在尹歌的脑袋里,他也是这样的认为的。他的母亲是巴特的情妇,这样的身份本来就见不到光,再加上巴特那个时候背景不干净,所以尹歌的母亲极少带他出门。而尹歌的性格内敛安静,也从不会主动要求出门去玩,而他仅有的几次出门记忆,就是他牵着母亲的手,周围都是保护他们的保镖,他把头仰得高高的,也只能看到周围黑色的裤脚和行人路过他们时惊诧疑惑的诡异目光。
几次之后,他就更不喜欢出门了,更别提他在最后一次出门后,他的母亲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因此尹歌一直觉得外面的世界很危险。
虽然他在读到书里关于瑰丽沙漠和广袤大海的描述时也有过向往,但是对外界的恐惧,最终还是把这种向往给压了下去。
淮昼勾了勾唇角,又继续引导他道:“那小歌从来就没有出过门吗?”
“在没有住进城堡的时候,妈妈有时候会带我出去。”
“所以没关系。”淮昼按着他的头,轻轻贴着他的额头,“我也会保护你的。”
淮昼现在觉得巴特把少年培养成这样绵软天真的性子也没有什么不好的,起码他的问题很容易解决——外面的世界很危险,那么有他保护的话就不危险了,巴特能够永远的拴住少年,那么他也可以,只是巴特用的少年铁笼城堡,而他用的是其他东西。
从昨晚开始,一个大胆而又危险的念头就在他的心中不断酝酿发酵,每一秒都在贪婪地膨胀着身躯,他想了一夜也没想清楚到底要不要做,但即便他还没有下定决心,他的身体却已经开始先他的思想一步开始行动了,仿佛这一切都是本能,是他所无法抗拒的。
他不知道要杀少年的那个人到底为什么要杀他,但是他知道这一切绝对和巴特有关,许玉兰说的话虽然很难听,但却是事实——毕竟的确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想要去杀掉一个心智不全的孩子,除非他的存在对某个人构成了威胁,所以那个人想要抹去他的存在。
可是想要抹消一个人的存在,除了杀死他以外还有很多的方法。
如果他把少年带走,从巴特的身边吧他带到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那算不算是抹消了他的存在?
“淮会保护我?”少年的眼睛像是茶色的琥珀,透亮而明冽,满是对他的期待。
“对,我会保护你。”淮昼望着他的眼睛,像是承诺一般慎重道,“所以你一定不能离开我的身边,因为只有我才能保护你。”
你只有在我的手心里,不跑出我的控制范围,别人才触碰不到你,也伤害不了你。
苏锦之听着淮昼的话越发觉得他是想要带自己逃离巴特的城堡了,这正和他的意思,淮昼现在不会杀他,他只要离开了城堡就算获得自由,而到时候他只需要把淮昼的进度值刷满就算完成这个世界的所有任务了,所以他答应道:“好。”
淮昼摸摸他的脑袋,没有说话。
他既然要带少年走了,那么他就得教他做一些事,比如记一下他们逃跑所需的路线地图,这么完美的记忆力,怎么可以不用呢?
这个月一结束,淮昼就在城堡里工作了三个月了,距离苏锦之的生日还有两个月,也是60天,而距离他们成功离开城堡的日子,还有59天。
淮昼决定在少年生日的前一天动手,因为那个时候城堡中所有人都在为少年准备生日宴会,城堡的守备不会太过戒严,而巴特他也只会在少年的生日当天来到城堡,他们要想完美的离开城堡,那就是最好的机会。
城堡里的保镖和男保姆们每隔三个月,会有一周的假期,淮昼工作满了三个月,他当然也拥有七天的假期,而淮昼走的那天,巴特也刚好来城堡里看苏锦之了。
淮昼走的时候,苏锦之就在门口给他送别。
“淮,你一定要早点回来,我会想你的。”苏锦之对着淮昼挥手,眉头轻轻蹙着,显得有些难过和不舍,就像他之前送每一任奶爸奶妈那样,难过和依恋都流露的恰到好处。
巴特揽着他的肩膀哈哈哈大笑:“爸爸的傻吉米,淮七天之后就会回来了。”
“像利特大叔那样吗?”苏锦之转头看着巴特问道。
“当然了!”巴特肯定道,“你的利特叔叔不是很快就回来了吗?还给你带了礼物。”
“那我也要淮给我带礼物!”
少年听了父亲的保证,双眸晶晶地亮起,闪烁着朝他望来,精致稚嫩的脸蛋纯洁的就像是一个小天使,让人分辨不出他是真正的纯真干净,还是假装出来的无辜和天真。
淮昼看着他像是玫瑰花瓣一样红润的嘴唇,不禁回想到昨天在书房他将少年压在落地窗上亲吻的模样——
“我的小歌十分聪明,你不会忘记任何事的对吧?”
那个时候少年的嘴唇要比此刻的还要红润,上面还沾着晶亮的唾液痕迹,他眼睫微微颤着,漂亮的眼珠里有着的自豪:“当然!”
淮昼记得那个时候的自己,捏着他尖细的下巴,如同勾引天使堕落的恶魔,在他耳边叮嘱道:“那小歌一定要记得,你必须得像送利特叔叔离开那样送我。”
“要一模一样吗?”
“是的,小歌可以做到吗?”
“没有问题的。”
“你还要和我要礼物,要一卡车那么多的连环画……”
唇角渐渐勾起,淮昼深邃的灰色眼睛中闪着只有少年能够读懂暗光,他开口,说出只有少年能够解读的暗语:“那吉米少爷想要什么礼物呢?”
少年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他一字不漏地说出他们早就商量好的计划:“我要一卡车那么多的连环画!”
儿子喜欢看书,巴特对于他向每一个离开的保镖和保姆们要书的行为已经见怪不怪了,对属下使了个眼色,他的属下马上上前,递给淮昼一张卡。
巴特很大方的说道:“一卡车太少了,爸爸再让淮给你多带一卡车的连环画好不好?”
“谢谢爸爸!”少年马上乖巧地道谢。
巴特又摸摸他的脑袋,拉着他的手进了屋子。
淮昼看着巴特的动作唇角的笑容有些淡,等到少年转身之后,他的脸上的笑容就彻底消失了,他冷冷地看着少年从转身到进屋,自始至终都没有回过头来看他一眼,淮昼又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像送利特叔叔那样送他。
真正的一模一样,纹丝不差。
淮昼不得不承认,少年的演技高超得有些出乎他的意料,这或许是他的记忆力使然,但说不定……这也有可能是他的天性。淮昼现在似乎有点知道那个人为什么想要除掉少年了,他是个天才,而任何一个聪明绝顶的天才都是危险的,尤其一个没有善恶认知,像是一页白纸,只受拿笔的人操控的天才。
这个世界上,最锋利的武器从来都不是刀刃,而是思想。
第142章 如何杀死一个巨婴14
苏锦之那天其实是很想回头看一眼淮昼的,但是他们的周围都是人, 其中巴特的眼睛最为毒辣, 他和淮昼的任何一点多余的目光交接都可能引起他的怀疑。
而他和淮昼的事情一旦被巴特发现,那这个世界他基本就可以重头再来了。
所以苏锦之一直忍着, 他能感觉到淮昼的视线落在他的后脑勺上, 但是他始终没有回头。
莫名的,他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熟悉, 似乎他曾经也这样头也不回地向前走着,而那个人就站在他的身后,一直期待着他回过头来看他一眼。
这个场景出现在他脑海里的一刹, 苏锦之的脚步就猛地缓了下来, 他的胸腔内有种难以压制的冲动, 这种冲动驱使着他想要回头, 想要改变脑海中的那个场景, 仿佛这样做能通过改变记忆而改变历史一样。
但幸好巴特忽然开口说话了:“吉米, 爸爸等会陪你看书好不好?”
巴特的话如同警钟,响亮地撞响在苏锦之耳边,苏锦之骤然回神, 也把自己想要回头的想法给压了下去,他轻轻地“嗯”了一声,巴特拉着他的手,就像个慈祥的父亲一样牵引着他把他带进屋子,也隔绝了身后的视线,但那道视线的热度像是灼伤了他的脊背, 在他背后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苏锦之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他。
巴特把他这次带来的需要的所有计算数据递给苏锦之之后,他就在书房里的小沙发上坐下了,和以往一样拿着报纸和书自顾自的看着。
苏锦之趴在地毯上,黑色的炭笔在他的手中流畅地在纸写出一个个答案,这些密密麻麻的公式和大量需要计算的数据在他面前就像是1+1=2的等式一样简单,这种计算能力就仿佛是潜藏在他脑海里的本能,使他无需动脑就能一眼看出答案。
但是他根本就没有用心在计算,所以当雨落下的时候,苏锦之第一时间就听到了簌簌的轻微声响。他转过头去看,雨天特有的昏暗色调就迅速占据了他的所有视线。
苏锦之觉得这场雨落得有些奇怪,又在他预料之中,因为好像不管在哪个世界,他的心情一旦有些变差,天气就会随之阴沉下来,就好像这些世界都受他的意识控制一样。
窗外的雨势渐渐大了起来,雨滴落到地面上又回弹出四分五裂的水花,在距离地面十厘米左右高的位置弥漫出一层雪白的水雾,那雨声似乎有着催眠的功效,苏锦之趴在地毯上,不知不觉间就睡了过去。
而每一次睡觉做梦,苏锦之觉得他都不会梦到什么好事,让他有种他过去的记忆里没有什么事情是值得去回忆的美好的错觉。
但这一次的梦不一样。
梦里的他还是在写东西,不过他写的却不是这些枯燥的数字和公式,而是一首首情诗。
他同样趴在一扇宽大的落地窗面前,窗外下着雨,但是屋子里却很温暖,他裹着厚重的毛毯趴在地面上,用电子笔在感应光板上抄录古籍中留下来的情诗,然后给一个人发送过去,那个人很快就给了他回复——
[亲爱的,这些情诗都是你写的吗?]
[当然不是,我只是个搞科研的,怎么可能写得出这样的诗?]
[哦……]
这简单的一个字里仿佛蕴含了浓浓的哀怨,在控诉他不懂得浪漫一样,所以梦里的那个他很快又写了一个式子过去,那个式子非常简单,就是淮昼曾经给他写过的笛卡尔心形函数表达式。
[我能给你写的,大概就只有这个式子吧。]
[……]
[怎么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