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洛阳,”何天笑一笑,“三年多一点,糊里糊涂的,倒也攒了点钱――总算能派上正经用场了。”
“难得的是,‘癸未夜变’后,这些钱居然都还在,没被人家抄没――略有点意外。”
“大约是……还来不及动手罢!”
皇后一方,迫不及待,移废太子至许昌宫,何天深知,他们的下一步,就是加害废太子,他已没有时间,从容转移李秀口中的“瓶瓶罐罐”,而若不“从容”――连夜搬家啥的话,又很容易引起贾、郭们的注意和怀疑。
心一横,“瓶瓶罐罐”啥的,老子不要了,爱咋地咋地罢!
孰料,“癸未夜变”之后,卫瑾派人回洛阳打探,新安侯府,安然如旧,连上门聒噪的人都没有一个,“抄没”啥的,就更不必说了。
何天继续,“新人上台,也没来动我这个旧人,新安侯的国秩,还是照旧发放――秋季这一笔,刚刚收到。”
“这些钱,到底有多少,我自己也说不大清楚,咱俩谈过了,我叫云英、雨娥去找你,她俩那里有账。”
“是!”
“除了寻咱们自己的‘琼苑’,当务之急,是屯粮!”
“我的名下,没有赐田,每一次赐田,我都辞掉了,因为实在是懒的打理,所以,一点现粮也没有,屯粮,全靠拿铜钱去买。”
说到这里,何天微微出神。
事实上,他“辞掉”的赐田,大司农都按时价折成了现钱,送到了他家里。他的赐田,都是洛阳左近的膏腴之地,时价相当的不便宜。
皇后对他,是真心不错。
唉。
何天回过神,继续说道,“次骞,你是当世名将,比我更加清楚,战乱一开,什么物事最紧要?粮食!――比钱紧要,比兵紧要,比什么都紧要!有粮,不怕没兵;没粮,有兵也拢不住!”
“明公睿见!”
“所以,屯粮,要立即着手!买了粮,先不拘搁在哪里,待‘琼苑’寻到了,再往‘琼苑’里头搬!”
文鸯先应了一声“是!”然后说道,“明公是认为――”
“不错,次骞,天下即将大乱了!”
文、卫、李,皆心头一震。
何天的声音很平静,“我的判断,赵王必不容淮南王,赵、淮南二王,必有一战,赵王胜,必篡逆!”
文、卫、李,再心头一震。
“如是,必有宗王起兵讨逆――且一定不止一人!”
“则逐鹿之形势成矣!”
“然遍观司马诸王,没有一个略具汉光武、魏武之相的人――莫说光武、魏武了,连长的同刘玄德、孙仲谋――不求多,有三、四分相像就好――都特么找不出来!”
“汉高……就更加不必说了!”
“因此,不论孰胜孰败,都是倏起倏落,你方唱罢我登场而已!”
“最后登场的那个,不论是谁,国家、天下,都不会是他的,因为,整个国家,已经打的稀巴烂,而他自个儿,也是奄奄一息,政令,只怕不出洛阳!”
何天暂时打住,调整气息。
过了一会儿,文鸯打破了令人压抑的静默,“若是……淮南王赢了呢?”
何天叹口气,“会好些,但,未必好的了多少。”
“首先,我以为,赵败、淮南胜的可能,不大。”
“石季伦说,他将努力劝说淮南王‘先下手为强’,然,石季伦的话,在淮南王那里,能有什么分量?”微微摇头,“淮南王不会听他的。”
“淮南王未必不会‘先下手’,但不是因为听了石季伦的劝说,而他即便‘先下手’,也未必能够‘为强’。”
“淮南王的脾性,太过被动――从倒杨一事就可以看出来了,若楚王不先跳出来,淮南王是不肯顶在头里的。”
“他若对赵王先下手,必是因为受逼不过,仓促起兵。”
“如是,貌似淮南王‘先下手’,准备更加充分的,却是赵王,因此,我才说,淮南王之‘先下手’,未必能够‘为强’。”
“若我所料不确,赵败、淮南胜――”
“淮南王自然不会篡逆,而是想好好儿做一个周公。”
“之前,我曾经通过贾思范,向皇后进言,立淮南王为皇太弟,然,彼一时,此一时!彼时,他若被立为皇太弟,则大义名分在手;此时,不论他以什么名义执政,都没有足够的大义名分,因为,这个政权,是他自己拿刀子抢来的。”
“必有宗王想,一般是抢,你抢得,我抢不得?”
“依旧是个逐鹿的形势!”
“淮南王也不是光武、魏武,或者,有两分刘玄德、孙仲谋的模样?他做皇帝,承平之世,或能为明君,但,战乱一开,就不是‘乱世’,也是个吴楚七国的局面了!他能在三个月的时间内,底定局面?”
“我不看好!”
“再者说了,他到底不能做皇帝呀!”
文鸯默默颔首。
“所以,”何天平静的声音中,隐隐有金石之声,“咱们不能把宝押在淮南王身上!――不能把宝押在任何人身上,要靠自己!”
“是!”
“乱世,自保也好,欲有所作为也好,不能没有兵。”
“兵,贵精不贵多――多了,一时半会儿的,咱们也养不起。”
“初初起家,只要足够‘精’,七、八百足矣!”
“我想,以‘琼苑’――自然是咱们自己的‘琼苑’――为根据时期,上限三千。”
“马孝兴自募三千兵,横扫河西鲜卑,克成大功,三千兵,只要足够精锐,即可大有作为!”
“明公睿见!”
“我现在的力量,还养不起三千兵,不过,若我所料不错的话,用不了太久,养三、四千兵,便轻轻松松了!”
“不过,我说的三千兵,大约以步为主,咱们还需要一支骑军。”
说到这里,微微一笑,“次骞,尊祖是魏武麾下第一等的骑将,你呢,说到‘骑将’二字,天下虽大,你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对于骑军,一定有特别的心得。”
“尊祖”,指的是文鸯的祖父文稷。
文鸯欠一欠身,“明公谬赞!”
略一踌躇,“明公明鉴,练骑军,一是得有马――马匹的使费不菲;二,要有足够时间,不比步军,难以三、四月内便成军。”
何天微笑,“我有个既花不了太多钱,又可以三、四月内便成军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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