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雨渐渐小了起来,砸在玻璃窗上的声音,让车厢里的沉默,显得静谧而闲适。
在一个十字路口,司度看了一眼红灯一分钟的读秒时间,打破了沉寂:“我原本以为,你会不耐烦和总司他们打牌。”
“我的确是不太耐烦打麻将,一坐一整天,上趟厕所都得卡着时间。如果有选择,我更喜欢和麒麟蹲在一旁吃火锅。”木鱼嘴上虽然抱怨着,脸上却挂着笑,“你也知道我自从上次‘越狱’之后,见到晴姐腿肚子发软,今天我刚推辞了一句,她就拎着我的衣领,把我提上麻将桌了,总司大人就在一旁笑着看戏。”
这些指控归纳起来四个字,一群坏人。
司度表情舒展:“大家都很喜欢你。”
“我是沾了年龄小的光。”后视镜里,木鱼将外套紧了紧,半个脑袋缩在了衣领里,脸上都是倦意,眼睛却亮亮的,“我读大学的时候,司乐还给我寄毛绒玩具呢,那种成人等高的娃娃,占了我宿舍一整个床。”
“轮回和春秋寄东西从来不写名字,所以我总是分不清是谁寄的,有时候是一箱子零食,五颜六色的棒棒糖,也不知道从哪个手工作坊里倒腾出来的。有时候是护身用的首饰,有时候是满满的一箱子书。
“我最喜欢的是我每次生日的时候,收到的雕刻,也不知道是谁的手艺。手掌长的木偶生肖,每一年一个,雕刻的栩栩如生。到北京的时候,我刚好收集了十个了,眼看再过两年就要收集成套了,只可惜那一把大火……”
木鱼看着窗外被雨水晕开的灯光,那时候一个人过日子的时候,总觉得时间太过漫长,现在回过头去翻记忆,却又觉得白驹苍狗。
司度看着木鱼靠着椅背,呼吸渐渐均匀而平缓,伸手关了车厢里的照明灯。
进入小区时候,司度打开车窗,将路上买的首饰,连同包装盒一同扔进了垃圾桶里。
回了屋子,司度目送睡的迷迷糊糊的木鱼走进屋子,转身走进厨房泡了一新茶,关上了客厅的灯,走进了自己的杂物间。
这一夜,杂物工作间的灯没有熄灭。
次日。
木鱼睡到了自然醒,见时间还早,她在床上赖了半小时,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忘记了。
抬头看了看日历,有抓起手机看了一眼备忘录,上面空空荡荡的,并没有什么行程。
一直到她洗漱完毕,换好衣服从房间里面出来,也没想起到底忘记了什么。
大概是司度一早就出门了。
客厅比往常安静,清晨的阳光透过阳台落在客厅的桌子上,给桌上一只木雕的猴子镀上了朝阳的暖色。
熟悉的雕工,熟悉的木料,熟悉的造型风格……木鱼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拿起木雕,露出下面压着的纸条来。
她明明是笑着,却抬手掩住了眼睛,挡住了清晨刺目的阳光。
――生辰快乐。
第七十八章
执墨玉尺者执量人。
可见,墨玉尺对历代“量”的重要性,它不仅仅是一种象征,更是执量人手中的不可或缺的利器。
墨玉尺最普通的作用,便是制衡。
制衡其主人身体的灵力,也制衡其主人逆天能力所带来的负面影响,更制衡“量你半世祸福”时,对他人的影响。
星晴跟司量相交多年,所知晓的,不过是上述这些。
至于墨玉尺从拿来,怎么传承,为什么会带有其主人预判命格的能力,星晴基本一无所知。
所以当木鱼私下找到她帮忙炼制墨玉尺的时候,星晴第一反应便是――
“我能帮上什么忙?”她眉头紧紧皱着,觉得平时稳重的木鱼,这次有些病急乱投医。
木鱼坐在星晴对面,笑着听她说完,将椅子往前挪了挪,语气诚恳。
“晴姐,照理说我不应该打扰你,只是我师父走的早――”木鱼眼底掩着怀念,顿了顿继续说,“而司度,我不愿意让他看见我那个样子。”
司量是星晴一辈子忘不了的心间朱砂痣,每次想起那个男人,星晴觉得自己刀枪不入的心,像是戳了一个窟窿。
有凉风裹挟着冰渣子,呼呼的往里灌入。
星晴手指无意识的扣在桌子上,半垂着眼帘:“制器最好的莫过于春秋,阵法最好的是轮回,我修的是生字门这你知道,除了替你们看看病调养调养身体,没有其他长处,我就是有心有余也力不足呀。”
木鱼摇头:“这次取炼制墨玉尺的材料,只有晴姐最合适。”
“取材料?”
星晴神色缓和了不少,这比让她直接炼器,要来的靠谱些。
墨玉尺虽然叫做玉尺,但是材料却不是墨鱼,星晴曾经仔细观察过,墨玉尺的材质非玉非石,非晶非金,即不是玄铁也不是沉木。
当时她就很好奇墨玉尺到底是什么制成的,只是碍于量的传承历代是秘密,所以没有发问。
这次既然木鱼找上门,请求她帮忙取材料了,那么倒是可以光明正大询问了:“到哪取?”
木鱼伸出手,指了指自己。
随即食指往下移动,戳在了自己胸腔下方的位置。
――肋骨。
次日。
木鱼早早的便来到了医部。
开胸取肋,对星晴来说,不算一个大的手术。
但是她在准备工作开始,手心就已经沁出了汗水。
要不是木鱼已经穿好病服在病房等着了,她怎么会相信,墨玉尺的居然是用历代司量的肋骨炼制而成的。
她看着镜子对面的自己,手在水龙头底下机械的清洗着。
原来,从一开始,外人就混淆了“执墨玉尺执量人”这句话的意思。
历代司量的能力并不是墨玉尺赋予的,恰恰相反,墨玉尺的能力,其实是历代执量人赋予的。
怪不得,司量对半截墨玉尺封入木鱼手臂上,会有那么大的后遗症。
怪不得,木鱼掌印之后,明明可以再炼制一把,却几乎拼了半条命,收集了两截断裂的墨玉尺。
怪不得,木鱼受伤恢复的这一年,都没有提过墨玉尺的事情。
……
“晴姐?”门外的吴越探入一个脑袋,见星晴对着镜子发呆,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你怎么了?”
星晴回过神来,将手放在烘干机上:“准备好了么?”
“手术室和医用刀具仪器,都准备好了。”吴越小心翼翼回答,他仔细的看了看星晴的连,发现她除了脸色不是很好看之外,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
遂放心了下来。
星晴点点头,转过身:“幸苦了,小木鱼呢?”
“在病房等着。”吴越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木鱼她,怎么了?”
星晴面不改色的瞎掰:“做阑尾切除手术。”
“可木鱼看着好像并没有什么问题――”吴越耿直boy,没听出来星晴正在敷衍他。
木鱼何止是不疼,简直是生龙活虎,刚刚还在病房里笑的直打滚呢。
星晴扫了一眼吴越,走向消毒室:“防患于未然。”
很好,这个理由完全无法反驳。
吴越被说服了,虽然还是觉得哪里有不对劲的样子,但是按照旧例,跟了上去。
不料星晴停下脚步,回过头对他说:“这是个小手术,我一个人就行了,今天放你假一天,出去吃吃玩玩乐乐,找妹子聊聊天,看看电影。”
护士技能点亮的吴越下意识反驳:“我还是留在――”
星晴勾起嘴角,语气波澜不惊:“滚。”
吴越很怂的滚了。
“回来!”
吴越果断又回来了,回过头就见星晴整理着自己的衣摆问他:“如果其他人过来的话,你怎么说?”
“就说您给小木鱼做手术,目前没有时间接诊和招待?”
星晴抬起下巴,冲着吴越脸笑皮不笑。
吴越后脊背发凉,福临心至:“就说您出门看新药了,现在不在医部。”
星晴满意了:“继续滚吧。”
于是,吴越继续滚了。
星晴这次也不急着进消毒室了,亲眼盯着吴越滚下楼后,用自己的卡将电梯门权限封了起来。
既然是小木鱼的意愿,自然要确保在手术期间,司度都不能上来。
***
司度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浏览完这周的日报后,折叠好放回原处。
他面前的早餐早就凉透了,原本充斥满屋子的响起也早就散的一干二净,他看了看钟表上的时刻,视线转移在了木鱼房门前。
早上十点了,木鱼居然没有起床。
一年的居住,他基本摸清了木鱼的起居习惯,除了任务后的几天会晚睡晚起外,往常的日子里,她的生物钟一向很准时。
即使头天晚上因为追剧看小说晚睡了,第二天只要早饭一摆上,她自然会顶着一团乱糟糟的头发,跟只闻到鱼香的懒猫一样,眼巴巴的盯着早餐狠狠看几眼,才又迷迷糊糊的走去浴室洗漱。
没有例外过。
今天是生病了,还是因为昨天去医部复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司度在沙发上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忍不住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将桌上摆着的早点拿进厨房里热了一遍,重新摆上桌之后。
做完这些,他才走到木鱼房门前,抬手扣门三声。
“木鱼。”
没有任何动静,遂再扣门三声。
“木鱼?”
等了一会儿,依旧安静一片。
司度这次没有犹豫,伸手握住门把,推开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