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中指拇指曲起,虚空捏着,铁锁啪嗒一声,从锁头上跌落下来,门喑哑作响,哐当弹开,露出一条门缝来。
司度推开门,打开房间的电灯开关,在灯光充斥满整个屋子的同时,手机也响了起来。
只是,当简短的铃声戛然而止,司度才从眼前的惊讶中回过神来,他从口袋抽出手机。
――【你那怎么样?】
司度拇指在虚拟键盘上熟练的游走着:【蔡军老宅,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他想了想,将这句话删除,重新打了一行字。
***
――【不日将回,按时吃药】
按时吃药。
木鱼抱着手机,低声笑了起来,背后的办公室里依旧怒火滔天,她的心情却因为司度短短的一条短信,变得明媚了起来。
木鱼乱七八糟的想着,办公室的动静消失了,蔡军推门出来,第一眼看见的是她含笑开心的侧脸,愣了一下。
在他印象中,木鱼是个身手好却独立特行的人,她更愿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看着冷冷清清一小姑娘,笑多半出于礼貌,哪里有过这样,笑容阳光甜美。
“蔡总。”木鱼侧过头已经收起了脸上的笑意,边将手机收起来,脸上又是那副客客气气恬静的样子。
她看了一眼蔡军,也不得不暗自赞叹一声,这样的生死变故下,他脸上除了愠怒还外显之外,并没有恐惧和后怕。
“刚刚的事情谢谢你。”
木鱼:“份内的事情。”
两人之间沉默了几秒钟,蔡军有些迟疑的开口。
“刚刚会议的文件,我拉在了会议室里了……”提起刚刚的会议室,蔡军的脸色终究还是变了变,“你现在方便替我跑一趟么?”
木鱼将手中的水杯放在桌子上,没有推辞这种小事:“好。”
会议室依旧是一片狼藉。
两个保洁阿姨正在费力做着清扫工作,水晶灯碎的太过彻底,椅子、桌底、地摊、甚至是许多装饰物的缝隙里,都有溅起四溢的米分末,打扫起来十分麻烦。
桌子倒是最先被清理了出来,文件还摆在原处并没有动,不止文件,投影仪还开着,屏幕上还是双鱼大厦那张图片。
她抬头,视线落在天花板上。
灯座上部分固定的金属部件还在,钉子还死死嵌在墙面里,并没有人工动手的痕迹,打量完天花板,她径直走到了角落里水晶灯灯架的位置。
关节处泛着和周遭不一样的痕迹,像是年久缺少保养而坠落的――像是只是一个巧合。
“姑娘?”旁边保洁阿姨出声。
“这里是不是有个文件夹落下了?”木鱼回答,“蔡总让我过来拿一下。”
木鱼拿了文件回到办公室,蔡军正自己蹲在地上收拾东西。
他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种活,收拾东西条理分明,手法熟练,把地上乱七八糟东西分门别类,然后各自收拾。
木鱼将文件夹递向蔡军:“您看看对不对?”
蔡军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扔桌上吧。”
他说完继续收拾着东西,听到文件夹落在桌上的声音,往旁边挪了一个位置,就等着木鱼过来帮他,结果等了半天,办公室安静一片。
蔡军抬头一看,木鱼已经坐半躺回沙发,手里拿着一本随手抽出来的书,有一下没一下的看着,气定神闲,完全没有觉得任何不对。
“木鱼,你就放任你老板我一个人收拾东西?”蔡军将手中的东西扔到一旁,拍了拍手上的灰站起来,“这可不太利于乐于助人风气的宣扬啊。”
“我虽然来公司的时间比较短,可对您得品格,也是有所了解,那是敢作敢当,从来都是身先士卒,直面困难。”木鱼翻了一页书,侧过头对着蔡军,客气一笑,“而且,从不迁怒属下。”
蔡军被她这么一挤兑,气乐了,笑着摇头又蹲地收拾东西:“得,我敢作敢当,自己扔的东西自己收拾。”
两人自始自终,都没有提起刚刚的事情。
***
蔡军看着合同其中的几个条款,反复的推敲着里面所隐藏的陷阱,边思考着谈判的筹码边拿起手边的杯子,仰头什么都没有喝到――杯子里的咖啡早就喝完了。
他这才发现,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黑了,外面的路灯已经全面亮起,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夜里十点。
抓起桌上的手机一看,屏幕漆黑没能电量,早就电量不足自动关机了,怪不得定的闹钟没能准时响起。
想起新来的小助理,视线朝着角落的沙发看去。
那丫头早躺在沙发上早就睡着了,她蜷缩着身体,双手抱胸,身上盖着一件外套,半个脑袋都缩进了脑袋里,露出小半个脑袋来。
因为睡姿太过恣意,她早上扎的整整齐齐的马尾,早就被压的不成样子,松松垮垮的定在脑门上。
这一刻,她就跟普通的年轻姑娘一样。
蔡军眉眼缓了缓,手中的动作却很快,他将文件稍微整理的了一下,塞进了抽屉里,推开椅子站起来。
再看过去,沙发上的原本睡得昏天暗地人,哪里还有半点睡觉的样子,睁着清明的眼睛静静的看着他。
蔡军对木鱼的警觉性是彻底服了,拿起衣架上的西服:“木小同志,你下班了。”
木鱼掀开身上的外套,顺手穿在了身上,打了个哈欠,声音还是能听出一些刚睡醒的暗哑:“几点了?”
“十点一刻,时间不早了,你开我的车回去,这个点公交还能赶得上,我自己回去就行了。”蔡军拒绝的很彻底,视线落在木鱼身侧的架子上,“你帮我把架子上黑色的手包递过来。”
“我住的地方离着不远,坐地铁挺方便的。”木鱼依言拿了黑色的手包,走上去递给蔡军。
“那也成,不过你个女孩子,路上……”蔡军想起木鱼的身手,把“小心”两个字吞了下去,伸手去接包,“反正注意点。”
两人的指尖在包的交接的时候,轻轻一触,就分开了。
木鱼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画面,残碎的,如同镜子碎片一样――
第四十六章
夜色,月光半掩。
装修布局像是书房的屋子里,满满一书架的书散落在地上,几本书浸透在血泊之中,半边书都被血迹浸透。
蔡军人坐在沙发上,半边脑袋耷拉在墙上,血迹从后脑渗出,在白色的墙面蜿蜒出血迹流过的轨迹。
火焰,从书架另一端开始漫延过来。
倒在地上的台历,被烧了小半,上面的日历清晰可见。
六月廿三,忌出行。
……
“木鱼?”
木鱼还没消化完画面碎片,被蔡军唤回神来:“在。”
这是还没睡醒,正懵着呢。
“睡懵了?”蔡军难得见到木鱼这个样子,笑了笑,重复一遍之前的说的话,“我刚刚说,你收拾好回去,记得锁好门。”
木鱼扫了一眼办公室:“我没什么好收拾的了,跟您一块出去吧,蔡总您稍稍等我一下。”
说完,不等蔡军回答,木鱼跑回沙发的位置,拎起自己的背包,走到办公室开关位置,“啪”的一声,满室的光明消散。
木鱼将包背好,从包里掏出手机,刚点亮屏幕,就看见了时间底下的日期――
7月26。
“7月26,农历是六月……”木鱼掐指,默默算起来。
“六月二十三。”蔡军锁好门,转头听到木鱼的自言自语,顺口接了一句,“你说的是农历吧,农历今天是六月二十三。”
“六月二十三?”
蔡军回忆了一下,肯定的道:“六月二十三应该没错,我书房挂着农历表呢,我们这个年纪的人跟你这样的小年轻不一样,我们这代人,做很多事情都需要用到农历,生日啊、喜酒啊、剪彩什么的……”
“这样……”木鱼若有所思。
蔡军见木鱼陷入了沉默也没有打扰她,两人一前一后的在走廊里走着,两人都不是多话的人,而且相处时间不过短短几天,彼此间还没有那么熟稔。
刚踏出门口,微凉的夜风迎面而来。
蔡军看着木鱼穿着单薄的白色体恤衫,正准备将手上的外套递给她,就听见木鱼先开口:“白天我去办公室的时候,顺便查看了一番。”
“嗯?”
“没有任何动手的痕迹,无论是从哪方面看,都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巧合。”木鱼目光投向蔡军,没能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
他脸上的神色没有惊讶,也没有了白日的愤怒,不远处的路灯投映在他的瞳孔之中,却没有在这双漆黑的瞳孔中点亮任何光亮,平静如同死水。
就像在听秘书做一场普通的报告,听完他只是点点头,将衣服递上前去:“衣服拿着路上穿,路上注意安全。”
也不等木鱼有反应,就将外套塞进了她的手上,然后退后几步,转身准备向公交车的方向走去。
木鱼拿着蔡军的外套:“蔡总,还是我送您回去吧,白天都不安生,晚上也该小心点――”
“不用了。”蔡军背对着她摆了摆手,“晚上也没什么,我记得我们刚刚在办公室讨论过这个问题?在你之前的几任助理还在的时候,我也是一个人回去的,也没有出现过什么大事。”
木鱼没有料到蔡军会拒绝的这么彻底,若有所思:“蔡总――”
蔡军突然停下了脚步,回过头,视线直视着木鱼:“木小姐,请问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么?”
木鱼脸仿佛没有看见蔡军脸上隐忍的怒气,微微抬起头,看向比她高的蔡军,将衣服递还给他:“这么好的衣服,我怕不小心弄皱了。”
在蔡军接过衣服的瞬间,木鱼在衣服底捏的诀,化成一个淡金色的印记,顺着蔡军的西装,轻飘飘的落在了他的手腕上,眨眼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像是彻底的融入了血骨之中。
***
分道扬镳之后。
木鱼绕了一条街,跟在蔡军身后,和蔡军一前一后来到他的宅子。
这是一栋富人区的标准型欧式建筑,环境很好,但是位置较为偏。宅子和宅子之间,相隔距离不短,使得每一户户主,都拥有足够隐秘的私人空间。
木鱼见蔡军进了宅子大门,对着宅子观察了一会儿,随即换了个摄像头照不到的死角,徒手攀了上去。
刚回到家的蔡军原本和办公室里的他没什么不同,洗漱后,头发还没干,啃了个苹果,抱着电脑在书房处理文件。
但是他毕竟不是铁打的,白天忙了一天的,晚上的精神显得差很多,不断打着哈欠的他在坚持了一个小时后,坐在书房的椅子上昏昏欲睡。
窗外的木鱼打算趁着蔡军熟睡,进书房查看一番,不料一只脚还没有踏进书房,坐在椅子上的蔡军突然的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