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嫌弃还真没有。他睡在她的床上,尽管床单被褥都是新换过的,却还是能感觉到她的气息,似是而非的香气,说不清是雪花膏还是花露水的味道。
辗转反侧间,他竟然感觉到欲望抬头,有淡淡的羞耻一闪而过。
他竖起耳朵,听到她在隔壁小房间关上门,还有喝水和挪动凳子的声音,挑逗着他此时此刻敏感的神经。
呼吸渐渐粗重,他偏过头就能看到她堆满复习资料的书桌,离床边不过一个成年人转身的距离,想象着她平时坐在那里……春夏秋冬都在那里,留个窈窕纤细的背影,长长的马尾辫……
完了,满脑子都是她,罗胜在身体绷紧的一瞬间真的觉得自己完蛋了。
…
第二天早晨,罗胜起床就听到客厅里播放的英语录音,餐桌上摆了白粥、荷包蛋和两截蒸熟的玉米。
她可真不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连做早餐时都在听英语。
“早,你起来了?”
“嗯。”他含糊地应了一声,昨晚那种淡淡的羞耻又浮了上来,看到她忙出忙进的,他竟然有点手足无措。
海宁见他不动,催促道:“快去洗漱来吃早饭吧,天气冷,吃的东西凉的快。”
他刚坐下,见她开门出去,问道:“你要去哪里?”
“找周昊去。”海宁指了指,“你没有外套吧,这样等会儿怎么去学校?”
深秋的早晨北风凛冽,他负气跑出来,身上穿这么单薄,很容易生病的。
周昊虽然没有罗胜高,但崔佳玉总觉得他还要长的,衣服都往大了买,尤其冬天衣服本来就比较臃肿,凑合一下套在身上防防风还是可以的。
舅舅舅妈都还没起,周昊在楼下自家早餐铺子里埋头喝粥啃包子。海宁平时也不怎么到铺子里来吃早饭,大多数时候都是去上学的时候顺路拿一个包子或者烧麦,边走就边草草吃完了。所以他看到海宁来了,还有点诧异:“咦,姐你怎么来了?吃点什么呀,我让刘阿姨给你拿。”
他让出身旁另一半凳子,海宁说不用,拍了拍他肩膀示意他靠过来点听她悄悄话:“你现在能回去拿件大衣出来吗?灰色挺宽大的那件,在么?”
“在啊,你要干嘛?”
海宁不知该怎么跟他解释:“你先别问那么多,反正我有用。你小心一点,千万别让你爸妈发现了。”
周昊虽然满腹狐疑,但还是点了点头:“那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回去衣柜里翻翻。”
“嗯。”
他一抹嘴飞奔上楼去了,没过两分钟又哒哒快步冲下来。海宁想叫他动作轻点儿,别惊动了他爸妈,没想到跑下来的人原来是罗胜。
她连忙把他拉到一边:“不是让你在我家等一会儿吗,怎么下来了?”
“我看你半天没回,以为你撇下我自己到学校去了呢。”罗胜两手揣裤兜里,一脸大无畏的表情,“都跟你说了不用给我找衣服,我跟你们女生不一样,没那么怕冷。”
他逞强倒是把好手,海宁心想。
周昊动作很快,立马就找到衣服下来了,看到罗胜的那一瞬间,下巴都差点掉地上:“你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我昨晚还睡这里呢……”
话没说完,海宁就抢过周昊手里拿的衣服捂住了他的嘴。
周昊已经惊呆了,罗胜却在偷乐――她这是害羞?
“赶紧走吧,早自习快迟到了!”海宁一个劲儿把他往外推,也顾不上交代周昊什么了,回身上楼拿了书包,也赶紧奔公交车站。
他们前脚走,崔佳玉后脚就从楼上下来了,蹙着眉头问:“刚才那是谁?昊昊你刚才回来翻什么东西了?”
其实她都看见了,跟海宁一起的是个又高又壮的男生,两人应该差不多年纪,看样子是同班同学。
同班同学亲昵到这个程度也足够引起警觉了。这么大清早的,他们怎么碰上的?他为什么穿了周昊的衣服?难不成他昨晚是睡在海宁那里?
生活就是这样的,怕什么来什么。海宁没爹没妈,又是少女怀/春的年纪,万一跟男人不清不楚的在一起,坏了名声,今后嫁不好都是次要的,丢人还得扯上他们一家子。
崔佳玉越想越惊,身上起了层栗。她忽然意识到上回钱淑华到家里来要带走海宁其实是个再好不过的选择,她怎么就没好好把握住呢?
作者有话要说:少年胜:尼玛我这是撸了一发的节奏吗?
亲妈:哎嘿嘿,男主比惨大会说不定你可以拔得头筹~~
少年胜:凸(艹皿艹)
第二十六章
虽然已经是一起“睡过”的交情,但在学校里, 海宁跟罗胜的相处还是一切照旧。
其实主要是海宁, 俩人越是亲近, 她越是要避嫌, 两张课桌中间都恨不得拉出一条马里亚纳海沟来。
中午吃饭罗胜要拉上她一起去,她说不用, 然后就跟乔叶去吃食堂了。
乔叶舔着勺说:“我都快成专业挡箭牌了, 你俩到底什么情况?”
“没什么……”头一回, 海宁说这话都有点心虚。
“没什么干嘛躲着他?你到底怎么想的,喜不喜欢他?”
问得这么直接,海宁脸都红了:“我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 哪有闲情想那些有的没的。”
“话不是这么说呀,我觉得以你的本事来说,就算真喜欢个什么人也不会耽误好成绩的, 隔壁实验班还好几对班对呢, 不照样做学霸?”
海宁抿了抿嘴:“那你呢,你喜欢郭世新吗?我看他对你也殷勤的很。”
“我对姐弟恋没什么兴趣。”乔叶刮着碗底说, “再说那家伙盯上我是因为他以为我对他有意思……哎, 总之是个奇葩。”
“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不知道啊, 可能沉稳一点那种吧, 太活络猴精似的那种我可驾驭不了。”
“那就是闷骚男了。”
两个女孩悄悄低头笑。
海宁心里也问自己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 毕竟她也十八岁了,像罗胜说的,如果高考顺利的话现在在大学校园里也可以谈朋友了, 而她还没有过理想型。
其实仔细想想,也不是没有的。她喜欢个子高的男生,早逝的父亲在她印象中就是很高大的,即使靠照片和回忆也让人很有安全感;还有就是要有运动细胞,可以陪她一起看比赛、跑跑步,将来去北京上海这样的大城市甚至可以陪她一起参加马拉松的;他要有自己的主见,却又尊重她的决定,适当的时候也可以霸道一下,孩子气的闹闹脾气……
完了,怎么越想越觉得这理想中的人像罗胜呢?仿佛他正骑着他的杜卡迪摩托车,猝不及防就冲进她脑海里来。
教室里稀稀拉拉坐着刚吃饭回来的同学们,有的在听歌,有的在打盹。罗胜并不在座位上,有刚买的柠檬茶喝了一半放在桌上,她这边也有杯奶茶,杯身的标签上狂放地写着她的大名――彭海宁。
一看就是他的杰作。
心头竟然有小小的躁动……海宁稳了稳心神,刚坐下摸出错题本来,罗胜就回来了。
“吃完饭了?”他看着她,“奶茶趁热喝,凉了腻味得很。”
“你不用总给我买奶茶。”海宁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让人家看见了不好。”
这有什么不好的?他哼笑一声,拿起自己那杯柠檬茶,唏哩呼噜一下就把剩下的给喝完了。他现在也算找到应付她的法子,就是甭管她说什么,只要他继续我行我素,她就没辙。
奶茶是甜的,但好像并不觉得腻。
…
第三次月考的成绩出来了,由于题目出的很难,整体成绩普遍都偏低,连海宁也不例外。但她仍旧是第一名,其他人对她坐定高三一头把交椅的位置好像也已经习以为常了,连成绩稳步回升的刘兆希都没一点脾气。
不过有的人就不这么想了。
到了期中,高三年级照例要开一次家长会,正好月考成绩出了,顺便给家长敲敲警钟,算是一次高考总动员。崔佳玉作为家长来给海宁开会,看到总分不升反降就坐不住了,开完大会就去找班主任开小会,忿忿道:“海宁这回怎么才考这么点分?是不是分心影响她发挥了?”
老于愣了一下,连忙解释:“不能怪她,这回的题目比较难……”
“这都不是借口,高考难道会简单吗?她最近心思不在学习上吧,是不是跟另外那个复读生早恋了?”
老于这下更懵了:“你是说罗胜?他们是同桌,可没听说其他的啊。”
崔佳玉冷笑:“是吗?我可看到那个男生大清早从我们家里出去了,两人到底发展到哪一步了,学校是不是也该管一管啊?于老师,我知道海宁是您的得意门生,您肯定都是为她着想为她好,但这种事可不能藏着掖着的,万一出点什么岔子,学校和我们家里都承担不起后果的。”
老于也被她说出了一声冷汗:“海宁她舅妈,无凭无据的事我们也不好随便说的。这样吧,我调查一下,跟他们谈一谈,再给你答复。”
“您有您的方法,我们信得过您。可你看海宁这回考试的成绩,实在不像样。要我说啊,不能让他们俩再继续做同桌了,您想办法尽快给他们调开吧。”
这没道理啊!老于还特地翻了翻手中的成绩排名,罗胜虽然还是在中下游徘徊,可是比起之前来说还是有很大进步的,海宁就更不提了,总分低了一截,可还是第一名不是吗?
可有时跟家长讲道理是讲不通的,老于只能先应承下来,第二天正好有班会,就把海宁跟罗胜的座位调开了――海宁调去跟刘兆希坐,赵之玲跟罗胜成了同桌。
罗胜第一个不服,冲到办公室去找老于理论:“我不要跟那个眼镜妹坐!”
他最近做错什么了?一没打架闹事,二没缺席缺考,月考成绩还上升了几名,凭什么给他换座位?
老于虎着脸:“嚷嚷什么呢,跟谁说话呢?赵之玲是英语课代表,跟你做同桌也可以辅导你。”
罗胜一个字也不信,冷冷一哂:“她连话都不敢跟我说,怎么辅导?再说她英文有彭海宁好吗,咱班这回谁考第一?”
老于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狠狠把手里的课本砸到了桌面上。
罗胜抿紧唇,把头扭向一边。
老于长吁一口气,特意把他带到露台去谈话,这才找机会问:“你最近……跟彭海宁相处的还好吗?”
罗胜一怔,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又有谁去老师跟前嚼舌根了,还是海宁自个儿又去告状了?
不能啊,她最近虽然有意无意地避开跟他接触太多,但两人的相处真是有史以来最融洽的了,他有时甚至有种心有灵犀的感觉,她应该不至于厌恶到要调开座位吧?
“不是您让我们共同进步的吗?这回我的月考成绩您也看到了,有一大半是她的功劳,我们相处能不好吗?”
“那是不是太亲近了点?”老于清了清喉咙,“我意思是,超过一般同学感情的那种。”
他这么一说,罗胜就懂了:“您是说我们早恋?”
老于不置可否:“有人看到你大清早从她家里出来。罗胜啊,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现在已经是高三最紧迫的阶段了,你明白吧?”
罗胜想的却不是这回事。有人看见,什么人,不就是周昊或者他爸妈么?所以这回是她家里人提了要求,老师才给他们换座位的?
他心里窝着火,气不打一处来,放学就去初三教室门口把周昊给拎出来了。
周昊本来是不怕他的,因为表姐跟他关系好,更有传言说他们是一对,可今天他表情可怕,门神似的杵在门口,路过的同学都自动绕道走,他心里也开始七上八下了,话都说不利索:“胜……胜哥,有什么事儿吗?”
“是不是你跟你家里人说看到我了?”罗胜懒得跟他绕弯子,“你看到什么了就胡说八道的,知不知道这样有什么后果?”
是,他了解到是海宁家里人跟老师说起这事儿的时候,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她的感受。
女生脸皮薄,她又那么信赖这仅有的一点血亲,要是再被她那个刻薄舅妈戳脊梁骨,还不知道多气多伤心!
周昊当然也知道,他心里有愧,耷拉着脑袋:“……我什么都没看见,也不是故意要说的,是我妈问我把衣服借给谁了,我才说你是我姐的同桌。”
“那你怎么不说上回把你从台球馆给拉回来的人也是我呢,你欠的钱还是我还的呢!”
这当然就更不能让家里知道了……周昊垂着头,一副任凭处置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