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德平视线游移,冷汗直往外冒,倒是不再说什么要特殊待遇的话了。
安姐早晓得这货会是这副反应。
一个人忽然开了“天眼”、能看见往生的游魂,不说什么马上把自己上交给国家吧,大多数人首先想到的也不会是去坑蒙拐骗。
更多的正常人虽然也会期待能靠着“金手指”名利双收,但通常也只会考虑能不能用这个本事干点正当事,比如想象着能帮亡魂伸冤、帮警方办案、成为社会知名人物啥的,来寻求自我价值。
有点儿特别的本事,首先想到的就是仗着“本事”去坑骗死者家属、去赚取不义之财,这种人要是能算得上人才,那监狱里那些搞金融欺诈的、做假账的、偷税漏税的,个个都是国家栋梁了。
涉及到异化者,封德平的案子得由特管局经办,但确定了犯罪事实后,走的也是常规审判流程;没意外的话,这货的“特殊能力”不仅没法让他占到多少便宜,还得被送去大西北熬刑期――在确定z省犯下血案的凶手“小娟”是异化者后,总办那边已经非常麻利地准备好了收押特殊罪犯的特别监狱。
接下来的两天里,季思情、老魏和两名贵安市局的刑警跑了趟黔南州,对封德平的犯罪事实进行调查取证,到十二月初,便顺利地把这案子移交给了检方。
封德平行骗期间的非法所得,能追回的部分也按比率发还给了受害者,并附加一顿警察叔叔们的批评教育。
叶天舒拿回了受骗金额的七成,给他把钱送回去的,就是季思情。
在叶天舒的别墅里办完交接手续,季思情拿出手机,郑重地道:“叶先生,我有件私事,能请你帮个忙吗?”
叶天舒这几天的经历也挺刻骨铭心的,对季思情这种官方人员是恨不能敬而远之,连忙客气地道:“当然当然,只要是我能做到的就一定尽力。”
季思情点点头,认真地道:“我有一个朋友,就叫她x女士吧,她喜欢上了一个跟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影响到了她的工作和生活,我们都劝过她,她听不进去。叶先生和你的女朋友很恩爱,我希望能请你们帮我录一段鼓励她的视频,劝她放下过往,重新出发,去寻找更好的、能像叶先生和你女朋友一样恩爱的适合她的对象。”
叶天舒跟他女朋友对视一眼,对这个请求都有几分莫名其妙。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难事,正处于热恋期的叶天舒也不介意在别人的镜头里秀一下恩爱,便亲昵地揽住女友的肩膀,对着打开摄制功能的季思情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鼓励人往前看的漂亮话。
“太感谢了。”季思情郑重地感谢了两人,回头就把这段短视频发给了范舟。
她思来想去,让叶天舒亲自去劝全灵云其实不算是太好的主意。
叶天舒这种跟谁当面都客客气气、绝不会轻易撕破脸的生意人,那份儿客气疏离确实会很容易被人误当成“好感”,万一让全灵云误会叶天舒对她还有“旧情”,那就弄巧成拙了。
倒不如别让两人碰面,只让全灵云晓得叶天舒的真面目――这人就是个“老婆”的保质期极短、身边时时有新人的花花公子,你爱上这种人不是错,但你以为能和这种人过一辈子,就是大错特错。
视频发过去,范舟立即好奇地打了电话过来,问她怎么能这么神通广大,还能找到叶天舒这种有钱人的家里去。
季思情用跑腿期间认识的借口糊弄过去,又问范舟道:“把这视频拿给小云看看,应该有用吧?叶天舒压根不是单身,他又有新女友了,还很恩爱,女的都住他家里了,全灵云应该能醒悟吧?”
“应该……吧?”范舟也不太确定,回话道,“这样,我把这视频发给她,再陪她一起骂骂渣男,应该能让她好受点。”
当天下午,季思情正按安姐要求做招待省内同事们来贵安开例会的准备工作,范舟给她发了消息过来。
端正的正国文字,字里行间满满透着一股子来自范舟的绝望:“没救了,思情,这娘们没救了。我陪小云骂了半天渣男,我都以为她要醒悟了,丢了这破事往前看了,结果她跟我说,她要去整容,整成大美女,要比勾引走叶天舒的那个女的都要漂亮,让叶天舒后悔,求她复合。”
季思情:“……”
季思情放下手机,握拳哐哐砸墙,又拿起手机看了眼文字信息,又放下手机,握紧拳头哐哐砸墙。
办公室另一头,正忙着跟省内各分省核对例会参会人员名单的安姐、和正忙着整理例会交流材料的老魏,狐疑地看向这边。
“小季,你没事吧?”老魏出声招呼,安姐也关心地看了过来。
“……没事。”季思情甩了下有些发麻的手掌,用大拇指擦掉嘴皮上咬出来的血丝,“只是明悟了一些人生道理。”
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我季某人今天,大彻大悟了。
第74章 风起西南
y省正缅边境,陡峭的山坡上爬满植被,把地面遮盖得密不透风。
植被稍微稀疏一点、能容人通过(偷渡)的区域拉起了四米多高的铁丝网,铁丝网那头是一望无际的苍莽密林,铁丝网这头也是密林,只是多了一条正国修建的石板栈道。
这条约等于山中国境线的栈道,每隔一段距离就扎着军绿色的军用帐篷、停着从山外开进来的军车;荷枪实弹的边境士兵五、六人一组,沿着栈道严密巡逻,警惕地盯着铁丝网那头的缅北大山。
下午一点左右,曾经“热门”一时的偷渡小路上,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十几个背着包袱、神色仓皇的缅北难民。
这群难民有男有女、有老有幼,踉踉跄跄地跑到拉起了铁丝网的栈道那头,嘶声竭力地冲着正国方面守边驻点的帐篷高喊:“救命啊、救命啊!”
“让我们过去,我们是正国人!”
“老乡,解放军,救命啊,我们是正国人,让我们过去!”
很快,正国边境驻点里就小跑出来一组士兵。
y省边民和缅北地区原住民其实从外表上并不容易区分,就像眼前这群人,个个都浓眉短脸,看着都是普遍的南亚人长相。
不过正国在筛选国人方面一向有着丰富的经验,当班的边境士兵并没有要求这群仓惶逃难的难民拿护照,而是沉声喝道:“唱国歌!会唱的过来!”
这群惊魂未定的男女老幼连忙都扯开了嗓子:“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这些人唱的国歌,有的标准有的不标准,有个抱着孩子的中年男人明显不会唱,只是磕磕巴巴地跟着其他人浑水摸鱼,但边境士兵们像是没有注意到这点,看在他会说正国话还带着孩子的份上,就把他从铁丝网那边放了过来。
不会唱正国国歌的南亚男人感激涕零,被放过来后痛哭着用不大标准的普通话解释道:“我、我真的是正国人,我爸爸是正国人来的……”
士兵们没有多说什么,用对讲机联系了上级部门,就把这群人转移去了正国境内的安置点安置。
类似这种接收自行从缅北地区逃难过来的“正国难民”一幕,从上个月二十七号起,在正缅边境上不知发生过多少回。
掸邦地区军阀全军覆没,缅北真正变成了无任何组织或政治团体管束的无法地带,缅方军政府光是阻止僵尸潮南下、波及南方地区就已经焦头烂额,自然顾不上掸邦本地民众。
而国际上……都在忙着消灭自家境内僵尸潮、干预舆论导向阻止信息外泄的西方世界,这次显然也没那个精力当什么世界警察、做什么人道主义标杆。
掸邦本地民众,以及在这些年里跨境经营各类目生意的正国侨民,只能想办法自救;或逃往正国,或逃向东南亚其它国家和地区。
一周过去,难民潮依然源源不绝,而那些把掸邦地区变成生人禁区的、总数难以计数的僵尸,也开始出现在全长两千多公里的边境线上。
十二月四日下午三点,转移走一批自行逃难而来的难民后,贡山南部茂密的原始森林中的正国边境驻点,执勤士兵从巡航的无人机传输回来的画面中发现一具浑身覆盖绿毛的僵尸正沿着陡峭的坡地渐渐靠近正国方向,距离片马镇直线距离已经不到八十公里。
驻点军官立即将情况汇报到上级部门。
十分钟后,按上级指示,边境驻点放出察打一体式无人直升机机接近那只无意识游走的绿毛僵尸,在确定目标逼近正国边境线、可以合法地进行防御性打击后,无人直升机上装载的特制小型空地制导高温弹呼啸而出,命中目标。
由特管局科研所研发的特制制导高温弹瞬间引发覆盖五米范围内、并能持续数秒的恐怖高温,爆炸声浪过后,绿毛僵尸被气化,消失无踪。
悬停上空的察打一体式无人直升机确认目标已被消灭后,再次放出消防弹,扑灭因特制高温弹引发的小范围山火。
山火熄灭,无人直升机又在上空盘旋了片刻,确认无异状后返航。
片马镇方向的大山中,两名藏在山头上灌木丛中的不明身份男子,用望远镜旁观了察打一体式无人直升机消灭绿毛僵尸的全过程。
无人机返航,小心翼翼地蹲在半人多高灌木丛中的两人才敢站起身,望着无人直升机离去的方向,这两人脸上没见半分对国内防御性高端武器的惊艳、振奋,反倒是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僵尸才出来多久,怎么军方就搞出这种针对性武器了?”年约四十来岁、留着一圈大胡子的男人惊疑不定地道。
“是啊仇哥,不是说美国佬那边轰炸了好几天才发现僵尸怕高温的吗,正国军方比美国佬还懂武器?”另一个同样有三、四十来岁年纪,但体型上要偏瘦削一些的男人也很困惑,“不应该啊,正国军方军费才多少,怎么跟美国人比?”
“他吗的,真不中用!”大胡子骂了句脏话,又惊又怒地道:“一夜之间灭了白家兵团,我他吗还以为这只绿毛僵尸多牛逼,结果他吗的连国门都进不来!白费咱哥俩好几天辛苦把这狗屎玩意儿引过来!”
瘦削男人看向那只绿毛僵尸被消灭后留下的小片焦黑区域,脸上的神情晦暗不明。
百家兵团,是果敢地区由白姓人率领的武装组织,与果敢亨利集团有着相当深的渊源、也是“正国人专坑正国人”的主力军;虽然实力比不上果敢同盟军,但好歹也算得上军阀势力。
一夜之间覆灭在果敢地区作威作福、为祸一方的白家兵团的绿毛僵尸,刚踏进正国边境线,正国这边连兵都没派、出动一架无人直升机就把它给扬了……这种离谱的实力差距,着实让这两个心怀叵测的家伙胆战心惊。
“这招怕是不管用了,仇哥。”瘦削男人阴沉地道,“光靠这些行尸走肉估计是没法让国内乱起来,再想别的办法吧。”
大胡子男人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恶狠狠地道:“走,回去找老三。”
下午六点,片马镇。
换了一身行头的大胡子男人和瘦削男背着大包、戴着鸭舌帽,像是普通的背包客那样行走在小镇街头。
从缅北逃难过来的难民都安置在军方的临时安置点,这座小小的口岸小镇居民并未受到打搅,仍然缓慢而悠闲地享受着日常生活,对相对其它口岸城镇来说比较少见的游客投来好奇视线。
大胡子和瘦削男并不在乎本地人投来的关注目光,位于大山中的片马镇游客不多,但还是有的,只要他俩别自己疑神疑鬼、装得像是那么回事,也没那么容易被人看出来。
步行穿过不大的小镇,天黑之前,两人来到离镇子不远的一座小村。
这座村子看上去与缅北掸邦地区的村庄很相似,也就是房屋好一点、村里通了硬化公路、家家户户通水通电、村民基本上都有手机,一部分人家有摩托或三轮……
总而言之……要跟只隔着国境线的掸邦乡村地区相比,这个村子确实能算富裕;但要是跟正国国内发展得好一点的地方比,这地儿仍然是鸟不拉屎的贫瘠之地。
这个比上大大不足,比下勉强有余的小村里有几十户人家,过半人家的媳妇,是从缅北嫁过来的“外国媳妇”。
住在水泥砖块盖的保暖房子里,用着手机、享受着通水通电通公路的基础设施建设,过着不用担心被军阀敲诈勒索、被军政府屠村的稳定生活,攒上几千块钱就能娶上一个从缅北嫁过来的“外国媳妇”,按理来说,日子也不算是过不下去。
但人心从来是不知足的,从电视上看到大城市里都市男女们的灯红酒绿,从手机上里的短视频平台上刷着那些以各种花式炫富来吸引眼球吸引流量的网红,在对比一下自己这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不满、不甘、嫉妒、愤怒,就会像大山中那遍地的植被一样,在心底疯狂蔓延。
从明朝时便祖辈定居在这片大山里的汉人白老三,就是这样一头心底已经被野蛮生长的欲o念彻底扭曲的怪兽。
大胡子和瘦削男踏进白老三家里时,白老三正躺在床上,用手机刷着新闻。
进屋的两人娴熟地放下行李,自己找杯子接水喝,白老三也慢悠悠地从床上坐起,懒洋洋地道:“看你俩这样,事儿肯定没成,白白搁山里喂几天蚊子了。”
“都晓得了还问。”大胡子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瘦削男也有些不快,道:“老三,事前你给咱们招霉头就算了,这功夫还说啥风凉话呢。”
“是你俩个不晓得看风向,怪不到我。”白老三盘腿坐在床沿,淡然地道,“缅北那边都乱成一锅粥了,咱们这省电视台还在放婆媳片,镇上的扶贫干部还有闲心来村里问庄稼收成,说明什么?说明政府根本没把缅北那些僵尸当成威胁,肯定有制裁办法。偏偏你两个不信邪,非得自己去试过才晓得好歹。”
大胡子和瘦削男面面相觑。
正国政府第一时间删除了中文互联网平台上与缅北僵尸潮相关的图片、文字信息;爆发僵尸潮后这一周多的时间里,正国官方也像是完全不知道隔壁正大乱一样,娱乐明星该塌房塌房,人日社评该智障智障。
他俩以为这只是正国政府粉饰太平的惯用伎俩,还真没想到白老三看到的这个角度。
大胡子一气儿喝了大半杯凉开水,走到白老三床前长凳上坐下,沉声道:“那老三,你说,这么个世道将变的大节点,老天让咱们兄弟几个天生不凡,又让咱们碰到一起,难不成咱们就什么都不做?”
大胡子和瘦削男,能在陡峭险峻的原始森林中来去自如,视边境线如无物。
被他俩当成“兄弟”的白老三,也不是一般人。
这哥叁都是正国官方定义的人身异化者,不过并不知道这个官面定义的他们,把自己身上出现的异化现象,归类成了――上天注定要他们做成大事。
像封德平那种招摇撞骗敛财的行径,都入不了这哥叁的眼。
白老三嘿嘿一笑。
身处西南边陲、面朝黄土背朝天过了小半辈子的白老三,有了手机这个能了解外面世界的便利工具、目睹到大千世界的光怪陆离,自身又变得“与众不同”后,其膨胀的野心,一点儿也不比“天下大变”之前便靠着边境线吃饭、在“道”上有一定名气的大胡子和瘦削男小。
“那当然不成。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大事,肯定是要做的。”白老三略略抬起下巴,雄心勃勃地道。
第75章 流窜团伙
十二月八日,周四,距离第七类灾害对策部各省分部自行举办省内交流例会还有两天。
这天一大早,季思情骑着小电瓶先送老爸去了地铁站才到北郊分部上班,刚打卡上楼,就见前一晚轮值的安姐并没去休息室补觉,而是坐在办公室电脑前,正跟刚来打卡的老魏说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