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傻话!要走一起走啊!”卫风倏地用力抓住麻雀的肩,眼眶渐红,“你这只鸡仔可是和我好了等封印破了就带我到你们妖界去看看去玩玩的!”
“我怕是要食言了。”麻雀得愈来愈吃力,“我觉得我快要死了”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食言的可都是人!咳咳咳――!”因为激动,卫风疼得又咳嗽起来,他一咳嗽嘴里便又流出血来,可他却不在意,而是急急对麻雀道,“麻雀,你快变回你麻雀的模样,那样你是不是能多保存一些精神力气!?你要撑着见到你们的大夫!我带你去找馍馍的凶媳妇儿!见到了她你就有救了!她一定有办法救你的!”
卫风的话才完,麻雀便变回了原形,的一只麻雀,奄奄一息地躺在他手心里。
卫风看着手心里的麻雀,牙关一咬,霍地站起身,激发自己能激发的所有力气,直直朝山下的方向冲去!
麻雀躺在卫风手心里,看着灰蒙蒙的天落下来的白雪,吃力地喃喃道:“这就是雪,是吗?”
“对,这就是雪!”卫风点点头,“还有下得更大的时候,那时候天地白茫茫一片,银装素裹,好看得不得了,到时找你一边喝酒一边赏雪!”
麻雀想答应,可他却没有勇气答应,他若是答应了,怕又要食言了,是以只听他又喃喃道:“那这个雪,能留住吗?”
“留不住。”尽管卫风自己浑身欲裂痛苦得不行,可他却一直与麻雀着话,生怕他不出声了麻雀就会睡过去再也不睁眼,“你干嘛?想留住雪干什么?”
“留不住啊”麻雀觉得很可惜,“我想,咳咳我想要是留得住的话,你帮我带些给寒雪,我答应过她,要陪她一起,去看雪的”
可他现在,怕是不能再陪寒雪去看雪了,能将雪带去给她看,也是好的。
只可惜,这些雪,留不住,更带不了。
“寒雪?就是那个喜欢你的隼姑娘?”卫风问麻雀道。
“喜欢?”麻雀似乎很诧异卫风的这句话,以致他直愣愣地看着卫风,“寒雪喜欢我?”
卫风当即嗤声笑了,“你只鸡仔,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那个隼姑娘喜欢你啊?人家姑娘都表现得那么明显了,你还不知道!?”
麻雀愣愣道:“我不知道啊”
他是真的不知道,寒雪喜欢他!?
寒雪虽是女子,可她却是破印军里的佼佼者,寒雪那样的女子,他一直以为喜欢的应该是千里那样健壮骁勇的,虽然他也不差,不过和千里他们比起来,却又真真是差多了,寒雪又怎么可能喜欢他?
“就冲你这木瓜脑子,我要是那什么寒雪,怕是想揍你千百遍的心都有了!”卫风挑眉笑着看自己手心里多了些活气的麻雀,又道,“你想想,她要是不喜欢你,为什么找你和她去看雪?她找别人去不行?为什么偏偏找你?啧啧,我麻雀啊,你居然还不懂人家姑娘家的情意,这样可是很伤人家姑娘家的心你懂不懂?所以啊――”
“你必须撑着,撑到我带你找到馍馍媳妇儿,你不能半路就咽了气,不然你的寒雪怕是没了你之后这辈子都不嫁人了!你不会想要你的寒雪孤独终老吧?”
卫风着,将麻雀抬到了自己眼前来,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
谁知麻雀老半天不吭声,以致卫风都快以为他就这么快要咽气了。
但就在这会儿,只听麻雀吃力且磕巴道:“寒,寒雪,不是,不是我的”
卫风先是一愣,然后哈哈笑出了声,“现在不是,但到了你们妖界重见光明的那一天也就是了!那时候你要是还这么怂怂巴巴地不敢和她求亲,我可就戳着你的脊梁骨笑你啊!”
卫风笑过,面上又恢复了凝重之色,“麻雀,你必须撑着,必须!”
长情是拼了命一般地朝东山天枢宫而去,千里将他带到山脚的时候,那里果然有一匹马在等着他,日行千里的好马,他朝千里感激地道了一声多谢之后便跃身上马,正当他要将马鞭狠狠地抽在马屁上时,忽然从山中掠出来一道人影,急急唤他道:“殿下且慢!”
是长情不认识的人,可他却只是破印军的人,因为他的着装打扮与麻雀相差无几。
只见这人将一领斗篷扔给他,却没有再什么话。
长情接过斗篷,迅速将斗篷披到身上,拉上风帽,系好系带,挡住他白色的发怪异的耳,而后朝这破印军与千里抱了抱拳,马鞭终是狠狠抽在了马屁之上,他坐下骏马吃痛,顿时扬尘而去。
给他送斗篷的破印军与千里定定看着他的背影,眸光波动得厉害。
希望他们这个身体里流着一般人类骨血的殿下真的能像将军的那样,能将光明带给妖界!
这一路前去东山,长情手中的马鞭不曾停过,而每当他抽得坐下马匹皮开肉绽也跑得精疲力尽时,路旁总会有一人牵着一匹千里良驹在等着他,他歇也不歇地直接跃上那匹马的马背,继续扬鞭前行,路上不知惊了多少人又不知引了多少人对他议论纷纷,他身前的鞭伤更是血流未停过,可他不在乎,他什么都不在乎。
此时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去到东山,去到他的萤儿的身旁!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快马却不曾停,马上人就像铁打似的,嵬然不动,只是手中马鞭也不曾停。
天色完全暗下,雪夜无月。
当长情已经换了第十匹马的时候,已是戌时。
“啪――!”马鞭声陡然响在寂静的山林里,惊飞了栖于树上的暗鸦,扑啦啦地冲向空中。
长情的马已然疾驰在东山的山岭上。
近了,近了!天枢宫近了!
而就在长情在山中狂冲时,忽然一声鹰隼的戾叫声划破他坐下马匹的疾驰声,与此同时有一道黑色的身影从他眼前陡然闪过,随即停在了他的马前。
长情旋即勒马,因为太过突然,以致马匹前蹄高高扬起,整个几乎与地面垂直,同时长嘶一声。
站在马前的人却丁点不当心这马蹄落下会踩踏到他,冷静得就像一根杵在了地上的木桩,一动不动。
就在嘶喊的骏马要落下马蹄时,长情拽着缰绳将马头调转开,紧着从马背上跃下身来,松开了手中缰绳。
狂奔了许久且又受了惊的马此时得了自由,直接胡乱地冲进了林子里。
长情看也未看它一眼,而是看着这忽然出现在他面前挡住他去路的人。
异族的着装打扮,古老的图腾,墨黑的长发,琥珀色的眼,正是长情曾在木青寨见过一次的破印将军,炽凤。
而他虽是率着他的破印军营救并且接应长情,可此时他看着长情的眼神却并不友好,更没有丝毫恭敬之色可言,他只是直视着长情,那双琥珀色的眼看起来冰冷淡漠,更别会跪下身行礼。
他看着长情,只有淡淡一句:“来了?”
山中雪夜无月光,长情的眼虽于夜中不善视物,但对于眼前的破印将军,他却看得清清楚楚。
他对他没有尊敬,却也没有厌恶与排斥,就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
长情并不觉得破印将军这般的态度有何不妥,毕竟他是个半妖,而且还是个从长在人世的半妖,他们不敌对他已然不错,若要他们像褐羽那样将他当做真正的殿下来对待,短时间内是不可能的。
且,他从未想过要做妖界的殿下。
“嗯。”长情微微点头。
对方既不多言,他也不打算多语。
“往天枢宫的方向走,边走边吧。”破印将军着,转身朝林间深处走去了,“寒雪,先把你这些日子了解到的与殿下。”
破印将军话音才落,便有一名年轻姑娘从他身侧走出来,恭恭敬敬道:“是,将军。”
这个声音长情记得,这个名字长情也记得,亦是木青寨见过的,不过当时她与褐羽话时是隼的原形,而非现在的人形。
寒雪长得清灵水秀,服饰打扮与其余破印军一样,唯一的差别就是她的发型,在两边耳后个编了一根辫子,且这两根辫子上都绕着一根彩绳,然后与长发一起在头顶系成了一束。
寒雪见着长情,虽然不情愿,但在破印将军面前却还是朝长情微微躬了躬身,然后开始道:“您夫人目前安好,这些日子皆由那名为方梧桐的女子照顾她,天枢宫人并无苛待她之处,隔三差五的那方梧桐还会带她到山上晒晒太阳吹吹风,不过每次都有那夜与殿下你交手那名为白华的男子在旁守着。”
“我们想过要将殿下你夫人救出来,可天枢宫防范严密,我们无从进去,纵是她被带到了山顶,我们也无法靠近,这东山之上几乎处处有法阵,尤其天枢宫附近的法阵更是铺天盖地,这法阵虽不会像云梦山那般对我们妖类造成伤害,但却能让我们无法靠近,纵是我们能强行突破,也无十全十的把握救出您夫人,若是救不出,无异于打草惊蛇。”
寒雪这些话时眉心微拧,面上神色很是凝重,可忽然的,她的眼睛却亮了起来,甚至有些兴奋激动道:“可若是殿下您来了的话,我们就有十分的把握了!”
也是这忽然间,寒雪看长情的眼神不再有排斥,而是激动的,甚至有些崇敬!
☆、429、闺女那是贴心小棉袄【一更】
那夜她虽没有在这东山上,没有亲眼瞧见殿下手中剑不过轻轻一点地便破了那天枢宫法阵的一幕,可从事后褐羽那激动万分的描述中她也能知道当时的那一幕有多激荡人心,此前她虽不能苟同褐羽口口声声唤眼前这身体流着一半人类骨血之人为殿下,可他们破印军是断断不会骗人,褐羽的,必然是真的。
而这天枢宫的阵法,他们连近都难以靠近,纵是要破,也要竭尽妖力,可殿下却是轻而易举地便破了那些法阵,这样的话,他或许真的能给他们妖界带来太阳!
褐羽相信他,将军也相信他,那她与破印军,便也信他无疑!
哪怕还是无法接受他的半妖身份,可既是认定了,他们就会慢慢接受!
只听寒雪继续道:“殿下您夫人被关在天枢地宫最下一层东边向的最后一间屋,要进去的话,必须通过每一层的重重把手,不仅是天枢宫弟子,还有里边连天接地的法阵,不过殿下放心,若是破了法阵,将军与我们哪怕丢了性命也会帮您将您夫人救出来!”
长情尽管心中很清楚这些破印军帮他救他的萤儿无非是为了要他与萤儿的力量来解开妖界封印,可听得寒雪这一番话,他的心却隐隐有动容。
这天下间,除了阿风与他过纵是丢了性命也要保住他的话,从没有人与他过这样的话,他不过是一个半妖,他与他们不过仅是有一面之缘而已,他们却愿意冒着全军覆没的危险来相信他,这样的军队,在人世是断断不会有的。
“这一次,天枢老人不会再袖手旁观。”就在这时,走在前边的破印将军不疾不徐地淡淡插了一句,“届时我来对付那名为白华的男子,寒雪和其他人对付其他天枢宫弟子,至于天枢老人,殿下且自己当心。”
“天枢宫无旁路可走,若要进去,只能强攻,现担心的便是届时怕是天枢宫人会以殿下您夫人作为人质让你我等无从救得出人。”破印将军又道,“若要万无一失,待到他们将夫人带到山顶透气时是最佳时机。”
“我等不了那么久,我要今夜就见到我的妻子,你们救我,不正是为了将我的妻子一并救出?且如今望云观已乱,若不在今夜将内子救出,明日望云观的消息一到,天枢宫的防守只会更严密。”长情心中虽然极为挂心沈流萤,可此时的他却异常冷静,因为他必须足够冷静,才能不愧对为他留在云梦山上的阿风褐羽以及所有破印军,才能不愧对在此正准备着与他一齐拼命的破印将军及其部下。
且听长情冷静地分析道:“将军的话得不无道理,不过有一点怕是将军忘了,内子并非普通女子,木青寨中她为褐羽疗伤时将军便已看得再清楚不过,在京城内子被掳,我想,依天枢宫此前的行事做法,只怕并不是为了掳走内子,而是为了――”
“杀了她?”破印将军在长情在稍稍停顿的话间将他的话接上,并且稍稍顿了顿脚步。
“正是。”长情未察觉到破印将军脚下速度,此时他已走到了破印将军身侧,与他并肩而行,边走边道,“我猜想他们最初的目的是为了杀了内子而不是将她掳走,毕竟杀了内子于他们而言才是保护封印最牢靠的办法,掳走她只会给他们天枢宫增添麻烦,不过他们最终却没有将内子杀死而是将她带走,并不是他们不想杀,而是,杀不了。”
萤儿体内有墨衣墨裳之力,纵是他们从破除极乐之地的封印后便没有再出现,可墨衣墨裳的力量已然在萤儿体内,他们纵是没有真真切切地出现来保护萤儿,可他们却绝不会让萤儿受分毫伤害,即便没有出现的他们不能帮萤儿从天枢宫逃脱,可他们却能保萤安全无虞。
更何况,萤儿的肚子里还有三个孩子,墨衣墨裳素来疼爱萤儿,断然不会让萤儿与孩子们有事。
因此,“若非如此,天枢宫为何一直留着一个随时都有可能脱离他们掌控的祸患?天枢老人不至于到不忍心对一个身怀六甲的女人动手而留着她来危害他们誓死守护的封印。”
破印将军默了默,而后很真心道:“殿下得在理,倒是我等思虑不足了。”
可就在这时,已然自己走在后边的寒雪不服气道:“人类的心思太多弯弯绕了,我们怎么能想得了那么多,将军和我们没想得到也是再正常不过的啊!”
寒雪不服气的话音才落,便遭来破印将军沉沉唤了她一声:“寒雪。”
“是,将军,寒雪不该多话。”寒雪赶紧认错,可却在心里嘀咕,她的本来就没有错,哼!
倒是长情觉得寒雪的在理,是以道:“她的也没错,人类的心思就是太多弯弯绕,不如妖的心思来得直接。”
正是因为对手是心思太重的人,所以哪怕妖类的力量强于人类不知多少,最终却还是败在了人类的手中,被封印在妖界之内不见天日七千年之久。
破印将军没有再话,只是踩着细碎的山石与荒草,渐渐往前。
长情亦没有再一句话。
倒是寒雪好似怎么都不能冷静似的,往身后的方向看了无数次,终是忍不住问长情道:“殿下,褐羽他,没有何殿下一块儿过来这东山吗?”
长情不答。
他不知道该怎么来回答寒雪的这个问题。
他只想到了褐羽胸前那不断流血的伤口。
而寒雪对褐羽的心思,在木青寨的时候他就已听得明白。
也正因如此,他才更不知道如何回答。
可寒雪得不到长情的回答不吵也不闹,只是愣住停下脚步片刻,而后又赶紧跟上长情与破印将军的脚步。
长情虽未有转过头去看她,可他感觉得出来,走在后边的寒雪抬起手用力抹了三次眼睛,继而伸出手接了一次又一次的雪。
天枢宫已愈来愈近。
长情心口忽然传来一种灼热如烧的感觉,心跳在这一瞬间突地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