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回京来,她虽从未理会过卫风,但她知道他几乎夜夜都会来到莫府,来到她所住的小院,或在院子里又或在院子外杵上好一会儿,有时候夜已深她已睡下,他也还是会来,哪怕没能见到孩子,他也还是会来。
可大半个月前,她发现一连几日他都没有来过,她便忍不住问了卫子衿一句,才知他干什么去了。
后来的事情,她不知,也没有再问,她怕她得到的答案是他再也回不来了,是以当她前几日听到卫子衿说过几日他和流萤他们便会回来了的消息时,她心中的感觉,可谓用欣喜若狂来形容。
当她知他们今日会回来时,她甚至欣喜得忍不住想要跑到府邸大门那儿去等着,可却被闹着要睡觉了的小红豆给拦住了,而当小红豆睡着了她正要往外去的时候,却听得小翠说他已经朝她这小院来了,她便躲到了小院门后。
她以为他会进院子来,谁知他还是像以往那般杵上老一会儿便转身要走,她也不知她怎么就冲出来唤住了他。
她只知道,她想见他。
在知道他到云梦山上去救那大个儿的时候,她就迫切地想要见他。
她怕再也见不到他,就像在相思情树下那时候那般。
她心中虽然怨他,可她却不能不承认,她稀罕他,而且还是在盐地临城那会儿的时候就已经稀罕他了,不过是一直以来她不愿意承认罢了。
可如今,她已经看清了自己的心,明白了她的情意,纵是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承认了。
而他,想必是不愿意她多想,所以什么都不曾与她说。
之前他的确是混账,可如今他却是待她好得无话可说,身为九五之尊,他却从没有任何强迫她之意,他甚至为了她与孩子而屈尊降贵。
或许,他如她一样,曾都以为自己不在意,却不知何时就已经将对方入了心动了情。
错已无法改,他是真心待她的话,她便接受他的补偿,又何妨。
如今她相信,他是真心想要待她好的。
若是虚情假意,做不到他这般程度,况且,以如今他的身份地位,想拥有什么样的女人不行?犯不着来对她一个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的女人虚情假意。
晏姝的眼泪滴滴落到小红豆熟睡的脸上,她通红的眼眶与莹亮的泪让卫风的心慌得都乱了,不管他说什么,晏姝的眼泪都止不了,终于,他鼓起勇气,抬起手将晏姝揽进了怀里来,像在相思情树下曾拥抱她那般将她与小红豆拥进了怀里来,同时抬起另一只手,轻柔小心地为她拭掉脸上的泪,一边心疼道:“别哭了好不好?你一哭我的心都乱了,你就是哭,也让我知道你为什么哭好不好?你这样,我连想哄哄你都不知道要怎么哄。”
卫风说这话时低着头看着怀里的晏姝,看着她挂着泪珠的睫,唇几乎要碰到她光洁的额上。
晏姝这时忽然抬起眼帘,直直看着卫风的眼,泪又从眼角流了出来,却是冷硬道:“你说过你要用你的余生来补偿我的。”
卫风怔住,久久回不过神来。
晏姝见他久久不反应,自己抬手将眼泪一抹,而后用力推开了卫风。
可就在这时,卫风却忽然将她环进了怀里来,双臂箍着她让她怎么都无法从他身边逃开,一副欣喜若狂且不可置信的模样道:“我以为你不要了”
他在相思情树下的时候是说过要用他的余生来补偿他曾经对她犯下的那些错,他并非随口说说而已,他的心的确是这么想这么打算的,可那之后她的表现无一不是在拒绝他,拒绝他的靠近,拒绝他的补偿,拒绝他的一切。
他以为,她是要怨他一辈子的,一辈子都不原谅他的,所以这些日子他虽已来到这小院,虽然与她只有一窗一门之隔,可他却始终都没有勇气推开这扇门这扇窗去见她和孩子,因为他不想她不原谅他便罢,至少不要再厌恶他。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她竟是在为他挂心为他担心!
她若不是担心他,就不会问他去哪儿了,她若不是挂心他,就不会为他紧张为他流泪。
她若不是在意他,就不会要他补偿她!
那这就是说,就是说――
“黄毛丫头,你原谅我了是不是!?”卫风目光灼灼地看着怀里的晏姝,“黄毛丫头,你也稀罕我的是不是!?”
晏姝没有回答,只是垂了眼睑低下了头,却也没有否认。
默认便等于承认。
卫风激动得双臂一个收紧,作势就要紧紧拥住晏姝。
“呜哇哇――”就在这时,被自个儿爹娘挤压在中间的小红豆忽然哇哇哭了起来,显然是被他这激动的爹给挤到了,难受得生生从好梦中醒了过来。
卫风一听着小红豆哭,赶紧松开了晏姝,同时还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道:“我不是故意的!”
小红豆如今已经七个月大,哭起来眼泪大把大把的流,他这才刚刚哭,眼眶便已满是眼泪。
晏姝抬头看像做错了事一般的卫风一眼,然后将哭哇哇的小红豆递给了他。
卫风反应不过来,“给我抱?”
“你不想抱吗?”晏姝反问。
“当然想!”做梦都想!
晏姝已经将小红豆靠到了卫风身上。
卫风受宠若惊,小心翼翼又激动万分地将小红豆抱进了臂弯里来。
本就哭哇哇的小红豆一到卫风这陌生又僵硬的怀抱,他哭声顿了顿,只见他睁开眼看了卫风一眼,然后就扯开了嗓子哭,哭得比方才要厉害数倍。
这可把卫风给紧张又心疼得,忙晃着臂弯哄他道:“儿子乖啊,不哭不哭,我是你爹啊,我又不吃你,你嚎什么这么大声啊?老实点儿啊,不哭了啊。”
小红豆依旧扯开了嗓子哭。
卫风觉得这儿子一点都不待见他。
不过这也怪不得他儿子。
“乖儿子,别哭了行不行?爹可是好不容易能抱你一回,给点面子好不好?”卫风又哄道,不过这哪里是哄,根本就是打商量,不过小红豆听不懂罢了。
就在卫风无计可施时,晏姝走到他身旁,伸出手在小红豆背上轻轻拍了拍,同时对他柔声道:“红豆乖,别哭,这是你爹抱着你呢,娘亲也在这儿呢。”
卫风再一次被晏姝的话给怔愣住,使得他忍不住唤了晏姝一声,“黄毛丫头”
他的声音有些轻颤。
晏姝闻声抬头看他。
卫风低下头,吻上了她尤自挂着泪痕的眼角,温柔得不能再温柔道:“谢谢你。”
谢谢你给我生了孩子,谢谢你愿意原谅我,谢谢你稀罕我。
他卫风这一生,就只要一个女人,就只待一个女人好。
莫府,忆思苑,那片石榴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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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故事在慢慢走向尾声,所以,作死风的春天也该来了,哦呵呵
☆、443、岂止是喜欢而已
冬日的石榴树早已落尽了叶,长情见到莫凛的时候,他就站在一株光秃秃的石榴树旁,正抬手轻抚着那光秃秃的树枝,眼神温柔,动作轻柔,就像抚摸自己心爱之人的脸庞似的。
可他这样的温柔中却又带着浓浓的哀愁,深深的悲伤。
这样的莫凛,让见到他的沈流萤竟有一种不忍心唤他的感觉。
长情抱着她径自走向莫凛,莫凛听着脚步声,抬起了头来。
看见长情的一瞬间,他的面上没有丝毫惊喜之色,而是平静得就像每日都在等儿子回家吃饭的父亲那样,根本就不像几个月不曾见过儿子的模样。
长情亦是如此,见到莫凛依旧如往日里那般,淡淡然的模样,平静地唤了他一声:“爹。”
“回来了。”莫凛微微一笑,温和道。
“嗯。”长情淡淡应了一声,这两人之间没有丁点儿惊喜便也罢,竟疏离得根本就不像是父子。
可很多时候很多事情看起来的并不就是眼睛所看到的而已。
“爹。”沈流萤也跟在长情之后唤了莫凛一声,不过比他多了一句话,也比他喜悦比他亲昵,“我们回来了。”
莫凛也是在看向沈流萤的时候面上的笑容更温和了些,只听他关切道:“劳累了一路,又还在月子里,赶紧回屋去歇着,万莫着了凉,我已让厨子准备了你爱吃的菜。”
“谢谢爹!”沈流萤高兴道,眼瞅着自己还在长情怀里呆着,在莫凛面前与长情这般亲昵让她有些尴尬,作势就要从长情怀里下来,却听得莫凛又道,“小姑娘就在这孩子怀里呆着的好,下了地容易着凉,让他多抱抱你又不是什么吃力的事情。”
沈流萤从来没见过这么向着儿媳妇的爹,却也不害羞,反是笑得开心道:“这不是怕让爹笑话么。”
“月子里身子重要。”莫凛很是温和,而后又对长情道,“快抱小姑娘回相思苑去歇着,还杵在这儿吹着冷风做什么?”
沈流萤正要说话,谁知长情却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抱着沈流萤转身就走。
沈流萤一怔,当即在长情胸膛上打了一拳,拧着眉斥他道:“你这人,爹叫你走你就走啊?我才刚见到爹就回屋去那太不像话了,你快放我下来。”
长情无动于衷,对沈流萤的拳头就像没有感觉似的,只抱着她往院子外的方向走。
沈流萤知道自己拗不过长情,便巴着他的肩头朝他身后的莫凛扬声道:“爹!那孩子们就劳爹先看着啊!”
“萤儿不说爹也会看着的。”长情这时终于吭了声。
沈流萤忍不住抬手用力扯他的脸,恼道:“面团和葡萄长大了要是像你这样,我觉得我肯定会被气死。”
“待送萤儿回了屋,我再过来陪爹。”长情被沈流萤扯着脸,口齿有些不清,不过他却道得认真,“萤儿不能着凉,要赶紧回屋缓和才是。”
沈流萤忽又松了手,转为揉搓长情的脸,笑着问他道:“那你说爹会喜欢面团他们么?”
“岂止是喜欢而已。”长情亲了亲沈流萤的手背,脚步愈走愉快。
沈流萤没有再执意留下,因为她很清楚,这个时候还是让他们父子独处为好,他们父子之间,许是有很多很多的话要说。
而当莫凛看到秋容绿草以及寒雪抱到他面前来的三个软糯糯的小家伙时,他怔愣了许久都回不过神来,还是站在他身后的初一唤了他一声后他才猛地回过神来,然后一脸着急地对秋容三人道:“快快,把孩子抱到我屋里去,可别冻坏了。”
此时的莫凛,再不见了方才面对长情时候的那般平静,反是紧张着急又惊喜得像另一个人似的,他着着急急地说完话后便先转身朝石榴林后的屋楼方向走,绿草看着他着急的背影,忽然唤住了他:“老爷!”
莫凛停下脚步,正转过身来,绿草已大步走到了他身边来,边笑边将自己抱着的小面团递给他,道:“老爷,您要不要先抱抱小公子?”
小面团此时睡得正香,在绿草将他递给莫凛的时候他还咂了咂嘴伸了伸脖子,然后又继续香香甜甜地睡着。
莫凛看着就像个白嫩嫩的糯米团子似的小面团,一时间又愣住了。
绿草作为沈流萤的陪嫁丫鬟到这莫府来已有一年多,虽然见到莫凛的次数不多,但她在平素与莫府其他下人的交往中知道这莫家主性子随和,加之沈流萤也曾说过莫凛这个爹好得不得了,是以她丁点儿都不害怕这本该高高在上的莫家主。
只听她大着胆子唤了莫凛一声道:“老爷?”
莫凛回过神,而后道:“好,来给我抱抱。”
话落,莫凛小心翼翼地抱过了绿草怀里的小面团,柔柔软软的感觉让莫凛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软化了,令他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却也不忘快步朝屋楼走去。
绿草则是停在原地没有跟上去,见着莫凛抱着小面团走了,她赶紧转身就朝这忆思苑门的方向跑。
初一侧目看匆匆跑开的绿草一眼,那总是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竟是浮上了一丝微微的浅笑。
倒是个鬼精灵的丫头,找了主上来抱孩子,自己好跑去找自家主子了。
绷着腰杆浑身僵直小心翼翼抱着小棉袄的秋容见着自己师父那张万年冰碴子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浅笑,哪怕只是一眨眼,他也还是震惊得好像看见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不由问道:“师父,天上下红雨了!?”
初一侧过头来看向秋容,却是什么话都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