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府所有的奴仆已经全部遣散干净,桔梗不愿离开谢老夫人,撕了卖身契端着药陪在谢老夫人身边。
等谢老夫人醒来,看着空空如也的屋子,顿时百感交集,眼泪不断地往下滚。
“老夫人!您节哀!”
桔梗扶住谢老夫人的肩膀,忍不住也哭出声来。
“荣儿他怎么样了!正儿.......还在游街示众?”
谢老夫人此刻只觉的恍惚,仿佛傍晚发生的事都只是一场噩梦!
桔梗红着眼,咬唇道:“老爷的尸身夫人已经带走,刑部尚书正在请示如何处置!至于大老爷......游街已经结束,捕快已经押着他去了流放地!”
谢老夫人顿时哭嚎起来,挣扎的从床上爬起来,“我要去看看正儿,我要送他出京!对了!银票!银票有没有给他送去?我还有几间铺子,我要卖了跟正儿走!”
“荣儿!荣儿你刚才说谁把他带走了?他胆子怎么这么大,竟然敢寻死!脱了裤子被鞭笞有什么大不了的!挨打再把名声挣回来不就行了吗!你去告诉他,让他来见我!我非要好好训他不可!”
谢老夫人忽然推搡桔梗,桔梗手里的药撒了一地,怔怔的看着谢老夫人,捂住嘴,哽咽的点头,“奴婢这就去!”
昨日还热热闹闹的谢府今日已经一片寂静,桔梗一头冲到林尔容的院子里,跪在地上哭道:“老夫人病的厉害,已经在说胡话了!夫人,您帮帮老夫人吧!”
林尔容正在念佛,闻言手中敲打木鱼的动作停了下来,目光停留在院子中放置的棺木上,闭上了眼。
“母亲的病是心病,我帮不了她。”
林尔容已经听说了谢老夫人在宫门口决心要和谢正流放的事,她比谁都清楚谢荣心里对谢老夫人的那份期待,谢荣最终会选择这条不归路,除了自己的面子之外,也有谢老夫人这条导火索!
“若老夫人想看看老爷,便让她自己来吧。如今我们这些人已经和谢府没有关系,琛儿在外买了一个院子,明日我们就会搬过去,要做的事情也很多,实在没有多余的经历再关心老夫人。”
孙姨娘拿着三个管家逃跑时留下的账簿走过来,交给桔梗,“不是我们无情,这些年老夫人如何对待我们桔梗你也清楚,谢府如今发生这么多事更是大老爷和老爷自己惹出来的糊涂账。”
“况且,谢府发生这么多事,老夫人一时接受不了也很正常,夫人若在老夫人眼前晃,会让老夫人又想起那些事,对她的病情并无益处!”
孙姨娘说完,沈嬷嬷端着一些冬衣和银票以及珠宝首饰过来,有些不忍,“夫人不是狠心的人,买的院子为老夫人留了屋子,但晚间我们请示过,老夫人将奴婢赶了出来,又晕了过去......老夫人铁了心要跟着大老爷流放,那偏远之地对她身子实在不好,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备一些冬衣!”
“桔梗姑娘,你还年轻,实在没必要跟着老夫人去那苦寒之地!”
沈嬷嬷想劝劝桔梗,桔梗擦干眼泪,向沈嬷嬷道谢,拿起地上那些东西站起来,哽咽道:“奴婢七岁被人牙子卖给谢府,无父无母在外已经无根,谢府就是奴婢的家,谢老夫人便是奴婢的亲人。”
“地方苦奴婢不怕,只是老夫人的身子......根本不能去那苦寒之地!”
桔梗还想让他们劝劝老夫人,但又觉得说不出口。
房里忽然传来叹息,林尔容放下木鱼站起来,轻声道:“我随你去。”
桔梗赶忙道谢,带着林尔容过去。
刚刚走到谢老夫人的门前,谢老夫人看见林尔容,忽然发怒,“你已经不是谢家媳,何必还出现在我的面前!”
林尔容没有再进去,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谢老夫人,温声道:“我虽已经不是谢家媳,但您依旧是我的母亲。”
“在谢府这些年,尔容多谢您的照顾!”
说着,林尔容向谢老夫人行了一礼。
再站起来,林尔容脸上的神情多了谴责,“谢府如今的模样和母亲多年的偏心不无关系,其余的话儿媳不再多说,老爷有今日的下场咎由自取,谁也不能怪。”
“过几日是母亲的生辰,儿媳思来想去有件东西将交给母亲。”
林尔容从孙姨娘手中接来一双袜子,捧到谢老夫人面前,“那年母亲脚上生出冻疮,老爷看着心疼,求教儿媳如何针织。这双袜子是老爷多年前亲手缝的,但母亲看都没看还了回来,斥责老爷不务正业,隔天撑着病体硬生生走了百里路带着大哥去庙里求平安福,回来时脚上全是血泡却笑的很开心。”
“老爷后来把这袜子让儿媳扔了,儿媳悄悄留了下来,那时儿媳刚刚嫁进谢府,老爷说的一句话让儿媳记忆犹新。”
“他说,在大哥面前,他仿佛是个没娘的孩子,若有朝一日他真的觉得无人爱他,他在这世上也就没了留下的意义。”
林尔容话音停了,谢老夫人身子猛地打了个哆嗦,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林尔容。
今日,谢老夫人选择了谢正。
昨日林尔容与他恩断义绝,孩子与他更无情分。
这世上,真的无人再爱他谢荣!
林尔容轻轻的将袜子放下,叹息道:“我已经决定过几日将老爷埋葬在城东,母亲追随大哥离开京城之前,去看看他吧。”
林尔容转身离开,朝桔梗道:“我已经传信给父亲让安爷爷过来,母亲的身子还需疗养,便请姑娘多费心了。”
桔梗眼眶红的厉害,脸上露出欣喜,连连点头。
“奴婢定会照顾好老夫人!”
等林尔容走了,谢老夫人猛地掀开被子,踉跄的朝袜子扑过去。
手不断摩擦着粗糙的针脚,一边流泪一边怒道:“这不是玩物丧志这是什么!荣儿!你为什么总是不听话!”
“娘错了!荣儿!娘不该因为生你时难产就把怨气撒在你身上,娘记挂着你,娘一直都爱你!”
谢老夫人哭的肝肠寸断,悔不当初,“那时你大哥官场不顺,还几次遭遇山贼袭击,娘记挂着他才忽略了你,走的那几十里路,娘也为你求了平安符,只是落在寺院忘记拿!”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娘!娘可以改!可以改的啊!”
谢老夫人的悲切声传到外面,谢洛笙站在门外听着,摇了摇头。
如今再后悔又有何用?
父亲,已经看不见她的改变!
谢洛笙不知道前世父亲保住谢府的荣华富贵后,最终有没有得到谢老夫人的疼爱,但她想,应该也没有得到!
踏进谢府,谢洛笙顿了一下,最终拐弯去了林尔容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