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影壁前的众侍卫顿时散开,除去在王府值岗的,其余全乔装打扮,暗中出了王府直奔都城各大酒楼茶寮。
舜帝还在宫中焦急等宋钊那边的消息传回,不想却是见到被打得丢盔弃甲回宫禀报的羽林军,听到赵暮染直接搬出先皇,他被激得眼前发黑,险些要吐一口老血。
先皇!
破风!
安王府这是认为有了先皇这依仗,就无法无天了!!
先皇早就死了几十年了。
如今当家做主的是他这个皇帝!
“去……直接将我把文颐郡主绑了进宫。不,给我把枢密副使喊来!”
舜帝的理智荡然无存,心中想的就是想要如何将一而再挑衅他的赵暮染灭了。
枢密副使前来听到舜帝居然是要他让人去暗杀了文颐郡主,吓得直接跪倒在地,极力劝道:“陛下,不能啊。如若郡主在都城出了事,刚刚又才与羽林军发生突冲,这不是向全天下人昭告,是陛下下的命令!安王那有十万将士,他们与郡主共过生死,那就是逼着他们直接反了啊!”
舜帝听着相劝的话,怒到极致的表情异常狰狞。枢密副使又道:“陛下,如今渭州正起战事,如若安王直接投了夏国,渭州这个缺口绝对会被冲开。不但如此,最可怕的还是民心啊,还请陛下三思!”
文颐郡主出事,那绝对是寒了庆州将士的心,都城若再有流言四起,百姓听风就雨,也只觉得舜帝残暴。不但是百姓,还有镇守其它几处要城的将士,都会因文颐郡主一事而意识到功高镇主的下场。
那本朝就人心大乱。
――后果不堪设想。
毕竟文颐郡主闹归闹,出手伤了人却没取一个人性命,这在外人看起来,就是个小娘子闹脾气了。
舜帝听着他的一再相劝,那股积在胸口的怒气越发旺盛,如熊熊烈火,从胸口一直烧到他的四肢。烧得他双目血红,烧得他几乎神智全无……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枢密副使见他那极骇人的模样,察觉到了不对。可他也看清了舜帝那一直发不出声的口形是什么,那还是一个‘杀’字,他看得心惊胆颤,欲再冒死劝一次,却见舜帝嘴角溢出鲜血,软软靠在了龙椅上。
“陛下!!”德信被这幕吓得惊叫,殿内直接乱成一团。
整个皇宫也跟着乱成了一团。
枢密使吓得直接封锁了消息,并调布禁卫,严实把守着皇宫。
好在,昏迷的舜帝很快被救醒,医工说只是怒急攻心,调理些时日不要太过劳累便无碍。枢密副使这才将松口气,颤颤巍巍的一颗心终于落回肚子里。
而此时都城的大街小巷内,百姓们都有了新的谈资――有人污蔑安王欲造反,文颐郡主其实是为表父亲清白回都城当质子,还险些在上回与郡马吵架后被兵马司的人暗算,所以这才有了郡主大闹兵马司一出。
众人七嘴八舌,消息传得满天飞不说,还被添词加句成了各种版本,无一不是在为赵暮染抱屈。觉得皇帝欺负一个小娘子,这算是什么本事。
枢密副使在抹了把冷汗出宫的时候,就收到了都城外已流言四起的事,并调查清楚就是有人刻意为之。
这个刻意,他用脚趾头也知道是文颐郡主干的,但他知道了也只能当不知情,为了舜帝的身体着想只能暂时瞒下,并吩咐人去立压住留言。
他从来就没遇见过这么能闹腾还不怕死的人,这个人还是个女子!
如若文颐郡主是个男儿,恐怕这天真是要变了。
枢密副使才放下的心,又因流言的事重新提了得高高的,派人送信去给在外办差的温从言,只希望他收到消息能早些回都城坐阵。
赵暮染大闹都城之时,离开大皇子的府宋大郎直奔护国公府。
他想着,如若能一辈子都不踏足此地,他绝对不会回来,如今却被宋钊逼得不得不露面。
护国公见到暗中闯进书房的郎君,震惊之后是冷了脸,将人视之为无物,继续看书。
宋大郎也早预估到父亲再见自己是怎么个情形,他压下心中的不舒服,还是朝中年男人施了一礼:“您身体可好。”
护国公没有理他,连眉毛都没有抬一下。
宋大郎努力用心平气和地声音道:“您怪我是该的,今日来,我也只是说一事。朝中这两日大皇子被污蔑与官匪勾结,劫了粮舱,再卖给商人欲从中赚取暴利,不知您可知此事?”
坐于案后的男人依旧沉默。
“看来您是不清楚了。”宋大郎深呼吸,将事情及自己的猜测一一道来,桌案后的护国公终于将手上书放下,脸色沉沉看向他。
护国公说:“你回来一趟,说了这些,是想表达什么?”
“难道您没听明白吗?还是说您明知故问?”宋大郎极力忍耐的情绪终于崩裂了一丝丝,露出激动来,“宋钊设计大皇子,欲除李家,宋钊如今已被皇帝派出了去查清事情。陛下派他去,自然是要借他口来对李家‘证据确凿’,不管李家最后查没查到此事是宋钊所为,他都会被李家记恨。李家门生满天下,大皇子只要出来,就会对宋钊报复,他这是置护国公府于何地!”
“――还是说,他如今靠上了安王,根本不顾护国公府这么多人的性命了!他这是造反!他帮着安王造反!为何您还无动于衷,由得他乱来!”
护国公冷眼看着那极度不满的青年郎君,一手重重拍在桌案上。
沉重的一声,让室内气氛越发凝重。
“对护国公府众多人性命于不顾?!”护国公闭了闭眼,将眼中的失望之色藏了起来,“早在当年你不听劝阻,一意孤行后,护国公府所有人的性命早岌岌可危!如若不是他,或者你现在不是站在我面前,而是站在我的坟头!”
护国公看着被恒清说是极有慧根的孩子,心头涌起一阵又一阵酸楚。
生了慧根,双眼却被蒙蔽,还不如不要!
护国公这话之重,叫宋大郎青了脸,三年前的事,是他过错。可是那时,那时父亲听了他的话,又何置于败北!
宋钊当时不过是贪生怕死,才会那样相劝!
“您的意思是,不管了?任他会害得宋家人跟他一起陪葬,都不管了?!”
“他也是宋家人!”护国公冷声反驳,“他也是宋家人,这话我最后在你面前说一次,我亦相信他不会让宋家再落入三年前的局面。倒是你,你扪心自问,你来这一趟究竟是打着什么算盘,是真的来劝我让我去劝你弟弟,还是准备让我配合你,去听信你所谓拯救宋家的做法?!”
宋大郎被他犀利的指责直逼得退了两步,面色苍白。他沉默片刻,突然开始发笑,笑声如低至高,大声质问:“他是我弟弟?!那我算什么?我不曾记得我母亲肚子里,还蹦出过那么一个弟弟!”
“宋昭!”
护国公被他带着癫意的笑声所惊,站了起身。
宋大郎却已目露寒意看向他,翘起的唇角带着讥讽:“不管安王最后成不成功,就算他这样再让宋家重新大权在握,他都是乱臣贼子!安王不是正统,即便他称帝,史书都会记上这一笔!”
“――希望他不会有后悔那日!您也是!”
宋大郎从牙缝中挤出最后一句话,转身离开。
护国公在他转身那瞬伸了手,可也只是抬起,又被他强行放下。
郎君很快就不见了踪影,护国公跌坐回椅子中,看着探入廊下的树枝,眼神空洞没有聚焦。良久,他才闭了眼,可面容上的黯然之色却久久不散。
他们兄弟这怕是要兵戎相向了。
大郎说安王是乱臣贼子,那么他是已经投靠了哪位皇子?
护国公又静默坐了片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站起身想要去让人去王府给报信。哪知才刚站起来,就一阵天旋地转,重重倒在地上,不醒人事。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中午的更新,因为上班晚了些~~~爬走
第55章
天边的云被夕光照得红彤得一片。
两位披着斗篷的郎君一路策马疾驰, 从进城后都不曾减速, 直到了宫门才拉了缰绳。
温从言翻身下马,小喘着气就往宫内去, 宋钊在他身后就显得不紧不慢。
温从言侧头看了他一眼, 视线在郎君略苍白的面容上掠过,也不问他,径直先行。
宋钊就落在了最后边,步调依旧从容不迫。
两人打算明日再回的,哪知温从言却是突然收到宫里来的信, 连歇口气的功夫都没有,便一路往回赶。
宋钊想着,凤眸在沿路各处看了眼,发现今日的值岗位置有所变动。刚才在宫门的时候, 他就发现异常了。
禁军比先前增了一倍有余。
出什么大事了?
皇宫突然严加把守,定然是皇帝那出问题。
宋钊走过中路, 晚风将他袖袍吹起, 余晖在他身后, 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此时的郎君, 心中思忖颇多, 面上却是不显山水,整个人都变得极为莫测。
温从言已拾阶到了殿外, 他回身看了一眼,就看到郎君那叫人摸不透的表情。
他微微皱眉,想到将舜帝气吐血的文颐郡主, 又转身在殿外等侯召见。
宋钊来到殿外的时候,温从言已经与舜帝说了好些话。
舜帝躺在榻上,气色尚可,只是神色极阴沉,看人的眼神仿若是淬了毒一般。
“陛下,文颐郡主的事我们且先缓缓,如今最重要的是边陲,是李家。”
宋钊得了宣见进殿,走到内殿门口就是听到这么一句,他神色没有任何变化,继续往前。走到舜帝跟前,行了礼。
但也是那么一句话,他已经知道,他的小妻子是又干了什么大事了。
舜帝见着宋钊,神色更加不悦,但心中仍有别的事,倒也将对赵暮染的怒气压了下去。
他先前也是被气糊涂了。
是多年没有人敢忤逆他,没有人敢一而再挑衅他,他才会落了她的套。
舜帝又恢复成了那个冷静又冷血的帝皇,他问宋钊:“温卿说事情已有眉目了?”
“是。”宋钊低声应一句,慢慢道来,“陛下可还记得臣在带着郡主殿下回都城的时候,遇到了刺杀。”
“嗯,自是记得。”
宋钊总是事无巨细给他汇报,这些事情,他也关注,肯定不会忘记。
宋钊如今在朝中是他的一利刃,什么人针对宋钊,就相当于是针对他这个帝王,他哪里能忘记这些。
“臣当时用了火攻将人围杀脱身,烧毁了半条街。那伙人来路不明,训练有素,如若不是臣早有察觉,必遭毒手。事后臣也让人查过,发现那伙人有一部份是流寇,有一部份……是私兵。”
私兵?!
舜帝听到这话,惊得直接坐了起来。
谁人敢养私兵,这就是要造反!
宋钊声音依旧轻缓,转而说被毒死的那批人的疑点,“不管官兵犯人,看着是像被毒死的,但并不是。他们还是遇到了刺杀,只是对方是刚他们迷晕了,然后用银金一类的利器入顶,逐个杀死,再制造的毒杀假像。”
“现场都被人清理过,又是第二日被人发现报了案,他们的踪迹才被人遮掩了过去。这样有计划的行事,不是一般流寇能做到的,所以臣猜想,这批杀死犯事官员的人,也是被人暗中培养的私兵。”
私兵不是人人都能养得起的,频繁出现更不可能,所以他猜想,这与刺杀他的人是一批。
舜帝听着脸色又慢慢沉了下去,“居然能在都城附近养私兵!此人果然有手段!”
且是细思极恐。
如若私兵数量大,又近都城,那是不是就要逼宫了!